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脫難
吳奎聞言自然一驚,便停住,有點兒討厭這突然出現的管閑事的男子,不過他也聽到了對方稱呼自己掐住脖子的趙蓮兒為“外侄”,這樣說來這男子便是趙蓮兒的舅舅張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遇到麻煩了。
就在他思忖怎麽說話的時候,後頭被兩個夥計架住的張氏突然大聲喊起來,“哥哥,快,快救下蓮兒!這幾個男子是歹人!”
她這一喊,立刻讓張誠等人動作起來,隻聽他朝身邊幾人喊了聲,“兄弟們,隨我上,捉住這幾個光天化日之下入室綁人的歹人!”
那幾人應一聲,各自晚起袖子就朝吳奎等人衝了過來。吳奎一看,對方人多,哪敢硬碰硬,便忙丟下趙蓮兒往吳氏跑去,跟他一起來的架住張氏的夥計見狀也嚇得變了臉色,扔下張氏跟著吳奎跑。
這時候本以為已經大功告成的吳氏和劉氏也給眼前的場麵嚇住了,不過好在吳氏的反應一慣是快的,便朝著追過來,滿麵怒容的張氏的哥哥張誠陪著笑招呼道:“原來是弟妹的娘家哥哥來了,真是稀客啊。且住手,這裏頭有些誤會,讓奴家說給你們聽一聽。”
張誠雙手握拳已經追到了吳氏跟前,這吳氏他認識,所以聽她如此說,就停住了指著吳奎氣呼呼地問:“什麽誤會?你且說一說,我妹子明明方才說這幾個人是歹人。而且我們也看見那廝掐著我外侄女兒蓮兒的脖子。”
吳氏忙往張氏那邊瞟一眼,見她忙著去扶著趙蓮兒,幫她順氣,沒顧上這邊便立即說:“張家哥哥有所不知,今兒個蓮兒邪祟上身,發失心瘋,拿菜刀砍人呢。恰巧我堂哥來訪我,便幫我忙製住她,想送去城外的珈藍庵裏去請師傅念經做法消除邪祟呢。我弟妹哭昏了頭,才那樣說。”
她一麵說一麵轉臉去看身後的吳奎向他使眼色。吳奎見了立刻會意過來,上前幾步對張誠哈腰笑著作了一揖道:“兄弟實在是誤會了,誤會了……”
一邊說著一邊就往院子大門兒方向挪動,跟著他一起來的兩個夥計也陪笑著隨著吳奎往院子門口走。
張誠聽了吳氏的話有些猶豫,便往自己妹子張氏那邊望了一眼,而跟著他一起衝過來的幾個男子見他停住了動手便也站在原地等他的吩咐,那頭戴六合一統帽身穿石青色杭綢袍子麵相斯文的男子就問他:“張兄,咱們就放過這幾人了?”
此時被張氏扶著的趙蓮兒在劇烈的間隙一抬頭瞧見了吳奎等人想溜,便立即用盡渾身力氣,聲音嘶啞地喊,“舅舅,別信我大伯母說的……抓住他們,那獨眼男子方才欺辱我娘!”
她因為咽喉被掐,受了傷,喉嚨火燒般的痛,好不容易喊出這話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但這句話還是讓張誠等人聽得清清楚楚,這一下,張誠眉頭複又挑起,對身邊兒的幾人吼,“大家給我打!”
