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簡森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歎了口氣。
往常,胖子簡森都會回鄉下過朝聖節,可是這個朝聖節,他哪裏也沒去,成天就待在撒加居住的這座小院裏。
因為朝聖節前夜,撒加對他說了一句話——“等我回來。”
可那呆呆的家夥沒回來,害我辛辛苦苦的做了很多他喜歡的烤牛肉……簡森的胖臉看上去有點難過。
這時,一個禿頭的、看上去很齷齪的家夥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小院,挎著個布包,臉上還有淤青。
“簡森,我的老弟,你怎麽還在這裏,要倒黴了!”來人正是布爾,菲利斯莊園專門管理雜工的下人。
“怎麽了?”簡森瞪大眼睛。
“布爾,還不滾,要我們打死你嗎!”幾個穿著戰士短衣的壯漢衝了進來。
“是,是,我這就走。”布爾看了簡森一眼,目光裏帶著埋怨。
“是滾,誰叫你走的。”一個壯漢踢了布爾一腳,然後另一個壯漢用手中的棍子狠狠敲在了布爾頭上。
布爾痛叫一聲,滾到地上,雙手抱著頭,血從指縫中溢出。
“你們幹什麽!”簡森盯著這些菲利斯莊園的護衛。
“媽的!敢用這種眼神看著大爺!”一個護衛幾步就衝到簡森麵前,一棍子揮去。
簡森倒下了,一陣眩暈襲來,還有疼痛。
“打死他!媽的!”剩下的護衛一擁而上,對簡森拳打腳踢!
簡森蜷縮著,拳頭、棍子、腳尖像雨點一樣落在他肥胖的身體上,他感覺到一種腥腥的**不斷湧入口中,然後吐出。
就在簡森快要昏過去時,一個男人出現了,抓住了幾個護衛的領子,將他們扔開。
然後,那個男人扶起了簡森。
“你回來了……”簡森微微睜開眼睛,擠出一絲笑容。
“哦,是邦克老爺啊……”簡森感覺到胸口湧入了一陣熱流,身體的疼痛逐漸減輕,精神也好轉過來。
幾分鍾之後,邦克把手從簡森胸口移開,布爾也爬了起來,而那幾個菲利斯莊園的護衛看到邦克出現,早就屁滾尿流的跑了。
“你們走吧,離開菲利斯莊園。”邦克將一張金卡遞給了簡森。
簡森看著邦克手中薄薄的金屬卡片,懵了。
“笨蛋,接著啊,傻瓜,在菲利斯莊園幹到老死,也拿不到這麽多錢!”布爾眼睛都要綠了。
“我……”簡森想說什麽。
“不必問了,離開就好,對你們也有好處。”邦克打斷了他,“你的表弟出了一點問題,趕快走。”
簡森沒有接那張金卡。
布爾暗罵一聲,幾步衝上去,從邦克手中拿過了金卡,拽著簡森,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院中,布爾看著跟個瘦猴似的,沒想到這個時候力氣還挺大,簡森那麽大的體重,他拽著也能健步如飛。
邦克站在小院中,望著院角那棵枯黃的樹,微微歎息一聲。
……
“我的女兒,你千萬不能有事啊。”因勒夫一臉焦急的站在薇薇安房中。
“請不必擔心,因勒夫會長。”一個魔法師摸樣的年輕人雙手在空中劃了一圈,出了口氣。他穿著繡著金邊的白色魔法袍,法袍肩上還用金線繡著一朵水仙花的輪廓。
“她好些了嗎,法爾斯魔導士。”因勒夫望著薇薇安身上漸漸散去的金光。
“早就沒事了,隻是身體還很虛弱,我們的斯威夫特殿下比您還要著急,所以要我每天都來用光明魔法幫助薇薇安小姐治療。”叫“法爾斯”的魔導士笑著,他看上去很文弱,氣質卻很沉穩。
“感謝斯威夫特殿下,感謝斯威夫特殿下。”因勒夫走了過去,將一張金卡塞到法爾斯手裏,“勞煩您了,請接收我誠摯的謝禮。”
法爾斯將金卡還給了因勒夫,笑道:“不必如此,我是卡藍魔法師軍團的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陪同斯威夫特殿下來到希爾,就算他要我用生命保護這裏,我也會照做。”法爾斯站直了身體,雙腿一並,右掌朝外放在耳邊,敬了一個標準的卡藍軍禮。
