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樓的爆炸威力巨大，震動傳遞到一樓，似乎整座基地都將在晃動中坍塌散架。幸運的是，三次爆炸後，劇烈的震動減弱，振聾發聵的響聲也偃旗息鼓，基地又重歸平靜。
“停了嗎？”施誠人小聲詢問。
“停了。”1534回答他。
“呼——”眾人皆鬆了一口氣。
特情處的卷毛尤為興奮，湊到1534身邊“大佬、大神”的叫喚。“胡得你可真是太牛逼了！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你啊，論壇裏那些大佬什麽‘老鮫’啊‘花臉大漢’啊，我感覺都沒你厲害！你缺不缺徒弟啊，端茶倒水的那種！我可以！”
“切，你說的什麽大漢，聽都沒聽過。我出來混的時候你們都......”
“咳咳咳。”溫庭煙連忙清嗓子，把飄了的某人拉回來。
1534刹住話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卷毛一眼，有些不高興，“你套我話呢啊。”
“沒、沒啊。”卷毛大驚失色，急忙擺手，“沒沒沒。”
“哼。”
1534的脾氣說變就變，溫庭煙算是明白為什麽賽天寶之前說1534像個瘋子，情緒起伏巨大、變臉跟鬧著玩似的，先前的1534雖然也是易燃的炮仗，跟這會兒比起來倒也算是溫柔了。而不在“小鞭炮”轟炸範圍內的溫庭煙，竟然隱隱有些享受1534的聽話和護短。
1534確實是護犢子的性格，這會兒除了溫庭煙，1534誰也不認識，又對“特情處”抱有敵意，根本扮演不好胡得的角色，難免有些焦躁不安。而卷毛自從見識了1534的黑客技術，硬是占據了1534身邊的位置，總挨懟也不退縮，迎難而上，想要胡得收他為徒。
“爆炸還會發生嗎？”肖欽再一次向1534確認。
“不會了。自毀程序已經終止了。”
“你是怎麽發現自毀程序的？”施誠人對胡得實在是太好奇了，秦尚的兒子在這件事裏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呢？溫庭煙又是什麽時候跟胡得接上頭的？施誠人心裏苦啊，這特情處真是一個自己人都沒有，唯一貼心的卷毛小泰迪都要跟別人跑了。
“我在備品庫裏發現了爆炸物的登記，”1534點了點電腦屏幕——這台設備還是卷毛帶進來的，比溫庭煙給他配置的設備好多了，專業程度極高——有了順手的設備，1534也就頗具耐心，解釋道：“梯恩梯、Seмtex和白磷，這些東西你們不陌生吧。”
施誠人點頭：“混合後會變成高性能爆炸物，C4塑膠炸藥的主要成分就是這些，所以是C4嗎？現在生產C4的國家隻有A國吧。”
“備品庫沒有寫明是不是C4,但是登記表裏標注了定期檢修的日期，以及數量。”
“檢修？”
1534調出一張幹淨的圖層，重新為眾人演示他建立基地模型圖的過程：
“基地結構複雜，廊道曲折，房間數卻眾多且四通八達，猶如蟻穴，因為我們沒有地形圖，所以我擬造出了電力圖——把通了電的地方標出來、有網路端口的地方再單獨標出，然後是房間門口的門禁，我用藍色光點標記門禁設備，門禁等級由低到高標注了數字。
假設一個門禁代表一個房間，再用白線將房間畫出來，因為房間內的燈的間距，與走廊裏照明的間距是不一樣的，然後就畫出了走廊......這一片網線集中區是辦公區；這裏可能是資料室；耗電量高的這些有高耗能用電設備，推測是實驗區......我再用3D技術處理了一下，這就有了大致的地形模型，可以看到中間這裏的圓柱形管道，直上直下，貫通基地，也就我們前頭的掛滿屏幕的那裏。”
1534說著，抬手指向基地一層中央大廳的中心。“我之前攻克了基地的安保係統，我把安保裝置的分布圖與這張地形模型合在一起，然後......”1534動動手指，將兩張圖合二為一，他見卷毛全神貫注看著畫麵，於是問他：“看出來問題了嗎？”
卷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畫麵。但凡是學建築學的人，看到這張建築模型圖八成都會說“不倫不類”，卷毛是計算機係的高材生，拿過許多國際大獎，卻也不曾接涉獵建築學，但他看懂了，也看出問題了。“安保裝置基本都設置在建築物的外圍，而這裏，每層樓都有一個圍繞著柱形通道的空間，空間裏等距、密集分布了溫感探測儀。”
“然後呢？”施誠人有些急不可耐，“快說清楚。”
“每層樓的溫感探測儀數量並不相等，巧了的是！每層樓爆炸物的數量正好跟溫感探測儀的數量一致！”卷毛抓住了事情的主要邏輯。
1534對卷毛的表現很是滿意，他補充道：“一般而言，溫感探測儀這種小東西都是低耗能的，這兒的卻不光耗能極高、數量異常的多、而且所有探測儀之間連結成了巨大的網，探測儀的警報功能也被改了，變成了開關功能。”
“把溫感探測儀改造成雷管是嗎......”肖欽垂眸沉思，“非常簡潔的做法，不複雜，而且貼合實際情況，自毀的機關雖然便捷，又留下了挽回的餘地，非常巧妙......布置這個裝置的人，非常厲害。”