剛剛挪出去幾步的吳奎和他那兩個夥計嚇得趕忙往外飛奔。但張誠幾人是攔在他們三人前頭的,他們三個也隻能橫著跑出去,意圖從院子邊兒上跑到院門口,從而跑出院子。但是跟張誠一起來的幾個男子身手都不錯,就見張誠和一個青年男子跑截住了吳奎,張誠對著吳奎抬手就是一拳。吳奎一閃,腳底下一慢,被後趕來的一個青年男子從側麵就是一腳給踹倒在地。
跟著吳奎一起來的那兩個夥計見主子被打倒了,嚇得驚慌失措,有一個人甚至自己跌倒了在地上,不用說,跟上去的人抬腿就踢,踢得他慘叫連連,哭喊著求饒。另一個夥計趁機跑到了院子邊緣,眼看要越過張誠等人,隻見一個穿著月白長衫容貌白皙清秀的年輕男子,不知道從哪裏拿起一快石頭抬手扔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夥計的一條腿。隨後便聽那夥計痛呼一聲,腳下一軟就往地上就撲了下去。而那將他用石頭砸倒的青年男子跑過去抬腿朝著他腰腹就是幾腳,踢得他在地上翻滾,不住討饒。最後被那清秀的青年男子使勁兒踩住背,一絲兒動彈不得。
張誠一行人一共有五人,自然是占了上風。一會兒功夫就把吳奎三人給收拾了。
吳氏和劉氏見此情景唬得不行,她們也就是嘴皮子厲害,何曾見過這種動真章的時候。劉氏看吳奎等人被打,知道今日的事泡了湯,一會兒再停留下去要是被牽連上了,說不定也挨上幾下就不劃算了,再說,她覺得自己也沒有那個身板兒能挨住幾下。所以在吳奎等人被打的時候,便拄著拐杖偷偷往外溜。而吳氏跟她一個想法,這會兒哪裏顧得上她那個堂哥,想著還是溜之大吉的好。不想一直留意著院子裏的情況的趙蓮兒見她們兩個想溜肯定是不讓。於是便拉著張氏的手兩個人站到了院子門兒中間,攔住了吳氏和劉氏的去路。
“蓮兒,這一回的事都是誤會,既然你沒有事,那就讓你娘扶著你回去歇著,我和你祖母還有事情,且讓一下,好不?”吳氏涎著臉,訕笑著跟趙蓮兒打商量。
趙蓮兒費力地從嘴中擠出兩個字,“不行!”
於是吳氏又轉而去求張氏,“弟妹,你看,蓮兒了,這次的事情都是誤會,你就有大量,讓我們過去行不行?”
張氏想起今日發生的事心裏頭那屈辱感還存在心中並沒散去,更痛恨眼前這兩個女人聯合外人來對自己和蓮兒下手。所以冷硬回話,“今日好在我哥哥來了,不然我和蓮兒就被你們害了。這一回的事情不說清楚你們別想走。你們也看到了,我哥哥他們可是要動手的,你們最好站這兒別動,一會兒問完你們的話自然會放你們走。”
吳氏和劉氏本來打主意趁著張誠等人忙著收拾吳奎那三人,顧不上她們兩個,偷偷溜回家。這會兒被劉氏和趙蓮兒攔住路,還想著趁著和她們母女說話,等她們兩個不注意突然硬衝過去。這會兒聽到了張氏的話有所忌諱,還真不敢動彈了。不過兩個人曉得要真被留下來了,一會兒怕是沒有好果子吃,因此不免異常焦急。心裏頭又害怕,那臉色都變得煞白煞白的。
也是吳氏和劉氏的運氣,此時那方才跑出去躲避趙蓮兒菜刀的趙旺在外頭等了一會兒不見祖母和自己的親娘出來便又重新偷偷潛回來,躲在院外見到了院子裏發生的一幕,也見到了娘親和祖母被趙蓮兒和張氏攔住,以及兩邊說的話。他自然是不想吳氏和劉氏真被留下一會兒吃虧,所以趁著張氏和趙蓮兒不備,從後麵摸過來,使勁兒把兩人往旁邊一推,然後招呼吳氏和劉氏,“快跑!”
