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試劑是透明無色的,連榷和賽天寶的特殊試劑則是藍色和紫色的,連榷慶幸,之前忽悠季淩的時候拿的是殘管。

他普通試劑一分為二,一半用殘管裝了,也算物盡其用,兩隻試劑分別交到齊叔和季淩手裏。

“一人隻有半管,多了沒有。”連榷在季淩開口前先說道。

但季淩不甘心,“怎麽這樣,之前說好了該給我一管的。”

“之前說好的是三個條件,三個條件都完成了才能給你一管。”

“那就是說回頭你還會再給我剩下的?”季淩目不轉睛地看著連榷。

連榷搖頭否認了:“我們手頭就隻有一管,齊叔救了我們的朋友,這半管是報答,請不要推辭。”禮貌說完,連榷又看向季淩,“半管給你,我們也不強求你完成之前的三個條件,幫我們弄幾套衣服和食物來,第三個條件作廢。”

“怎麽作廢?難道你們不想知道城裏有沒有其他外來者嗎!”

“你確定你有‘安全’的消息來源?”

“我、我……你言而無信!”

連榷點頭認了。“反過來說,應該不少人在找外來者吧,說不定很快就有人找上門來,我們幾個實力不差,自保沒有問題,就怕殃及無辜。”

“……你這是在威脅我?”季淩吃驚過後,緊緊地皺著眉頭。

“我們隻是暫時不想跟晉爺之類的什麽人發生衝突,你別想著通風報信,不然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真的‘請神容易送神難’。”

“放心!我確實不認識那些大人物,之前是唬你的!”

連榷淡定地點點頭,“試劑趕緊用了吧,放久了就壞了。老實一點。”

季淩聞言,不高興地快步離開了。

“那孩子沒有壞心的。”齊叔在一旁聽了半天,忍不住勸道:“他爸倒下了,他是家裏的頂梁柱,十五歲,隻是個孩子,媽媽沒了,姐姐還是殘疾,他雖然心眼多,但本質不是個壞孩子。”

連榷沒接茬。在雪原上季淩出現時眼裏有一晃而過的殺意,一個有膽子殺人謀財的“孩子”,他無法多加信任。

“多謝齊叔,我們會盡快離開,不給你們添麻煩的。”

“唉……”齊叔畢竟是成年人,比季淩想得更多、更深,那孩子滿心滿眼隻有拿到試劑,根本沒想到任何一股大勢力找上門來的風險。

“你們也沒有地方去,先住著吧,季淩那小子不會亂說話的,他就是一時間沒轉過彎來,回頭我再說說他。”

“謝謝齊叔,麻煩您跟我說說,是怎麽發現我朋友的……”

從齊叔那裏離開,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連榷從齊叔那裏了解到關於新下洲城的更多。首先,這座城是2020年建成的,距今有七十多年,他們現在身處的是2092年的未來世界。精神力者確實被普通人驅逐了,在被封鎖的新下洲城外,是廣袤自由的大世界,那裏人口眾多,科技發達,日新月異。而新下洲城卻藏在昏黑的地下,外麵是嚴苛的寒冬,城裏人工培育的植物有限,每個月都需要外麵的物資補給,除此之外,水、電的供應也是有上限的,生活物資剛剛好夠讓人活下來,其餘的發展物資一概沒有。得益於新下洲城的三位城主,新下洲城正是在他們的治理下,新下洲城沒有滅亡,並有了如今的規模。

每個月去接物資進城的都是城主的人。在這個自治的地下城,城主是最高統治者,傷害何鬆的那位調查員,亦是城主的人。那是隻有城主能調遣的警衛隊,城裏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警衛隊的指揮所,肖欽他們可能還被關在其中某一個指揮所裏。

因為何鬆的關係,城裏人或許會以為他們身上有巨大的利益可圖。

齊叔給連榷指了個地方,一個叫“羅霍”的市場,在那裏有隱藏的黑市,或許能打聽到他們想要的消息。

回到房間,1534和何鬆都睡了,賽天寶守著他們,看到連榷進來,眼睛一亮,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連榷覺得賽天寶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哪裏有變化。他坐到賽天寶身邊,賽天寶身子一歪,靠在連榷肩上,連榷伸出手把人攬進懷裏。

連榷捉了賽天寶的手指隨意地捏著,壓低了聲音:“累不累?”

“不累。”賽天寶仰頭笑了笑,“談妥了?季淩不會賣了咱們吧?”

“不好說,利益不一致。齊叔很好。”

“幸好何老師遇見了齊叔。”賽天寶望著何鬆睡著後蜷縮的身影,忍不住歎氣,把臉埋進連榷胸膛,“也不知道溫醫生怎麽樣了,還有肖隊他們......”

“想太多也沒有用。”連榷思索著剛剛得到的信息,“明天我們出去一趟。”

“出去?”

