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然更不耐煩了。
“陸放,用得著你這樣關心?錦春是我的人,你要記著你的身份,不可覬覦……”石然很不高興。同時心裏更是狐疑,莫非他也喜歡錦春?
“爺,我說過了,錦春姑娘也是我的朋友……”陸放還是如影隨形。
“行了!”石然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我的話你沒聽見?錦春以後就是我的夫人,你見了她,須叫一聲主子!”石然揮揮手,叫陸放再不必跟著。若再跟,石然就不客氣了,即刻就叫陸放收拾行李滾蛋。
陸放不得已停下了腳步,現在他大仇未報,到底不能露出馬腳,到底退在了廊子下。
錦春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就是不醒。
“錦春……錦春……”石然叫婢女給錦春熬藥,口裏不停地喚。石然心中確實得意,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幫他出了這口氣!
當初他確實想提醒姐夫不如就暗中結果了崔謙益的性命,無奈姐夫考慮長遠,竟是不同意,這弄得他鬱悶不樂了好久。可現在崔謙益終究是死啦!
石然覺得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想錦春也會傷心,但此人到底不在了,等再過幾日,她心裏緩過來,看見自己如此這般殷勤,自然會心生感動。
石然在府裏撥了兩個中規中矩的丫鬟伺候錦春。看著錦春蒼白的臉龐,石然一歎了歎,坐在那裏自言自語道:“錦春,如今崔謙益已死,可見我們之間才是有緣。既有緣,如此就不該錯過。”
話說,崔謙益死了的消息,張慕古自然也知道了。他也如柳石然一樣,從此定了心。現在他要走的,就是一心一意地討好石然。張慕古將石然交代的事兒置辦的也不出差錯,每日裏更是來殷勤獻好,話裏話外的,隻是想尋更多的差使,得更多的影子。如石然能倚靠錢太師,買了舉人,當了州官,那自然更是好。因為有了張慕古,石然待陸放便有了一點生疏。倒不是因為錦春,而是張慕古和本性和柳石然相投,彼此更聊得來。
渭城說大也大,可說小也小。荷娘這廂,也知道表格死了的消息。荷娘在院子裏給謙益燒了紙,也哭了一場。哭過之後,荷娘更是思慮自己以後該如何度日。
表哥竟是個短命的,雖然他是枉死,但到底自己不能雞蛋碰石頭,去找那柳石然拚命。何況,荷娘心裏也沒有想過。畢竟,她是有短刃的。倘若表哥複活,知道自己做的一點齷齪事,隻怕也不待見他了。
她的心裏,忽地想起了張慕古。如今人在渭城,也隻有去投靠他了。到渭城見過了世麵,荷娘就不想回老家了。想來想去,唯有一個張慕古可以依靠。荷娘記得他說過要娶她的。不知如今這還可算數?
靠著自己女紅針線的,也積不了多少銀兩。何況她已經買了房舍,身邊隻剩下了一些碎銀子。既是女人,自然還是要找個終身。看來看去,也隻有張慕古是個知根知底的。
荷娘心裏感歎,現在張慕古投靠柳石然,是名符其實的二管家,在這渭城裏兜一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看著也挺風光的。若是當了他的娘子,想旁人也不敢小覷。
荷娘擔心有變故,萬一這張慕古變了心,又瞧上了別人,那可怎辦?想自己從前還瞧不上他的一雙芝麻綠豆小眼睛,但他畢竟比表哥有造化!荷娘心不定了,晌午吃了飯就去了慕古門上。
張慕古忙,白天大都不在。接待荷娘的自然是慕古的小妾春杏。那春杏認識荷娘,開門一瞧就沒好氣。
“你來做什麽?”春杏嗑著瓜子,嘴裏漫不經心的。
荷娘就道:“我來問慕古大哥什麽時候回來?”荷娘眼尖,四處兒一瞅,已經看出張慕古不在。
“這個,我怎麽知道?”
“哦,那我晚上再來。”
荷娘知道春杏不善,也嫉妒自己。因就想出去。
“站住!我說你晚上最好還是別來!因為他也不一定就回來!”春杏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荷娘就回頭。“為什麽?”
“忙啊!何況他是柳爺跟前的紅人,到了晚上,不是陪著柳爺喝酒,就是去那些地方應酬,你懂的!”春杏說著這話,麵上帶了幾分幽怨。
荷娘當然聽出來了,但看著春杏的神色,也不知她這話是真是假,雖然張慕古的確愛去那些花街柳巷,但不排除春杏故意說了來氣她。荷娘就笑:“你不是在麽?你既在屋裏,我想他總會回來。”實在不行,荷娘想好了,幹脆就去柳府找。
“嗬嗬……荷娘姑娘真是太抬舉我了!我不過是柳爺送給他的小妾!哪裏敢管這麽多呢?”
