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中秋(3)
侍秋答:“婢子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方才趙梅兒明明跟她說去入廁,但侍秋卻說不知道。她這麽說就是想讓大小姐產生一個趙梅兒恃寵而驕,拿大的感覺,主子在這裏聽曲兒,她卻不在跟前伺候著,話都沒有一句就不曉得跑哪裏去了,這是眼裏沒有主子啊。
秦惠平蹙起了眉頭,可她心裏卻不是如侍秋意料的那麽想,而是想,她別是哪裏不舒服所以才沒跟自己說,匆匆地離去了。這麽一想,她自然是靜不下心來聽曲兒了。又按捺著性子坐了一會兒,見趙梅兒還沒有回來,那曲兒是一句也聽不下去了。
終於,她站了起來往外走,侍秋見狀趕忙跟上。彼時大花廳裏頭的家宴還沒結束,秦惠平這麽垮著臉子一聲不吭地就出去了,落在眾人眼裏都不免猜測發生了何事,而落在她娘杜氏的眼裏則是擔心,不知道她這掌上明珠又莫名的發哪門子火。於是杜氏趕忙叫了自己跟前服侍的丫鬟香兒跟去看一看到底出了什麽事。
香兒應了便轉身出了大花廳,遙遙地跟在秦惠平身後。
秦惠平從大花廳裏出來,心裏頭滿是擔憂和著急,便加快步子往自己的明珠院去。她估摸著或者是趙梅兒不舒服回去躺著了,要是這樣的話,得看是什麽病,小病吃點常備著的藥丸子就行了,要是大病就得立馬請郎中。
一陣風似地趕了回去,一進院子她便立即往西邊耳房裏走,那間房是秦惠平讓這院子裏的管事婆子蔣媽媽特意給趙梅兒安排的。平時趙梅兒不在她跟前值夜時,就是在那西邊耳房裏住。不過走到耳房小門跟前時,從窗扇看過去,卻見屋子裏並沒點燈,一片漆黑。難道她不在屋子裏?又或者是躺在床上並沒有點燈?
不管怎麽樣,進去看了才知道。伸手將門推開,秦惠平抬腳跨了進去,幾步走到床前,也顧不著點燈,就彎下腰去床上一摸。床上空空如也。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一霎時她隻覺得心裏也空落落起來,連帶著一股子火氣騰地一下從腳底板兒直往腦門兒上竄。轉身大喇喇地出來,她往自己的屋子裏走。走到廳堂門前,問立在門前的兩個丫鬟,“可看見侍梅回來過?”
那兩個守門的丫鬟搖頭說沒有見過。秦惠平便掀開簾子進去往西次間去,在西次間,留下守院子的侍夏和侍冬兩個丫鬟正在燈下說話做針指。見大小姐冷著臉氣呼呼地走進來,忍不住嚇了一跳,俱都放下手裏頭的針線活兒站了起來,一齊蹲身說了句,“姑娘回來了?”
秦惠平不死心地在屋子裏拿眼光一掃,希望能看見趙梅兒,但依然是不見她。於是一言不發地往西梢間裏自己的臥房裏去。進去後氣惱地把兩隻繡鞋一蹬,斂裙躺到床上,望著帳頂生悶氣。她也不好叫人去找趙梅兒的,這心理很奇怪,大約是怕趙梅兒知道自己的心思。自從這半年多趙梅兒到她跟前伺候以來,她的一顆心便漸漸地移到了她身上。
一開始她是覺著趙梅兒長得很像侍春才對她上了心,說起侍春,是她第一個動了情動了心的女子。以前小,隻知道朦朧的喜歡好看的女孩,直到這一兩年大了,才知道自己的喜歡和一般女孩之間的喜歡不一樣。這是她心底的秘密,不曾跟外人說過,也不曾讓外人探究過。直到侍春的出現,那女孩兒長得美,心思也比同齡的女孩子靈巧成熟。或者是她看出來什麽,有一晚輪到她值夜的時候,她爬了她的床,引誘了她。
從此以後,秦惠平對侍春就與別人不一樣,寵愛和賞賜都比別人更厚。直到兩月後大年三十,侍春得了她的允許回家去探望她家裏人順便闔家團聚過年。等她大年初二回來的時候,因為也有兩三天沒有見到,秦惠平便抱住她想和她親熱,誰知道侍春卻推說月信來了不行。秦惠平一聽有些沮喪,不過,那件事不行,親一親摸一摸還是可以的。所以她沒有像侍春意料的放手,而是扯開她領口想親吻她身子,誰知道卻在她胸口發現了一個深深的吻痕,是一個新鮮的印子。
這一下秦惠平火了,立刻揪住她問是怎麽的,侍春被逼不過,隻能告訴她說,自己很小就定了親,那人是他表哥。在進府之前,她跟表哥的關係就比較親近。侍春當時和秦惠平年紀相仿,也是十五歲,是兩年前進府的。知道了這個,讓秦惠平覺得自己受了騙,火氣大發,叫人來把侍春拖出去打了板子攆出府去。
自從以後,秦惠平灰心了很長時間,她從前以為隻要自己對喜歡的人好,那她也會全心全意對自己,哪曾想會遇到侍春那樣騙她,腳踏兩隻船的女子。不過,因為侍春是她第一個親密接觸的女子,曾經讓她意亂情迷,情難自禁過,並且又深深地傷害過她,所以想要徹底忘記很不容易。直到她那一次因為在後園裏射豢養的大雁,那雁中箭飛到了前頭下人的院子裏,她跟過來發現了躺在下人房裏生病的趙梅兒。