“打聽消息。裘特他們也在城裏,彼得洛夫似乎病了,得知道他們為什麽能出入自由,一定與城主有關。”

賽天寶忿忿不平:“憑什麽他們能有好運氣,何老師卻出了這種事!”

連榷低頭,把下巴抵在賽天寶的腦袋上,“明天我們去弄點錢,想辦法找醫生給何鬆治療。既然是精神力的世界,醫生肯定也有辦法治療精神力造成的傷害,實在不行試試助聽器之類的。”

賽天寶把連榷的下巴往上頂:“隻能先這樣了。”

兩人忽然都沒了話,安靜地發了一會兒呆,連榷總覺得自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幾乎要想起來了,陡然回過神來。低下頭就看賽天寶沒什麽精神,連榷摸摸他的腦袋:“睡一會吧。”

“被子不夠蓋兩個人。”賽天寶在連榷耳邊小聲道。

“那你就自己睡。”

“......”行,自己睡就自己睡,我又不是非要跟你一個被窩!賽天寶丟開連榷的胳膊,卷了被子就要走。

連榷暗笑,拉住他,“你變成小豬不就行了。”

“我不。”

“我想抱著你休息。”

我看你就是喜歡豬吧!賽天寶腹誹,毫無氣勢地橫了連榷一眼,然後咻地變成一頭豬。他有意改變了身形,變成與之前的寵物豬大小差不多的小花豬,哼哼唧唧地踩在連榷的胸口上,慢慢地睡了。

連榷抱著豬擼毛,他隻是閉眼養神,半點不敢放鬆警惕。

另一間屋子裏的齊叔,少有的睡了個好覺,那半管藥劑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生命,他救何鬆時不曾期盼有這樣的機遇,夢中都是感激。而隔壁的季淩整夜都沒合眼,他還想要更多。

找到何鬆算是這幾天來的頭一件喜事,或許也是僅有的一件,他們尚不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又要經曆怎樣的生離死別。

這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

第二天醒來後,季淩送來了四件帶帽披風,是他從舊衣物站淘回來的,雖然破舊,但穿上後走在大街上,就自然地融入了這座城市。

來來往往的人潮中,沒有人發現這是兩個外來者。

因為1534留下陪伴何鬆,所以隻有連榷和賽天寶兩人喬裝打扮後出來打探消息,兩人先去了羅霍市場。

羅霍市場有一個巨蛋體育館那麽大,一個個攤位相依,有的攤位連成一道弧線,有的攤位背對背靠在一起形成一個圓,更多的攤位東一撮西一撮,整個市場大致留出兩條主幹道,剩下的地方隻要能落腳,就是一條路。

賽天寶感歎:“現在農村趕集也沒有這麽亂的,這裏沒有城管什麽的嗎?”

羅霍市場甚至沒有大門,任何人都能來擺攤,位置隨意,也就使得這片市場的形狀日日新。但羅霍也是下城最大的綜合市場,這裏應有盡有,往來的人有貧有福,有的人披風上繡著精巧的花紋,也有的人諸如連榷和賽天寶一身補丁。他們發現,城裏的居民並不全是黃種人,各色人種都有,語言也不盡相同。

“我們有錢嗎?”賽天寶小聲問。

“有,齊叔把手環借給我們了。”連榷拉開口袋,讓賽天寶看一眼。這裏也用電子貨幣,手環就是類似手機的東西,非常細,沒有屏幕,外表上就是一個圈,齊叔的這隻是窮人才用的便宜貨,隻有通訊和支付兩個功能,操作也很簡單。

“我跟齊叔借了500元。”連榷允諾雙倍奉還,他們需要準備進山的物資,從這裏去廢墟,至少要有足夠的食物,衣服也要買,披風雖然暖和,但回到地麵不一定夠用。

好歹是未來世界,連姥姥和賽姥姥進了大觀園,看花了眼。

就拿手環來說,齊叔的手環過於簡陋才沒引起他們的注意,但來來往往的總有有錢人,有錢人中必定有壕好有錢的人,人家的手環是手腕子一抖,就“叮”一聲抖出一個懸在手腕上的屏幕,打電話時屏幕裏的人是全息的;再比如代步工具,車軲轆是不是圓的都不礙事了,因為車軲轆不用觸地,也不需要軌道,就是飄著跑的,於是市場裏有滑板一樣的“露天車”,也有球形的車型的動物形的......車子間的距離小於三十厘米,還會自動規避。

