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溫庭煙駕車,副駕駛上坐著擺弄筆記本電腦的1534,後座上連榷抱著賽天寶,閉著眼昏睡。
車裏的氣氛異常沉默。路燈投下的光影從三人臉上掠過,溫庭煙不時從後視鏡看一眼後座的情況。“還沒醒?”
“沒有。”1534回頭看了一眼。
他們在別墅耽擱了太長時間,眼下正往機場趕,離開別墅前賽天寶附著在豬身上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那顆粉色膠囊不知道是什麽,隻是推測為加強精神力的藥物,他們不管不顧地把藥喂下去,賽天寶的情況肉眼可見地穩定了下來,但這藥可能帶來的副作用他們一無所知。
連榷似乎也疲憊至極,臉色有些蒼白,上車後一直在睡覺。
1534說,祈禱賽天寶能堅持到他們找到基地。
“如果這縷意識不能回到賽天寶體內會怎麽樣?”
“就......變傻吧。”1534含糊不清道:“也可能會缺一段記憶,說不準,可能啊,我是說可能,”1534擔心連榷其實沒睡,聲音壓得不能再低,“可能本體再也醒不來。”
“為什麽會這樣?”
“可以把部分意識當成腦子的一部分,腦子缺了點肯定會有問題,而且咱也不知道到底會缺哪塊、缺多少......”1534說得很小聲。
溫庭煙腦中堆雜著這種各樣的問題,他想問連榷為什麽有精神控製力,還想問膠囊的事,他通知了特情處去秦家別墅後就把手機關機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1534也很好奇粉色膠囊究竟是什麽東西,但他一晚上一直緊繃著神經,此時不敢冒險再潛入基地的係統打探,隻好翻著自己U盤裏的東西,手無意識地在肚子上摁了摁。
“餓了?”溫庭煙留意到他的動作,讓他翻電腦包。
電腦包就在1534腳邊,包的側兜裏放了好多小餅幹。
“你放的?”1534一邊拆包裝,一邊看溫庭煙,眼睛亮閃閃的,似乎很高興。
溫庭煙覺得1534挺單純,幾包餅幹就高興不已,對方明朗的小表情讓他鬱悶的情緒消退不少。“不然呢。”
“嘿嘿。”1534沒說謝謝,撓了撓鼻尖,哢嚓哢嚓吃了起來。兩人不時低聲交流,猜測粉色膠囊的效用。
車子在平闊的高速路上奔馳,快到機場的時候,不知從哪冒出來兩輛黑色車子,一左一右夾住了他們。
“什麽情況?”1534警覺又緊張地望去,兩輛車不僅車身漆黑,所有的玻璃都不透明,看不清車裏的情況。
“是特情處。”溫庭煙一眼認了出來,“這輛車裏應該被他們裝了追蹤器,是我大意了。”他看了眼導航,距離機場不遠了,雖然暴露了目的地,但是......他回頭看了眼昏睡的連榷和賽天寶,一咬牙,做了決定。“坐穩了!”溫庭煙低喝,在兩車間的縫隙變得更小之前,猛地踩下油門!
由於慣性1534狠狠被摁在座位上,他看了看兩側,看見兩車的車窗降下一點縫隙,從裏頭伸出漆黑的鋼管。
“槍!臥槽!”1534拽緊胸前的安全帶,“特情處不至於吧?”
怎麽不至於。溫庭煙心裏拔涼,果然是特情處的作風。不,應該說果然是肖欽的作風。本來肖欽就懷疑連榷是“危險人物”,眼下秦家別墅裏躺著兩具實驗體的屍體,秦尚下落不明,連榷跟他卻帶著秦尚的繼子“胡得”直奔機場,老霍說不定已經氣炸了。黑漆漆的鋼管散發著無聲的威迫,溫庭煙踩死了油門,但特情處的車死死咬著他們。
“停車!”——是肖欽的聲音。
“溫庭煙!立刻停車!”——還有施誠人。
溫庭煙沒理會,都走到這一步了,說什麽也不能停車!
