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春已經在那裏等著他了。
遠遠地,就看到崔謙益的身影,錦春的心裏還是說不出的激動。崔大哥,那是她的崔大哥,她心心念念的心裏最在乎的崔大哥……
崔謙益也看見了錦春,錦春在樹林深處,站在一條青草繁生的小路上。即便是被魏然下了術,但謙益看著錦春,心裏還是激**不已。
“崔大哥……”還是錦春先開了口。
“錦春……”謙益的心裏也有無限的感慨。
“我知道,你想見我。”
“是的。”
“告訴我,你現在都好嗎?”
“我很好,很快我就要回大梁了。”
“是嗎?”
“所以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一聲的,並且還要向你說一聲對不起。”
“為什麽?”
“因為……我不能幫你了。我有我的想法,我知道你的抱負,但我隻想做一個平凡的女人。趙國皇帝他願意放我走,我有什麽理由不回去呢?”錦春的神情淡淡。
謙益怔住了,錦春怎麽這麽說?不過,知道她要回去,謙益的心裏還是很傷感。“錦春,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對我對不起呢?”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雖然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崔大哥,我幫不了你了。我是大梁人,趙國和西魏的恩怨和我無關。我隻想過平凡的生活。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也是一個有自尊的人,我並不願意成為你的棋子。”
“棋子?錦春,你到底在說什麽?怎麽我竟聽不懂呢?”謙益詫異了。
“崔大哥,你懂的。”錦春的心裏更是悲傷了。
“不,錦春,我不懂。我隻知道,我希望你平安回去,這比什麽都好。”謙益因為受著魏然的控製,見到錦春,嘴裏說不出那句要挽留她的話。
“崔大哥,我是會回去,我會和我的父親在一起。說來,我的父親就是王相。”
“這個,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那麽,我沒話可說了,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平安。”
“錦春……那你保重……”
錦春真的哽咽了,她覺得和崔大哥之間的情緣已經盡了。曾經立下那樣的山盟海誓,可是如今都已經化為泡影。崔大哥……真的要和她漸行漸遠了!錦春的心裏傷痛之極,但是她不想表現出來。
她知道,崔大哥最欣賞的就是自己的堅強。
“錦春,你回去吧,回去好好過日子,找個待你好的人嫁了。”
“我會的。”錦春帶著幾分賭氣,轉過身,她真的要走了。見或不見,其實也是一樣,也沒多大的區別。見了,她心裏的失望反而更大。
“錦春……現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許多事,我都不可能做到了,你要原諒我。”
“我知道。”
“還有,回到大梁後,你趕緊將我忘了吧。這串碧璽是你送我的,我還是還給你吧。”謙益從懷中掏出碧璽,緩緩遞給錦春。
“為什麽?就算是一點念想,你也不要了嗎?”錦春淚流滿麵。
“不了。在我心裏,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這就夠了。”
“碧璽是我自願送你的。”
“我知道,但我還是還給你比較合適。”
“真的不要了?”
“真的不要了。”
“好,那我就拿了。”錦春接過碧璽,心裏更是哀痛。看來,崔大哥真的要和自己一刀兩斷了。為了他的複國大業,這點小情小愛的的確也算不了什麽。
碧璽是她母親送給她的,謙益不要,錦春自然會好好收著。
“崔大哥,我走了。”錦春決絕地朝另一邊走去。如此她也死心了。
“嗯。”謙益心裏哀痛,但隻是目送錦春離去,絕不挽留。
錦春終於走了。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那魏然卻突然走到謙益的身邊,冷冷道:“人都走了,你還看什麽?”
“徒兒不看什麽。”
“嗬嗬……你不看最好,隨我走吧。為師給你引見幾個人。”謙益也就木然地跟上。
話說錦春在離開趙國之際,那趙稷卻又趕來給她送行,其中深意,錦春自然知道。“錦春,真的決定要走了?”
“是的。”
“你回大梁後,我可以來看你嗎?”
“皇上,您日理萬機。若有時間,您當然可以來看我。”
“那就好了。我以為一旦你離開我,就不會見我了。”
“怎麽會呢?”
“錦春,我們還是朋友嗎?”
