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再看一看論壇。”

賽天寶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湊到連榷耳邊道。

連榷連忙避開豬鼻子噴出的熱氣,壓低嗓子道:“你小心別被發現。”

“沒關係的,現在商場人不多。”賽天寶立著身子趴在連榷肩頭,“而且咱們的位置很隱蔽好不好。”

聽連榷說要來國華商貿的時候,賽天寶著實緊張了,但實際上連榷的練習與他想象的南轅北轍。“我以為你要戴著那個到處走走走呢。”現在他們坐在商場一樓的休息區,在裝飾樹的遮擋下,隱蔽地坐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鮮有注意到他們的。

“我怎麽可能戴著這個到處亂走。”連榷笑道,“這東西一看就很誇張吧。”

“像星際電影。”賽天寶扒拉連榷的口袋:“手機手機,給我手機。我要看論壇。”

“給你給你。”連榷掏出手機放在凳子上,賽天寶便從連榷身上爬下去。感受到實實在在的重量,連榷難得真心道:“寵物豬一般能長到多重?”

“?”賽天寶翻了個白眼,“我天天拱白菜葉子能有多沉?那白菜葉子都沒有幾斤。”中午的豬扒到底也沒有進賽天寶肚子裏,他猶豫了半天放棄了豬扒。

連榷存心逗他,“我倒是可能因為總吃雙份豬扒而變胖。”

“做你的練習。”賽天寶不想討論胖不胖的話題,他看了看周邊,確認沒有人過來,才用前蹄在手機屏幕上滑動起來,不停刷新首頁,主頁裏的內容他看了好幾遍,還找出了論壇規則裏有兩個錯別字,但時間一點點過去,始終沒有新內容。賽天寶又發了條一模一樣的消息,這回管理員沒有刪貼。賽天寶告訴自己要有耐心。

連榷則以時間為練習的基準,戴一分鍾,休息,然後戴兩分鍾,休息,如此反複,慢慢加長佩戴鷹之眼的時間,慢慢的,不適感保持在一個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鷹之眼投射的範圍有限,以使用者為圓心,直徑十米的距離都在鷹之眼的作用範圍內。連榷慢慢掌握了使用方法,“視線”所及之處,不再是淩亂的草稿般的線條,而是具有輪廓和立體感的食物,而熱力感應檢測到的活物隻能投射成一個個輪廓,這些畢竟不同於正常人的視野,需要連榷運用想象力來處理腦中的信息。

“兩個女人。”連榷“看著”不遠處。“挺高。”

賽天寶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嗯,能看到她們的樣子嗎?”

“看不到。”連榷回答,“是姐妹?嗯......一對母女,右邊那個懷孕了。”

“你怎麽知......”賽天寶連忙噤聲,等兩人走過去後才小聲道:“你不是看的,是聽到的吧?”

“嗯。”連榷微微一笑。“果然還是耳朵比較好用。”

伸手拿下鷹之眼,連榷仰靠著牆壁休息。

賽天寶靜靜地,沒有打擾他。目光所及是正對著的商圈廣場上的室內噴泉,腦中有些場景若隱若現,卻又捉摸不住,賽天寶抓住這一點點奇妙的熟悉感,努力回憶著,忽然回憶起了一點點碎片。

——就是這個商場。入口的擺設都變了,但噴泉還在。他......從運輸車上跑下來後,跑進來商場裏,噴泉裏有很多硬幣,是人們許的心願......然後連榷......

記憶又變成了一片空白。賽天寶晃晃腦袋。

“兩年前的事你記得多少?”

“嗯?”連榷習慣性地睜開眼,迎接一片黑暗後又闔上,“到進入商場前,都記得。”

連榷緩緩道:“早上接到出警的任務,讓所有人集合,氣氛挺凝重的,要求所有人檢查配槍,穿好防彈背心,遇到目標立刻開槍。這種指令從沒有過,我們好像變成了殺手似的,不讓逮捕目標,不讓過問事實,不允許私自調查,唯一的指令就是開槍。”

“哦,”賽天寶在推想了一番,“那你遇見我的時候肯定是沒開槍。”

“是吧。”

“為什麽不開槍呢?”

“誰知道呢。”連榷摸了摸眼睛,“也可能開了呀,沒打中。”

“你槍法這麽差?”賽天寶吃驚。

連榷準確無誤地揪住了賽天寶的豬耳朵,“我槍法好著呢,當年可是警校第一。”

“信了信了,撒手。”賽天寶低頭瞥了眼手機,突然發現有了新內容:

【新注冊用戶34是你大哥:你在哪?】

“嘶——”賽天寶猛地倒抽一口涼氣,連榷聽來以為誰在殺豬。“別叫......”