“不愧是卡藍帝國。”因勒夫暗暗點頭,收回了金卡,他知道對於法爾斯這樣的人來說,自己的做法有些低俗了。
“我明天再來,薇薇安小姐很快就會恢複了。”法爾斯向因勒夫道別了。
“代我向斯威夫特殿下問好。”因勒夫語氣很客氣,這個法爾斯年紀輕輕,就以出色的成績從卡藍魔武學院畢業,成為了卡藍帝國最近組建的魔法師第二軍團的隊長,擁有八級魔力,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高級魔導士。
魔法師本來就金貴,一個如此年輕的高級魔導士更是難得,如果不是斯威夫特的關係,這樣的人物一輩子都不可能來到這裏。
當然,戰聖因勒夫見過,不止邦克,還有前段時間來的那幾個人……
因勒夫眼中出現了一絲恨意。
……
“你不用再說了!”書房中,因勒夫猛拍桌子,陶製的精致茶杯一下打翻。
邦克望著他,欲言又止。
“這一次,我自己做決定,邦克老弟,這件事你不用管了!”因勒夫擺擺手,不想再和邦克討論這個問題。
邦克皺起了眉頭,因勒夫是第一次用這種態度和他說話,他有點不適應,但同時也明白了因勒夫心中的恐慌。
對,是恐慌,對聖城的恐慌,還有焦急,不止因為薇薇安受傷,還想找到一把可以保護菲利斯商會的大傘。
“我真的不該讓薇薇安去參加貝爾薩王室的宴會。”因勒夫歎了口氣,跌坐在椅子上。
“你怕聖城,就不怕冰雪峽穀?”邦克目光落在了因勒夫臉上。
聽到冰雪峽穀這個名字,因勒夫一下又爆發了,“傑斯特這個蠢貨,就這樣心甘情願的落在別人手裏!”
“你太小看烈火劍聖的胸襟了。”邦克冷笑一聲。
“我不管!”因勒夫瞪著邦克,“那是你們聖級強者的世界,我隻是一個商人,我隻明白我的商會的利益,我隻想看到菲利斯家平安無事!邦克,你對我保證過,傑斯特會平安回來,我可是相信了你,你知道,傑斯特對我有多重要!”
“好吧,隨便你了,要和撒加撇清關係也好,要脫離希爾公國也好,都是你的事情,我隻是希望,將來你不會為了今天的決定後悔。”邦克沉聲道。
“不會的。”因勒夫冷靜了一點,“你知道嗎,我的老兄弟,卡藍帝國的斯威夫特皇子,已經正式向我提出了迎娶薇薇安的請求。”因勒夫的語氣變得激動,“卡藍帝國的儲君之位一直空著,斯威夫特還是很有希望的,一旦薇薇安嫁給斯威夫特,斯威夫特又順利繼承了卡藍帝國皇帝之位的話,那麽,我們菲利斯商會可以成為卡藍的國家商會!卡藍是奧菲拉爾最強的國家,那我們菲利斯商會,就能名正言順的成為奧菲拉爾大陸第一商會!”
第一商會……這就是你畢生的奮鬥目標麽,我的會長。邦克望著因勒夫興奮的表情,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你就可以犧牲薇薇安的幸福麽……
說實話,因勒夫的決定從商人的角度看,是最合理的。卡藍,畢竟是奧菲拉爾大陸軍事實力最強的國家,唯一可以和它抗衡的,除了郝頓瑪爾荒原的獸人世界外,就是南方第一帝國聖德堡了。就連聖城,也對卡藍有些忌憚。如果薇薇安能嫁給斯威夫特,那無疑就是給菲利斯商會找了一個最好的後盾,還有,光明的前途。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因勒夫這樣的商人,利益,才是他們做出選擇的最終驅動力。
何況,菲利斯家並不是那種古老的擁有顯赫地位的家族,他們隻是靠著大量的金錢才在奧菲拉爾大陸上站住腳跟。沒有人願意和錢過不去,權貴們也一樣,隻是,那些真正的權勢貴族,是瞧不起因勒夫這樣的商人的。奧菲拉爾的傳統就是這樣,拿大陸第一商會赫拉貝爾家族來說,之所以叫第一,並不是他們的財富比菲利斯家雄厚多少,而是他們的身份,赫拉貝爾這個姓氏,正是大陸南方第二強國薩拉門托帝國的皇族姓氏。
邦克搖搖頭,轉身朝書房的棕木雕花門走去……
會長,你錯了,真的錯了,卡藍帝國是強,但你卻不知道烈他們的真正身份。戈亞聖城,也絕不像你聽到的傳聞中那樣簡單,我去過那裏,沒有靠近十二聖殿,你永遠不知道那裏——聖城的中心,強到了什麽程度!