兩側車默契地來了一次夾擊,“彭”地發出巨響。1534問溫庭煙有沒有武器之類的,扯著嗓子問特情處的人想幹嘛,三句話夾雜兩句罵,若是賽天寶聽見了一定會覺得很熟悉。溫庭煙無暇分神,緊緊握著方向盤,又一次撞擊襲來,溫庭煙手一滑,險些駕著車撞上護欄的時候,一隻手從後頭伸過來,牢牢握住了方向盤。
——是連榷。
連榷沒有多餘的話,“握緊了。”他揚手打了個響指,這動作特別突兀,1534瞧著卻很是眼熟,而兩側的黑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溫庭煙怔愣,他猜想連榷又用力精神控製力了。“你......”
“開車吧,他們不會有事。”連榷說的他們是指特情處。他坐回後座,掏出一隻寵物包,把賽天寶放了進去。五分鍾後,車子衝進了機場的臨時停靠點,三人不管車子,拿了東西直奔安檢,特情處的人從他們身邊路過,卻像看不見他們一般,連榷甚至拎著寵物包便上了飛機,無人盤問他拿了什麽東西。
直到飛機起飛,三人才鬆了口氣。連榷麵色異常蒼白,汗水濕透了頭發。
“還好嗎?”溫庭煙給他倒了一杯水。
“還行。”連榷接過水一飲而盡,把杯子還給溫庭煙,等了會,見溫庭煙隻是收拾機票證件,並不說話,1534也靜靜地一言不發。連榷抿了抿唇,“你不問?”
溫庭煙當然想知道,但連榷的臉色太差了,像隨時會暈倒一般。他搖了搖頭,“再說吧。”
“我之前不知道我有精神控製力,今晚之前我也不知道怎麽用。”連榷還是簡單解釋了兩句,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一副不能再多言的樣子,“到了叫我。”
“行。”
不多會兒連榷便又睡了過去,溫庭煙聽了聽他的呼吸聲,發現連榷睡得很沉,遂拿出一個隨身醫護包,測量連榷的基本體征。“低燒。”溫庭煙道。
“正常,控製力運用過度的後遺症。”1534道,低聲與溫庭煙交談。
飛機滑過厚厚的雲層,偶爾顛簸幾下,連榷和賽天寶從始至終都沒有醒來。賽天寶被1608攻擊時受了重創,感覺自己被炸飛了,在不受控製的力量裏飄**,直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他重新沉靜下來。他不知道那力量是什麽,他隻覺得難受,昏昏沉沉地,陷進了一場夢裏。
夢的開端,是一座商場。
——國華商貿外頭貼著巨幅海報,畫麵上是一座恢弘洋氣的噴泉,裝飾著很多絢爛的小彩燈,一行花體字寫著:許願噴泉:如你所願。這是淩晨兩點,商場裏漆黑一片,賽天寶走進一樓廣場,想要看看許願噴泉的樣子。
“啪。”一個響指,整個商場都亮了,燈火通明。噴泉周邊的小彩燈也亮了起來,甚至播放起叮叮當當的歡快音樂。噴泉唰唰地噴著水,水柱因為彩燈變得夢幻朦朧,清澈的池底裏躺著很多硬幣。賽天寶盯著池底,若有所思。
1500卻不是很滿意他的舉動。“開燈做什麽?不怕把人引來?”他躺在一邊,隨手破開一家商店的門,拿了件風衣的腰帶綁在自己胳膊上——止血。他們從傾覆的運輸車上逃跑,但1500受了傷。
“遲早要來。”賽天寶道。他還是忍不住伸手從池子裏撈出一枚硬幣,在身上擦了擦,而後虔誠地許願,最後又把硬幣丟進噴泉裏。
1500覺得他好笑,但笑了會兒,又說:“欸,給我也拿枚硬幣,我也要許願。”賽天寶照做,1500在硬幣上親了一下,說:“希望被找到後梁稚能給我一個痛快的死法。”
賽天寶瞪他一眼:“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1500嘿嘿一笑,挺身坐起來。“1507呢?是不是沒跟咱們進來?”