連榷仔細觀察後,發現城市的地板都是統一的黑色石料,這些車子能夠懸浮與地板大有關係,但弊端是這些車子的速度不可調節,都一樣慢,城裏快速的交通工具還是熟悉的公交車。

披風也有玄機。秘密全在於材料上,連榷和賽天寶身上的廉價披風是動物皮和人工鴨絨所製,破舊了有不影響厚實的本質,保暖性能兩人深有體會,在溫度10攝氏度的新下洲城,完全夠用了。而好的披風,有用外空金屬做材料的,不但保暖還輕薄,賽天寶嘀咕說長得像空調被,沒想到一件居然要六千多。

“......”買不起。

連榷和賽天寶對視一眼,不再聽服飾店老板的推銷,轉身去找食物。

正好邊上有個食品鋪子在吆喝新品。

這裏的食物幾乎是壓縮食品和速食食品,也有正常的餐廳,但因為新鮮食材稀少,餐廳的消費都十分昂貴,連榷和賽天寶聽說廚師都是稀有品種時,還萌生過應聘廚師賺錢的念頭。而壓縮速食都是“外麵”工廠製作的,這個鋪子很有名氣,一說有新品,客人絡繹不絕。

“即時美味——隨時享受。種類多多,口感豐富,想吃就選‘即時美味’。”

鋪子前有一塊超薄大屏幕,正播放著“即時美味”廣告,而旁邊的店員也拿著一份新品做展示,“……前天才從外麵送進來的!最新最新品,瞧好了瞧好了!”

之間店員拿著一塊兩個巴掌大的長方形物體,先讓客人們看看東西的薄厚:“就這麽薄!看見了沒,都沒我手指頭厚,然後拆開啊,包裝紙千萬別扔!裏頭這些是吃的,外麵這圈銀色的這麽一拔——這是碗,然後包裝紙這麽折兩下,放在碗底下,這就開始加熱了,十分鍾,這款紅燒獅子頭隻要十分鍾!”

眼看著那層薄薄的顏色不清不楚的東西膨脹、冒熱氣、再膨脹,然後一份濃油赤醬的紅燒獅子頭就真的成了!

隔著兩米遠,賽天寶聞到了肉香。他看看廣告,再看看展示台上的東西,頭一次見到圖片不是僅供參考的廣告!

“一份80,十六種口味,隨便挑!新品優惠,三份200,先到先得啊!”

鋪子前頓時更火熱了。

“這、這是什麽原理啊。”

連榷也情不自禁多聞了幾下,“這就是未來的自熱火鍋嗎。”

“太厲害了!好香啊,這真的不是魔術嗎!”

兩人各自感歎各自的,旁邊一人聽見賽天寶的話,哈哈一笑,“什麽魔術,就是快餐罷了。”

賽天寶沒注意有人聽到他說話,微微一囧,他印象中的快餐可真不長這樣!

“害,說起來也不怪你沒見識,我看了也稀奇呢,隻可惜這些東西在咱們看來再‘新’,也不過是外麵的人玩剩下的。”

聽出這人話裏有話,賽天寶誇張地表現自己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怎麽這麽說?外麵,還有更厲害的?”

“當然了孩子,你還年輕,在學習營讀書讀傻了吧,不要光信老師的話,也要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

賽天寶忍不住打斷對方的說教:“可是,老師說……”

“哼,又是那一套‘平等’唄,別傻了孩子,”男人壓低了聲音,“普通人眼中咱們就是異類!要不是咱們的體質必須待在特殊的環境裏,早殺出去了,哪還有他們的好日子。咱們這不見天日的,外麵可不一樣,街道一塵不染,高樓大廈都跟水晶宮似的,每座樓都有幾百米,想吃啥都有,新鮮的食材唾手可得,咱們要吃口青的還得等個三月五月的。”

聽出男人語氣裏的諸多不滿,賽天寶眨巴眨巴眼,沒想好怎麽繼續套話,幹巴巴地說:“哇,水晶高樓啊。”

男人眼珠子一轉,“他們用的那些文具也高級多了,書錄早就能全息觀看了,你的書錄是第幾代的,有沒有想換一個?”

書路是什麽路?還是鹿?賽天寶小聲道:“很舊了……”

連榷替他接過話頭,“這位大哥,我想給我弟弟買個便宜的或者新款的書錄,您知道去哪買嗎?”

羅霍市場的攤位流動性很強,即使是固定不動的,也沒有一個門牌號,問路並不顯得突兀,而連榷一直苦於找不到黑市的入口,聽了男人畫裏的苗頭,才恍然大悟。

果不其然,男人嘿嘿一笑,“上我那去唄,好東西應有盡有。”

連榷也壓低聲音,“想要外麵的東西,也有?”

男人挑眉,笑笑不說話。

賽天寶貼著連榷的胳膊,乖巧又好奇地看著男人:“我同學前幾天買了一個新的書錄,可好看了,外麵的也好看?”

男人這才道:“應、有、盡、有。”

連榷想到他們手裏僅有的那一支特殊試劑,心裏如意算盤打得劈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