“春杏,你知道就好。我是張大哥的同鄉又是朋友,我想找他了,就過來。隨便什麽都可以。”
春杏沒想到荷娘這樣厲害,馬上就還擊:“可我到底是過了明路的,是有名分的。男女授受不親,荷娘姑娘,你這樣恐也不大好吧?若是我傳出去……”春杏也不是個吃素的。
荷娘點點頭。這個春杏,看不出是個絆腳石,一定要將她弄走了才好。荷娘後退一步:“你說的是,不讓你為難。我這就走。告辭。”
春杏看著荷娘的背影,更是連著吐瓜子殼兒。
三天過後,錦春到底是醒了。她隻是悲慟難抑,身子骨卻也沒什麽不妥。當錦春一睜開眼睛,馬上就嚇了一跳,隻見嬌棠端著個藥碗,笑意盈盈地坐在錦春床榻前。
刹那間,錦春覺得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她再看一眼桌上的擺設,到底又和前世不同,房間也不是前世住的那間屋子。
記憶又湧了上來。崔大哥死了,他不在了。錦春的眼裏又湧出了許多的淚。淚水一流,眼眶就疼。原來自己在昏迷時也在不停地流淚。
“錦春,你喝點吧。三天了,你到底是醒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來,就這樣死了呢!”嬌棠的話裏帶了諷刺。
錦春一昏迷,嬌棠就主動對石然請纓,說要照顧她。石然起初不願,也不放心,但嬌棠說她和錦春還有姐妹之情,現在她正傷心,缺個可以傾訴的對象,隻有自己可以開解開解她。所以石然就答應了。
錦春就看著嬌棠:“你就這麽巴望我死嗎?”
“錦春,瞧你說的!你還不懂我嗎?如今我費心巴力地總算進了柳府,可還是沒名沒分。我沒你命好,入不了柳石然的心。可比紅菱和綠蘿兩個,我又強一些。隻有你死了,我才能有戲!”
反正這屋子裏也沒有別的人,不會有人聽牆根兒,她心裏憋的氣,不對錦春撒,還能對誰撒?
“嬌棠,我雖然傷心,但我不會死。”錦春像變了一個人,扶住床榻,眼睛透過打開的窗戶,幽幽看著遠方,雖和嬌棠說話,但隻當她是個透明的人。
沒錯,崔大哥死了,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冤有頭債有主,這筆賬自然要算到柳石然的頭上!如果不是柳石然,崔大哥當然不會死!
她還走什麽呢?她要留下來,她要為崔大哥報仇,血債血償。
“你……莫非你真的要留下來?”嬌棠瞪著眼,恨不得將手裏的藥碗筷打翻。
“當然。我對柳石然承諾過了,自然會說話算話。”
“可……你不是隻喜歡崔謙益嗎?”
“那是過去。何況他已經死了。柳石然有什麽不好?跟著他,我能當這府裏的奶奶,狠狠地壓製住你。”
嬌棠看著錦春的眼眸,忽然有些害怕,她怔了怔,就道:“沈錦春,這才是本來的麵目吧!隻是……有柳芙蓉在,你別妄想!”
“少拿她壓我!”錦春根本不在乎。
“怎麽?你怕了?”
“可惜你跟了柳石然數月,卻還不知道他的為人。柳石然對我用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他想做的事,沒有什麽人能阻擋他!”
“你就這樣篤定?”嬌棠有些氣急敗壞。
嗬嗬……畢竟前世裏也和柳石然做了幾年的夫妻,他的性子,還是那樣,一點沒變。若這點也不知道,那她也和白癡差不多了。
“嬌棠,少拿柳芙蓉壓我。更不要說什麽紅菱綠蘿。我統統不怕。”想著要複仇,錦春忽地從**下了來,一步步地逼近嬌棠,“還有你的娘,我都不怕。我重活了一世,好不容易得了點滋味,自然不會讓你們再欺負我!”錦春說的每個字句都擲地有聲。
嬌棠嚇了一跳,重活一世?什麽意思?難道錦春是個鬼嗎?嬌棠當然不信,錦春不過是故意嚇唬她!有柳芙蓉護佑,她在柳府過得是順風順水。不管是府裏上了年紀的婆子們,還是年輕一些稍微得臉的丫頭,見了自己都是行禮,都是畢恭畢敬的。若再過一些時日,去央求央求柳芙蓉,興許可以將獨居住在家的母親接來。隻要稍微用點腦子,她往上爬並不是什麽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