“不是!回複了!”賽天寶驚喜道,它激動地直起身,要與連榷分享喜悅,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施誠人?”

“嗯?”連榷沒聽清:“回複了什麽?”

“問我在哪,”賽天寶被施誠人焦急的神情迷惑,“連榷,施誠人在前邊兒,他看起來很著急。”

“過去看看。”

“好。”賽天寶跳下凳子,咬著牽引繩的另一頭放到連榷手裏,“我要跑了。”

“走吧。”

施誠人神色凝重,直到一人一豬到了跟前了,他才發現連榷,目光從遠處收回,有些吃驚:“你怎麽在這?”

但施誠人沒有給連榷回答的機會,對著手機語速飛快道:“卷毛你動作快點,還有現在是誰負責連榷的安保?......OK,大全你在哪,能看到我嗎?開車過來。”施誠人掛掉電話,拉著連榷就往路邊走,一輛白色麵包車駛到臨時停車區停下。

“走,先上車,上車再解釋。”

連榷和賽天寶被施誠人風一樣地卷上了車。施誠人又接連打了兩個電話,才得空對連榷道:“你聯係常曉玫,給她打電話。”

連榷依言照做,但沒能打通。

“不接。”連榷問他:“怎麽回事?要去哪?”

“嘖,”施誠人兩手掌心相對搓了搓。“常曉玫大概是查到秦尚的一些線索了,剛剛我去化驗科,路過一隊辦公室時發現沒人,說是她把人都帶走了,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的車,我本來也有事要找她,就跟過來了......”

事實上,施誠人昨夜裏接到了常曉玫的電話,兩人非常短暫地見了一麵。交談中,常曉玫向施誠人打聽特情處的事,施誠人隻當她對特情處突然有了興趣,不欲多談,隻是打著太極,但隨後發現常曉玫的話題圍繞著失蹤的柳平川與特情處的關係,一副了然的神態,被施誠人以“無可奉告”拒絕後,也胸有成竹地離開了。

施誠人自然覺得這個女人莫名其妙,早上會議中提到擄走柳平川極有可能是連詵後,施誠人意識到自己粗心忽略了一條重要線索——他一直以為那是普通的入室搶劫,隻是碰巧發生在連榷身邊——但事實上哪有什麽巧合!施誠人大罵自己鬆懈。

在特情處的人事係統中,施誠人找到了柳平川的人事信息,沒有工作部門,引薦人是肖欽。施誠人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他跑去找肖欽求證,肖欽也正為柳平川的事頭疼,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施誠人轉而直奔刑警一隊,卻因常曉玫的變裝打扮與她錯過,若不是化驗科的人說漏了嘴,施誠人還不知道常曉玫的打算去秦尚集團。

“喂喂——”車載通訊發出夾雜著電流的吱吱聲,連榷聽出那個聲音是卷毛。“喂喂,老大,聽得見嗎?”

“聽得見,說。”施誠人道。

“我調了商場附近的所有監控,常曉玫還有另外四個人,八分鍾前坐上了秦尚的運輸車,目前這輛車......”卷毛的聲音中斷了幾秒,“在世紀大道上,往北方向行駛中。”

“預估的目的地呢?”

“我看看,我需要時間縮放一下地圖在預判斷行車路線......”

“製藥廠。”一直默不作聲的連榷突然開口道。他伸手拍了拍施誠人的座椅,“北郊是工業園區,秦尚集團在那裏有一片製藥廠。”

“是的!”卷毛的聲音再次傳來:“目的地應該是製藥廠!”

“好。”施誠人點頭,“大全,去製藥廠;卷毛,繼續盯著那輛車。”施誠人又轉過頭去,“你一起去嗎?”

連榷沒有一絲遲疑,“當然。”

賽天寶急忙扒拉連榷的衣服,連榷知道他的意思,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機會能給胡得留訊息,且不說連榷使用手機必須通過語音操控,更不能讓人看見一隻豬在玩手機!賽天寶心急不已。

連榷隻能拍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秦尚集團一直與實驗基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常曉玫並不知道背後這層恐怖的存在,如此貿然出動,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賽天寶明白連榷的意思,隻是心中焦慮,隱隱不安。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向後褪去,不知何時起天色暗了下來,風推拉著道旁的樹,不一會兒,雨點砸了下來,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急促滑下的水痕。

目的地也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