聖城最忌憚的,不是大陸上的任何國家,而是,那個異端組織,那個狂熱追求自由的異端組織……
冰雪峽穀,不過是表麵罷了。
邦克輕輕關上書房的門,消失在了裝潢典雅的走廊中。
……
是夢境嗎?
不知道,一切都好清晰,一切又好模糊。
血跡斑斑的黑土地上,一個黑發飄舞的男人,赤**上身,瘋狂的掙紮。
無數隻手向他伸去,無數把劍向他刺去,他的身上傷痕累累,他的腳下,血流成了河……
“啊!”
男人仰天狂嘯,喉嚨處處出現了血跡,聲帶在極度的撕扯下,已經接近斷裂!
“撒加!撒加!撒加!”
薇薇安伏在地上,朝那個男人爬去,她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每一步,都要用盡全力,可她還朝著撒加一點一點的前進。
這時,一個長著角的惡魔出現在了被血色染紅的天空中,張開蝙蝠般的翅膀,渾身覆蓋著血紅的鱗甲!
撒加望著惡魔,怒吼著,掙紮著。
可是沒用,這個惡魔太強了,桀桀怪笑著,突然,它衝向了撒加,翅膀在空中帶出了兩道血光……
然後,惡魔尖利的爪子從撒加身體中穿過。
薇薇安驚住了,她拚命地想抓住撒加的手,可是卻怎麽也抓不住,隻能在血腥的空氣中亂抓。
一切都消失了,隻有淒冷的風中,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
血的嫣紅染透了他的胸口,散落了一地的悲涼。
薇薇安撲到撒加身上,痛哭失聲。
“隻要他活過來,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交換!隻要……隻要他活著……”
心碎了,還有斷斷續續的悲鳴。
薇薇安握著撒加的手,手好冰,失去了往日的那種熾熱,她想給他一點溫度,雖然已經沒有用了,可她就是想……
她伏在撒加的胸口,卻再也聽不到那堅強的心跳,薇薇安側身躺在撒加身邊,緊緊握著那那隻冰冷的手,生怕一放開,手的主人就會離她而去……
淚水浸濕了撒加的臉龐。
“我喜歡你。撒加,我喜歡你。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算你聽不見,看不到,我也喜歡你……”
薇薇安哭得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意識,失去了所有。
她閉上了那雙美麗可愛的眼睛。
……
薇薇安猛地睜開眼睛,呼吸很急促,細細的汗珠出現在她光潔的額頭,大大的眼裏,全是驚恐的神色,還有深深的悲痛。
我還抓著他嗎,他還活著,他還活著,他的手還有溫度!
薇薇安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著,那種熱度很溫和,沒有撒加的手掌那樣熾烈。
“薇薇安小姐,感謝奧丁大神,你終於醒了。”斯威夫特笑道。
薇薇安扭頭看了斯威夫特一眼,想要把手從他掌中抽出。
斯威夫特臉上不由得一陣尷尬,但他還是放開了薇薇安的手,眼裏卻是不滿的神色。
“對不起,我有些擔心,無心冒犯薇薇安小姐。”斯威夫特恢複了風度,瀟灑起身,很優雅的做出了一個道歉的手勢。
薇薇安木無表情的看著他,臉色依舊一陣陣的發白。
“我這次來,是來向你道別的。”斯威夫特微微一笑。
薇薇安還是沒反應,斯威夫特心中不禁有點惱怒。
深深吸了口氣,再次平定了情緒,斯威夫特臉上又掛著優雅尊貴的笑意,“聽說薇薇安小姐很快就要去科莫羅了,嗬嗬,我們那裏的魔武學院可是全大陸最好的,那時我們又可以見麵了。在薇薇安小姐畢業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相處。你安心養傷,我告辭了。”
斯威夫特轉身離去,他實在不能再看薇薇安的表情了,再看下去,他可能會當場發怒,導致風度盡失……
薇薇安不懂斯威夫特說的相處是什麽意思,她也沒有精力去想,隻是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嬌小玲瓏的身體在散發著索羅國香精味道的被單裏微微顫抖。
他死了嗎,如果他能活著,我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薇薇安很快又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