他們的對手又一次讓他們大開眼界。特情處幾人不由得有些氣氛低沉。
“可是胡得也很厲害。”卷毛目光灼灼。對於任何一名黑客而言，偷得一份平麵圖都不是難事，而狡猾如彼得羅夫，並沒有將重要的資料依托於機器，卷毛回想起他攻克了層層屏障後麵對一座空城的失望，更為佩服1534能僅憑借電路“無中生有”。“你是什麽時候攻入基地數據庫的？”
“嗯？也就兩三天前吧。”
“才三天你就把資料庫的東西全都看過了！而且都記住了！”卷毛兩隻眼睛都變成了星星眼。如果他有足夠的時間，一一分析整座基地裏的資料，或許他也能行，但胡得的反應之快，簡直非人！從發現自毀係統、到阻止爆炸繼續，才半小時不到！這才是對邏輯思維的極大發揮！
“這有什麽難的。”1534心裏暗爽。
這樣強大的人，若能與他們同一陣線，無疑是強大的助力。肖欽也希望1534能與他們統一戰線，隻是胡得畢竟是秦尚的繼子。他試探1534：“秦尚對基地的了解有多少？”
“很多吧。”1534沒有避諱，稍加思索，試著從胡得的角度出發回答他，“秦尚或許很早就開始為他們賣命了。”
“你直呼秦尚的名字嗎？我聽說，他與你母親再婚時，你應該還很小。”
“所以呢？”
“據我們調查，你之前都是稱呼他為‘父親’的，而且你似乎沒有學過計算機相關的專業。”
“我愛喊他什麽就喊什麽，計算機是我的興趣，我這種天才不需要特地學吧，你覺得誰能教我？”1534已經在頻繁的提問中喪失了耐性，一旁的溫庭煙不停用眼神暗示他收斂，1534不高興地撇了撇嘴，才道：“我自學，也學了很久的。”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基地從存在的呢？”肖欽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
“半年前。基地的人把我綁架來基地，我就知道了。”
“綁架了你？為什麽？”
“我怎麽知道，他們鬧掰了說不定。”
這回答明顯是在敷衍，肖欽沉吟了幾秒，跳過這個問題，繼續問道：“那你在基地的時候，發現了什麽？當時是什麽情況，你又是怎麽離開基地的？”
“秦尚帶我走的，其他的，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嗯。”1534已經不想回答了，想把包袱扔給溫庭煙。
溫庭煙接到他的眼神，默契地替他開口道：“胡得大概率遭到了不人道的對待，因此有了心理創傷，我接受委托為胡得進行治療時，胡得有認知障礙、記憶混亂等狀況。”溫庭煙順便解釋了他與胡得相熟的原因，也為胡得性格大變做了合理的解釋。
“認知障礙是什麽？”
“認知障礙包括感知障礙、記憶障礙、思維障礙，可能會出現記憶過強、記憶缺損或者記憶錯誤，但不能簡單地認為是失憶，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胡得’，存在對自我身份的認識不明。”
“什麽意思？”卷毛已經被繞糊塗了，“他不是胡得，那他是誰？”
“我就是我。”1534多看了卷毛一眼，不知道這個卷頭發的人是真敏銳還是天然呆，“你願意叫我胡得就叫，願意叫我師父我也......”
“！”卷毛眼睛一亮，激動地大喊：“師父！”
施誠人適時地拉住肖欽，小聲叨叨：“別逼太緊。”
“我知道。”肖欽也覺得現在不是深究的好時候，他向1534發出邀請：“你有沒有興趣加入特情處？”
1534沒有說話，肖欽便看向溫庭煙，溫庭煙也不說話。施誠人看不下去，拿出他長袖善舞的一麵，對1534道：“胡得，你的能力是特情處需要的，溫庭煙也在特情處，你可以考慮考慮，不用急著回複，隻是現在秦尚在外逃亡，你身為他的繼子也不方便活動，不妨現在就與我們合作。回頭我們也能給你提供一些幫助。”
1534沒有立刻答應，做出思考的樣子。
“既然卷毛喊你一聲師父，我們肯定不會虧待你。”
這回1534沒有再裝傻，“好吧，合作愉快。”他說著，還是站到溫庭煙身邊，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僅限合作，不存在絕對服從。
施誠人裝作沒看到，大力拍拍卷毛的後背：“白賺了一個師父，你小子運氣好得很！”
溫庭煙對此樂見其成，隻是現在不是皆大歡喜的時候，“下一步什麽打算？”
“他們啟動了自毀程序，說明彼得洛夫應該不在基地了，”肖欽看著如颶風過境般的大廳，“往上走？”
肖欽看向施誠人，施誠人與肖欽職級相當，兩人都有決策權。施誠人的想法比較謹慎“或許先撤出去，再帶人進來比較穩妥。”
溫庭煙提醒道：“我們不一定出得去，別忘了我倆就是出不去才會遇見你們。”
“所以隻能往上咯——”施誠人拔出槍，與肖欽四目相對，兩人同時轉向右後方：“什麽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