夜了。
冬夜無月,草坪上流落的,是濃濃的黑,就像失去了生命氣息的深淵,無法揭開情感的麵紗。
一個男子盤坐在草坪上,四周是毫無生氣的沉寂。
血液,還在身體裏流動麽。
男子的眼睛是睜開的,瞳孔的顏色猶如死灰一般。
他望著一幢精美的小樓,還有那扇離他很遠的窗戶,粉紅色的窗簾落在精雕細琢的窗欞上,像是他永遠也無法靠近的陽光。
明明,還感覺得到血在流,為什麽,它卻渴望沉靜下來。
斯汀直了直他佝僂的後背。
愛的理由消失。
你像是天邊盛開的嬌豔薔薇,花蕊中,是神恩賜的光澤。
如此美麗,如此燦爛,也如此的,刺眼。
我神誌恍惚的望著你,突然覺得,除了亡靈一樣的枯萎,我一貧如洗。
如果你要遺棄我,世界還能說什麽。
正確的選擇啊,因為我的世界隻有那死去的靈魂,還有墜落的黑暗。
我看不到你,你太耀眼。
太陽不會照耀在我心裏,我猶如一具無法瞑目的死屍。
隻有畏縮在墓碑下,遙望著,你的快樂,和悲傷。
“他又來這裏了,每當深夜,他就會來這裏,望著薇薇安住的地方,也不冥想,就那樣枯坐著,直到天明才會離去。”
遠處,邦克望著斯汀陷入夜色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很喜歡的弟子利特.華萊士,那是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出生於戰士世家,最後卻離開了這個世界。
邦克深深吸了口氣,斯汀對他來說更重要,他也知道斯汀為什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枯坐在這片草坪上。
因為,這裏是斯汀最靠近薇薇安的地方。
邦克心裏有了一個想法。
……
天亮了,斯汀一如既往的離去。
很快,陽光穿透了朝霞,落在了霍坦丁的土地上。
陽光明媚!
霍坦丁冬天的陽光啊,這可真稀罕。
“斯威夫特殿下,您請慢走,薇薇安這裏您不用擔心了,她很快就會去科莫羅。”菲利斯莊園門口,因勒夫將斯威夫特送了出來。
看起來,斯威夫特昨天夜裏留在了這裏,也許還和因勒夫會長一夜長談。
斯威夫特坐上了一輛黃金馬車,伸出頭,笑道:“因勒夫會長,千萬別這麽客氣,也許很快,您就是我的長輩,那個時候,無論什麽要求,我都會當成自己家的事情來辦的。”
因勒夫聽到斯威夫特如此說,心中喜不自勝,忙不迭的說:“您一路順風。”
“法爾斯魔導士會繼續留在這裏,等薇薇安完全康複,他才會離開,就這樣吧,因勒夫會長,我期待著薇薇安來到卡藍魔武學院的那一天。”馬車的金絲絨布簾放下了,昂貴的白雲馬邁開了蹄子,拉動著黃金馬車,朝著霍坦丁的城門方向而去。
嗖嗖幾聲,起碼十多個身影從因勒夫根本看不到的地方掠出,追著馬車而去,這是保護斯威夫特的卡藍強者,每一個都有很強的實力。
嘶,遠處傳來了烈馬揚蹄的聲音,然後,一隊威武的卡藍騎兵從另一邊飛奔過來,跟在了黃金馬車的後麵。
隊形整齊,甚至連馬蹄的頻率都是一樣的。
精致的鎧甲反射著陽光,在因勒夫眼前晃著,就像那光明的前途。
“會長。”邦克出現在他身後。“有件事……”
“邦克,你不用多說什麽。這件事情,我決心已定!”因勒夫一揮手,打斷了邦克的話。
邦克沒有說話。
“對不起,我的老兄弟。”可能是因勒夫自己也覺得剛剛的語氣有些重了,聲音溫和下來,關心的問道:“你的那個侄子斯汀怎麽樣了?”