“皇上,能當您的朋友,其實是我高攀了。”
趙稷就和錦春徐徐地走在郊外的驛路上。“那我一定會去見你的。”
“好。”
“我還是那句話,對你我始終存了真心。”
“我知道。”
“錦春,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
“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
“當然。皇上,您對錦春的這份情意,錦春會一直記在心裏,永不忘記。”錦春的心裏真的很感動。
“我不要你記在心裏,我隻是想讓你接受我。”
“皇上……”錦春欲言又止。
“好了。我也不逼你。我會給你時間,也會給我時間。要知道,所有伺候過你的宮女太監都淨重你,太後也很喜歡你。我隨時歡迎你回來。”
“謝謝。”
錦春這廂也就隨著王相回到大梁不提,那邊廂,謙益就隨著魏然圖謀複國之舉。這一日,謙益在慧靈寺禪房和魏君容下棋。
謙益對於棋藝並不怎樣精通,無奈皇叔非要和他下一盤。
“七叔,我很納悶,近日我總覺得心悸,胸口發悶,許多事情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可卻又尋不出什麽由頭來,七叔可知是什麽原因?”這些話,謙益也就隻能找魏君容說了。
“你到底怎麽了?”
“之前,我還好。可近日裏總是覺得頭腦昏昏沉沉,言不由衷。再這樣下去,我真怕自己就快變成一個廢物了。”謙益說著就苦笑。
“是嗎?”
“的確。”
“你或許是太勞累了。”
“之前也是一樣地勞累。之前我在渭城,忙碌起來,幾乎是夜不成寐的,但這與身體卻是無礙,我是真不明白了……”
魏君容就問:“那如此說來,你是生病了?”魏君容會一點醫術,聽他這話就叫謙益伸手,他過來搭脈。
魏君容看著謙益泛黃焦黑的神色,心裏掠過一點疑色,他擔心侄兒被人下了毒,不然那眼睛四周為何烏黑的一片?不想搭過脈之後,魏君容更加震驚了,侄兒不是被人下了毒,卻是被人下了巫蠱之術!
“七叔,你可看出什麽來?”
“謙益,你被人下了蠱,所以看上去才這樣魂不守舍。”魏君容看謙益形容,擔心他的魂魄也被人控製了,心裏更是驚異。
“無人給我下蠱。”謙益辯解。
“這話不要說得太早。你的身邊,一定混有形跡可疑的人。”
“不會!我的身邊除了師父,就是陸放阮成幾個人。他們都是我的舊人。”
“那你還是要小心!”
“七叔,你會解我這蠱術嗎?”
“年輕時候,我學過一點方術,現在我且試試看。”魏君容叫謙益將衣衫褪盡,然後遮下簾幕,在房中燃氣高香,自己則在在蒲團上坐下,運足力氣,口中喃喃自語。過一刻工夫,魏君容又將三支高香放在謙益的脊背,先點三個圈,然後就著圓圈撒一把香灰。如此這般再行三次。謙益滿頭大汗,魏君容也是疲憊不堪。
一盞茶的工夫過後,謙益更是大汗淋漓,魏君容叫他穿上衣衫,衣衫濕透。魏君容又給謙益喝一種由榆錢和艾葉泡製而成的苦茶。謙益喝完方覺神清氣爽。
“七叔,我似乎好多了!”
“嗯。”
“多謝七叔!”
“不用謝。以後若還有歹人給你下巫,你就用我這個方子……”魏君容說著,將一支簇新的柳條別在他的腰間,“有了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七叔,這個柳條有什麽用?”
“你不要小看了這柳條。它上麵有符水。歹人給你施的咒語不管用。你可放心做事。隻是這柳條切切不要丟了。若有一日,有人叫你將它拿掉,你不要信他。或許這個人就是給你施咒的人。”
謙益告謝而去。走在路上,謙益心裏又覺說不出的悲哀。空中清涼的柔風讓他想起了好些事情。他記起了錦春對他說過的話。錦春說她要走,錦春說要回大梁,錦春說他們以後不會再見。謙益滿腦子裏都是錦春的話。突然,電光火石之間,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曾經進出過趙國的宮廷,並且在宮廷裏見到了錦春。他對錦春說了好些冷漠無情的話。
他都想起來了,一切的一切。謙益就皺眉。自己為何會變成那樣?明明他想說的不是那樣絕情的話,可為什麽一張口,說出來的話就不是自己想要的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那個時候起,自己就被下了蠱了?隻有這個解釋,不然他真找不到什麽由頭了。
“錦春……你等等……不管怎樣,我都要去找你……”謙益知道,這個時候錦春已經在路上了。若還不去追,隻怕她真的就要步入大梁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