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魏君容聽了這些,心裏會是這樣的感受,是責備,是憤怒,還是嗬斥!他都要說出來!
“謙益,你真的已經想好了嗎?”
“是的。”
“那麽,魏然知道嗎?”
“不知道。”謙益搖搖頭。
“你該讓他知道。”
“我會的。”
“謙益啊,你想好了以後就不要後悔。”
“七叔,那麽你讚同我嗎?”
“我讚同,但也不讚同。”
謙益聽了就哽咽了。“七叔,我知道我對不起我的父皇。”
“你隻要對得起你的心就行了。”
謙益聽了這話心裏大受感動。“七叔,我擔心師父聽不進我的話,他會斥責我,會責罵我。”
“不要緊。我剛才說過了,隻要你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可是我的心還是糾結。”
“那你如何才能不糾結?”
“我不知道。似乎我看不到前方的路。”
“不,謙益,路就在你的腳下,隻要你一步一步地踏實去做。”
“七叔,我似乎又明白了。”
“謙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有時候,你不爭,反而是一種爭,上天會體恤你的。”魏君容就不想多說什麽了。
其實,他也很累,十分十分地累。他並不讚同魏然的許多做法,其實,他和謙益一樣,雖然身上躺著皇室的血液,但骨子裏又是淡泊無爭的。那些過往,那些殺戮,那些戰爭,已經都過去了,為什麽還要上前將它掀起?百姓們需要的是平靜的生活,趙國的皇帝也罷,西魏的皇帝也罷,百姓們要的隻是開明的統治,和誰當皇帝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可惜魏然太執著了。見了魏然,魏君容在知道自己的觀點一定不會被魏然所容。到底怎樣才能讓魏然放下複國的念頭,他也想不到一個好的辦法。
現在,謙益看著陸放,欲言又止:“陸兄,我看你不如還是回大梁。錦春已經回去了。”謙益這樣說,自有深意。
“我當然想,但我已經落草為寇了。”
“無妨。你先回去,稍避一避,求求王相,很快就會無事。若太妃真的薨了,你就能得到避免。”
“你讓我想想,但你的師父似乎很籠絡我,他屢次和我說他要辦一件大事,讓我加入。但我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此事到底是什麽。”
謙益聽了,想了想,也就道:“此事的確是大事,過幾日我告訴你。”謙益心亂如麻,他先回到客棧的房間,等著師父魏然回來,該麵對的總還要麵對。
魏然很生氣,見了謙益,就大聲嗬斥:“你還知道回來?你難道忘記你說的話了?”
“徒兒並不敢忘。”
“哼!你嘴上說的一回事,心裏想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你當我是好欺瞞的嗎?你身為大魏皇室的後裔,不尋思如何複仇複國,卻像女人一般兒女情長,你讓為師情何以堪?”
魏然不知道,就在他嗬斥謙益的同時,此時在門外,已經圍了阮成趙闊和陸放三人。什麽?他們三人聽見魏然說謙益竟然是西魏的皇子,心裏莫不大吃一驚!
真正是沒想到!原來崔謙益滯留趙國,遲遲不回大梁,原來他是這樣一個身份!
那魏然便繼續嗬斥謙益:“以後,你就該和她斷了!”
“師父,我做不到!”
“什麽?你竟然反駁我?”魏然簡直氣壞了。
“徒兒不是反駁。徒兒還有一事要稟明師父。”
“你說!”魏然氣得已經吹胡子瞪眼睛的了。
“徒兒不想求什麽複國了。畢竟西魏已經別滅了二十多年,百姓們過得也還安逸,雖然賦稅有些重,但這不是趙稷的政策不好,而是那些貪官汙吏從中作梗。我想這個是可以改變的。徒兒隻想安靜地生活,所以,複國之事徒兒要辜負師父的期望了!”謙益鼓起勇氣,將心中所想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魏然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崔謙益膽子實在是太大了!他知不知道他說出這樣的話是忤逆不孝,那些九泉之下的魏國功臣在隻怕要氣得從墳墓起爬出來!不像話,實在太不像話了!
“師父,我知道你很生氣,但這件事我已經對七叔說過了。他認為我行也可,不行也可,凡事隻需遵從自己的內心,不後悔即可。”
“放屁!魏君容也是一個混賬東西!他是你的叔叔,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不行,我要去找他!”
“師父,您不要去!這是我已經決定好的事!”