“和以前一樣,總是不喜歡光明,老喜歡呆在黑暗的角落,不論是吃飯睡覺都是如此。”邦克並沒有介意因勒夫開始的態度,他知道因勒夫這段時間承受了多少壓力,也許今天之後,他應該放心了吧,邦克走到了因勒夫身旁,和他並肩而立。
“有空多開導開導他,有什麽需要不用跟我說,自己做主就可以了,財力人力需要多少,你說了算。”因勒夫道。
“我想把斯汀送到卡藍去,那裏有他另一個親人,而且在魔武學院很有關係,我想魔武學院中濃厚的魔法氛圍會對他的修習有好處。”邦克道。
“不怕那個……”因勒夫有些疑惑,他知道斯汀修習的是什麽魔法。
“放心吧,會長,身在卡藍的那個人會勸說斯汀放棄修習亡靈魔法的,以斯汀的天賦,不論是什麽元素係的魔法,我想都能獲得很高的成就。”邦克笑道,通過這次的事情,邦克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能對因勒夫說,不是他不信任因勒夫,而是一個商人的價值觀並不能很好的理解一些東西。
“好事好事,那種魔法太危險了,邦克啊,這一次,我才發現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真的很可怕。”因勒夫拍拍胸口。
邦克笑了笑道:“我想讓斯汀和薇薇安一同前往科莫羅,這樣路上也有個照應,你知道的,斯汀這孩子,除了魔法什麽都不知道。”
這理由很牽強,但因勒夫也沒多想,可能心裏也對邦克有點愧疚吧,一口就答應了。
邦克眼裏閃過一絲光澤。上次他和範澤埃已經見過了斯汀,對於阿爾維唯一留下的血脈,範澤埃自然相當重視,還給了斯汀黑暗魔法的修煉卷軸,目的是要讓他多修習一門黑暗係的魔法,黑暗係魔法屬於標準的奧丁守則的魔法體係,這可以很好的掩飾亡靈魔法。另外,範澤埃還要把斯汀送到科莫羅皇家魔武學院的黑暗魔法分院學習,因為在卡藍帝國的魔法世界裏,他範澤埃,完全可以一手遮天。
盡管舍不得,為了斯汀的安全,邦克也是很同意範澤埃的決定,畢竟以範澤埃的地位,要庇護斯汀,比自己容易的多。
比如魔武學院的院長德斯誇拉,就是範澤埃曾經教導過的學生。
……
王宮。
明媚的陽光落在廢墟上,為這片“死地”帶來了生命的味道。
啪,一塊小石頭從廢墟的頂端滑落,滾到了廢墟周圍的枯裂的石板上。
一點綠色……
在陽光下顯得很柔和。
一顆小苗,顫顫巍巍的從石板的裂縫中探出頭,害羞的看著這個世界。
生命。
雖然隻是脆弱不堪的生命。
但卻揚起了頭,預示了新生的到來。
春天要到了。
霍坦丁這個悲傷的冬天,漸行漸遠。
……
吱,悄悄的,金底銀紋的門推開了,然後,一頭柔順的和外麵的陽光一樣的金發從門縫裏露出。
“發芽了呢,這些樹。”
西麗雅伸了個懶腰,本來珠圓玉潤的臉色卡白卡白的。
這段日子,她一直把自己關在這座王宮唯一位於花園中的寢宮裏,誰也不見。
卡裏特似乎也對西麗雅的態度很生氣,加上心力交瘁,沒有來管她;左丹娜也對西麗雅沒辦法,也不能訓斥,畢竟西麗雅和她隔著一層,不是她親生的。
所以,直到昨天,西麗雅晚上悄悄溜到花園裏透氣的時候,才聽到兩個侍女談論“死地”的事情。
原來野蠻人已經死了!
西麗雅當時就輕鬆了,雖然心裏也很難過,但那隻是愧疚。
如果不是一個帶著麵具的一句話也不說的家夥早已悄悄住進了她心裏,說不定她會接受野蠻人。
但西麗雅的個性非常倔強,特立獨行,她認定的東西,誰也改變不了。
她隻喜歡麵具人,所以不會嫁給野蠻人,就算被逼著履行承諾嫁給了野蠻人,估計西麗雅連話都不會和他說一句。
鐺的一聲,身後的門被撞開了,西麗雅撲倒在地上,然後,一頭巨大的黑狼,從她趴著的身上一躍而過……
“小黑!你討厭啦!”西麗雅爬起來,衝黑狼叫到,心裏的壓力解除了,她也恢複了活力。
“哈,哈,哈,哈……”黑狼在寬闊的新芽叢生的草地上歡快的奔跑,是不是還回頭望西麗雅一眼,長長的舌頭吐出,哈著熱氣,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嘲笑西麗雅。
“你敢笑我!”西麗雅怒了,“看我抓住你,拽你的尾巴!”
西麗雅追著吉塔,在泛著新綠的草地上愜意的奔跑著,這些天她太壓抑了,需要一次釋放。
“真美啊,我的女神。”草地的邊沿,一個穿著“怪異”鎧甲的脂粉味很重的瘦弱年輕人一臉憧憬,一絲晶瑩的**掛在他的嘴角。
他的臉很白,都有點發青了,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家夥,加上那身幾乎把所有漂亮裝飾都放上去的鎧甲,以及腰間掛著的花裏胡哨的騎士劍,讓人有種想扇他一巴掌的衝動。
除了那把和他人一樣華而不實的劍,這個家夥的腰上還掛著一樣東西,那就是一個麵具,一個黑金相間、看上去有幾分詭異的麵具……
那是國王賞賜給他的,是他忠心保衛卡裏特陛下的功勳象征,是他得意洋洋到處炫耀的招牌。
“嗷”!
一股帶著腥味的熱氣噴到了年輕人臉上,驚醒了他的白日夢。
隻見一頭黑色巨狼張大嘴巴,狠狠盯著他!
“媽,媽呀!”年輕人嚇得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倒,草地邊的石子路讓他的臀部夠受的。
咣的一聲,年輕人腰上的麵具落在了身邊。
西麗雅愣住了,她本來隻是想讓小黑嚇一嚇特萊倫,找點樂子,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個她經常在夢裏才能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