“沒有。他好像說這裏離他家不遠,他想回去看看。”
“真好啊,還有家。”1500感歎,回想了一下記憶力裏已經模糊的孤兒院,“你說,咱們跑到天涯海角去,能不能行?”
“梁稚會找到我們的。”賽天寶道,:“在我們跑遠之前。”
“那你為什麽答應一起翻覆運輸車?”1500不能理解地看著他。
“想透透氣啊,想聞一聞自由的味道。可能再過一段時間我們也會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賽天寶坐到他旁邊,一臉滿足地盯著噴泉看。“翻車跟我們沒有關係,是司機的問題,是路況不好,我們什麽也沒有做,在這裏‘乖乖’等基地回收我們......希望梁稚能相信。”
“相不相信無所謂了,”1500似乎也被噴泉迷住了,“是啦,要麽死,要麽繼續受折磨。”
外頭傳來警笛聲,1500皺了皺眉,“基地的人居然還沒來。好吧,”1500站起來,有些興奮,手一揚,精神網便從上到下從裏到外裹住了商場,擋住了想進來的人,:“咱們!來、狂、歡、吧!”
所有的商戶大門為他們敞開,所有的餐食檔口都忙碌起來——沒有人操控,食物和工具和諧地跳起了舞,火鍋店熱氣騰騰,奶茶店播放著情歌,賽天寶跟著哼哼,心情就跟填滿了餡料的可麗餅一樣甜。所有的電子屏幕都亮了,即使播放廣告也讓兩人欣喜,空****的商場,竟營造出熱鬧的氛圍。
1500拿了份爆米花和可樂,進了電影院。賽天寶大吃了一頓,狠狠滿足了自己的胃,畢竟在基地裏他們隻吃幹巴巴的營養餐和沒有味道的營養液。
狂歡持續了四個小時,1500與賽天寶重新碰頭,兩人都覺得不對勁。為什麽基地的人還沒有來?後來他們知道了是因為其他逃出的實驗體惹了麻煩,相較之下他們在商場裏大吃特吃算不得什麽大事,但這是後話了,彼時的1500隻覺得這是一個徹底擺脫基地的好機會。兩人坐在一家包子鋪門口,商量如何行動。
1500說,梁稚好像生病了,好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梁稚,說不定今天梁稚不會來,除了梁稚,基本上沒有什麽能攔住他們,他們逃跑的幾率很大。1500一邊分析一邊點頭,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甚至後悔他們浪費了四小時。
賽天寶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聽——”
1500布置下的精神網竟然被破開了一道裂口,他們能聽見有些嘈雜的人聲,“......這是他們的誠意?”“是的長官,他們說這設備可以影響實驗體的能力,希望咱們把實驗體交還給他們,這次造成的損失他們會全部承擔......”“承擔?嗬,呸!鬧成這樣居然還有恃無恐!通知下去,找到實驗體後當場擊斃!”
賽天寶和1500迷茫地彼此對視一眼,還是1500率先反應過來,“艸,不是基地?是誰?要殺我們?”1500用精神網查探,上帝視角裏能看見一群穿警服的人。
賽天寶沒有主意,他更依賴1500,“我不知道啊,咋辦?”
1500沉吟,做了決定,“試試吧!”1500飛快道:“咱倆離開商場,這裏是四樓,他們有......三十個人,我們能躲開,如果不小心分散了,咱們在商場外頭匯合。”
“好!”兩人沒坐電梯,下到二樓的時候,突變發生了——1500的控製力出了差錯,他沒有正確檢測到在二樓排查的警員,於是他們兩人與三名警員正麵碰上了,那三人二話不說直接開槍,1500被一槍打中肩膀,混亂間兩人分散開,1500往樓上跑,賽天寶則往樓下跑,一名警員追著他把他堵在了一間倉庫裏。
這名警員就是連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