“不用你管!”魏然拿著劍,氣呼呼地出去了。他將門一打開,門外的阮成陸放趙闊一不小心,紛紛跌倒在地。陸放走進房間,看著崔謙益,良久才道:“崔大人,原來您是大魏皇室的皇子!”
“這些都是過去之事了。如今,我也不是什麽崔大人,你若高興,就叫我一聲崔兄吧!”崔謙益告訴陸放,魏然一心想要複國,他想告訴他的就是這件事。如此,他們可各自離開,不必被魏然籠絡了。
那趙闊卻道:“崔大人,為何不求複國?”
“趙闊,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我不能總想著我的複國大計,而去犧牲別人無辜的性命。”
“崔大人,我還是不懂。”
“趙闊,以後你就會懂的。西魏複不複國,也沒有什麽多大的意義。最主要的是那些留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就行,在我看來,趙稷是一個好皇帝。一件衣服若能修補,也就不值得換。”
趙闊聽了,也就長歎了一聲:“崔大人,如此一想,心裏就更遺憾了!”
“不錯,人生最痛苦之處就是留有遺憾。我知道我這樣做,在別人眼裏一定是不忠不孝之人。但我寧願犧牲自己的名節,也不要讓別人痛苦。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不能隻想著我登上皇位,而不管別人血流成河!”
阮成也歎息了。“崔大人,那以後你想怎麽辦?”
謙益就道:“總是要說動我師父。他是個執著之人,我真的擔心他會做出什麽糊塗的事來。”這的確是謙益所擔憂的。
謙益想去找魏然,但和陸放等人趕到慧靈寺後,魏君容卻告訴他們,魏然並未來過。謙益大吃一驚,嘴裏就喃喃道:“那……他去了哪裏了?”
魏君容想了想,就皺眉道:“難道他是去了皇宮,去劫持皇上?”
謙益一聽,心裏更是著急。魏君容就道:“你先不必如此著急,到底是不是,等我進宮問明了太後再說。”
魏君容猜測的不錯,魏然此番就是莽撞進宮了。他是個急性子,既然徒弟靠不住,魏君容又是個出家人,凡事不如靠自己!他以為,憑著自己的武功,潛入趙國的皇宮將皇帝捉住並非什麽難事,哪裏知道,當他靠近趙稷的禦書房時,正好落入了趙稷設下的圈套。魏然被一張從天而降的網逮住,如今正圈禁在網內,接受趙稷的審訊。
憑著直接,趙稷知道魏然以後定會再入宮廷,所以在皇宮大院各處都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心裏好奇,這個道人到底是什麽來路?那麽現在正好問個究竟。
“白胡子道人,你到底是什麽人?”趙稷難得好性子地問。第一次在皇宮看見此道,是在錦春住著的漪芳殿。那時是月黑風高的晚上,這個道人絮絮叨叨地和錦春說了老半天。老道走後,錦春的態度就一天比一天憂愁沮喪。第二次,這老道帶了崔謙益入宮和錦春見麵。趙稷覺得,這個老道幹的事十有八九和崔謙益有關,那麽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老道,你到底說不說?”趙稷再次詢問。
魏然沒想到自己大意,一下就被趙稷逮住,知道他注意自己已久,自然什麽都不想說。雖然氣惱那個不肖徒兒,但他並不想供出謙益。如讓趙稷知道,那他一定會將謙益捉住,千刀萬剮了他。自古帝王對待威脅他江山的政敵,都會這樣凶狠無情。
“我不會說。”魏然不怕死。
“哼!我自有辦法。”趙稷本想對魏然用刑,但轉而一想,或許用刑也沒有什麽用,這老道求的就是一死,他自然不想成全了他。“你們先將他押下去,過幾日我再審問。”趙稷兩手一揮,在書房內來回踱步。這老道到底是個什麽來頭,竟一心想謀他的性命?趙稷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想個明白。
話說那魏君容打聽到魏然果然行刺趙稷未果,此番被囚禁在皇宮的牢獄裏,魏君容心急如焚,這樣的事隻有去求太後。必要時,幹脆就說出這魏然的身份。
太後也知宮內有一個道人行刺皇帝,被皇帝關押了起來,擇日審訊。太後也好奇,此人究竟是個什麽來路。正思怔間,就聽一個太監匆匆來報:“太後,慧靈寺方丈求見!”
太後就沉吟了一下,這個時候,魏君容找她何事?當即就道:“宣他覲見!”太監聽了,也就過去引領,魏君容已經急切地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