一開始她自己也沒有覺得趙梅兒長得有些像侍春,隻是莫名的喜歡她。直到她來到了自己跟前,日子稍微長一些後,她才發現了這裏頭的關聯。說起來,她對趙梅兒的感情很矛盾,從那一回小花朝節在花樹下發現她愣愣地看著自己時,就感覺到了趙梅兒對自己有一種不一樣的好感,可是去捕捉她眼神時,她又立馬逃開了。
這樣拿不定的感情她不敢貿然涉足,怕再遇到一個侍春那樣的。說起來,人都很奇怪,受了情傷的人,便如同被蛇咬,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放到秦惠平身上也是同樣。對趙梅兒,她有一種又喜歡又忌憚的矛盾情感。半年相處下來,侍春在她心中的影子已經越來越淡,而趙梅兒卻變得清晰起來。
就這麽壓抑著半年過去了,盡管趙梅兒和她已經很親近,而且她也知道,侍春和趙梅兒是兩個不同的人,但是要再往前一步,她是很難再邁出去了。本以和趙梅兒之間就這樣含糊著過下去,隻要她在自己身邊,隻要能天天看見她,保持這一個安全的距離,因為她的存在而歡喜著就好。誰知道,直到今晚聽到了那唱小曲兒的女孩唱的那“緣法”的曲目,不經意轉頭去看她卻沒有看她這個人,這一下心裏頭恐慌起來,才發現原來她已經是那麽深地存在於自己心中,能影響到自己的喜怒哀樂。
於是接下來控製不住地去找她,但卻接連落空,一直回到房裏躺下仍然是在翻來覆去地想她到底去了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出了侍春的事後,她學會了隱藏和壓抑自己的情感,不再那樣衝動和毛躁。但憋在心裏頭,讓她覺得非常難受。又不好大動幹戈叫院子裏的人都出去找她,那樣明顯地顯示出自己對她的緊張,外人該說閑話了,而且會給她和自己帶來巨大的壓力。因此隻剩下輾轉反側和心酸氣憤。
而在前院的假山石那裏,趙梅兒和趙桂兒說了一會兒話就各自散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大花廳裏時,廳堂中那唱曲的女孩還在唱著,滿屋燈燭輝煌,間或也有笑聲和說話聲,空氣裏飄蕩著酒香和果香以及脂粉香,但是趙梅兒卻沒有看到秦惠平。原先她坐著的案桌旁空空的,她人不在那裏,連侍秋也不在那裏。於是不免發愣。而另一張案桌旁坐著的杜氏見了,就讓跟前的丫鬟過去告訴她,“大小姐不知道怎麽起的有些不高興,離席出去了。你回後頭去看一看她在不在。”
趙梅兒聽了忙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大小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才中途退席。這樣想起來也就擔心起她來。
匆匆回到明珠院時,老遠在廊子下守著的小丫鬟柳兒就跑過來拉住她手神情慌張道:“姐姐,你可回來了,方才大小姐回來找你,沒找到你,那臉上都像是結了層霜似的,看起來好嚇人。你快進去看一看吧。”
趙梅兒聞言心裏一跳,不免想剛才她不是跟侍秋打了招呼自己出去登東的嗎?大小姐就算一回頭沒看見她,問侍秋也該知道的呀。再說自己也沒耽擱多少時間就回去了,她不至於連家宴都沒有結束就回來了?難道真是自己惹得大小姐不高興了?
不管怎麽樣,此時她的心中有擔心也有忐忑。謝了柳兒的提醒,她便匆匆地走進了正房廳中,再往西次間走。在西次間中,一眼見到侍秋等三個大丫鬟正站著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什麽,見到她進來後都閉了嘴。
“大小姐呢?”趙梅兒開口問。
侍秋上前一步含笑說:“在裏麵呢。你快進去吧。”
趙梅兒一聽也顧不得再問侍秋的話,趕忙進了裏間大小姐的臥房,然後見到她在拔步床上躺著,就疾步走過去,在床前怯怯地喊了聲,“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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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果然有故事……而且不“純潔”,她其實是個複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