吳氏和劉氏見狀哪能傻站著,見眼前攔路的人被推開了,便趕忙先後拚命跑出了院子,和趙旺一起往隔壁自己家院子裏去。
而張氏和趙蓮兒被趙旺這一推,差一點兒摔倒在地,好容易穩住了身子,再轉身時,那吳氏和劉氏已經在趙旺的幫助下跑出了院子。趙蓮兒待欲上前追,她們已經跑遠了,隻好作罷。憤憤地盯了那幾個人的背影一眼,她拉著張氏的手往被打倒在地的吳奎那裏去。等到走到倒伏在地慘嚎求饒的吳奎身邊兒,趙蓮兒就抬腳狠狠地踢了他幾下,還不足意,又抬起腳重重地去踩他方才掐住自己脖子的手,連著十來下,見他手指變得青紫起來才停腳。
張誠領著人將吳奎等人好一陣打,最後拿繩子把這幾人捆了起來扔到一邊兒才轉身來問站在一旁的張氏,“妹妹,今兒個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你說給大哥聽一聽。”
張氏便請他們進屋去說話。張誠就吩咐同來的兩個年輕男子在外頭看著被捆起來的吳奎三人,這才和另一麵相斯文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進了屋。
眾人坐下後,張誠問:“妹夫在哪裏?還有梅兒呢?”
此話一出,張氏神色一黯,大顆的眼淚隨即滾滾墜下。張誠見她這樣,便不由得心裏頭大感不好,連忙追問到底是出了何事。張氏哭著斷斷續續地把這半年多來家裏頭發生的事情對張誠說了。
張誠聽完也難受的落淚,在桌上重重一拳道:“都怪哥哥沒用,沒有能看顧你們一家人!”
同來的中年男子和那年輕男子也聽得唏噓不已,但隨即又勸張誠和張氏不要太過傷悲,死者已矣,還是要節哀順變等語。兩兄妹哭了好一會兒,平複了些情緒後,張誠擦幹眼淚便先向張氏介紹隨同自己一起進屋的那斯文的中年男子說:“他是我在昆山結交的好友賈維。”又指著在一旁坐著的那清秀的青年男子說:“這是賈維兄弟的獨子賈秀。”
張氏忙站起來向兩人蹲身一禮,誠懇道:“這一回多虧了兩位幫忙,製服了那幾個歹人。”
賈維見狀也立即站起來虛虛一扶,說:“妹子快起來,我們這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張氏站起來後望著賈維感激一笑說:“要謝的,要不是你們俠義心腸,我和我小女兒就得遭殃了。”
賈維忙擺手說:“我和張兄是好友,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妹子太客氣了。”
又說了幾句,兩人便重又各自坐下。張誠便又向張氏說起他今兒個為何會和賈維父子來這裏。原來這六年多,他在昆山的買賣做得很順,又結交了不少朋友。這一回來吳縣賣一船絲,就想著來瞧張氏,不想卻在這附近碰到了多年前結交的好友賈維。這賈維以前在昆山手裏頭有個昆曲班子,他平時也寫些戲文,在昆山頗有名氣,最近被致仕返鄉的刑部右侍郎俞洪大人請到他吳縣府裏演戲。兩人多年未見,自然是有許多話要說,因此一路邊走邊說就走到了趙家二郎的院子前,也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張氏邊聽便點頭,最後道:“原來如此。”
“方才我聽你吳氏說那獨眼的男子是她堂哥,又說什麽誤會的,好在侄女兒及時提醒,不然還真讓他們跑了。”張誠道。
這時候給張誠等人沏茶的趙蓮兒聞言不由得憤然出聲,“原來那上門兒來欺辱我娘的獨眼男子就是大伯母的堂哥吳奎。昨兒個我娘不答應王媒婆的提親,今兒個他就上門來意圖強逼我娘就範。吳氏那毒婦設下的好連環計!”
她說話時聲音還嘶啞著,白膩如羊脂美玉的脖子上猶有一圈兒被吳奎掐出來的紫色淤痕,讓人看了不覺心驚和心疼。
“給,這是我們戲班裏頭常用的治嗓子嘶啞的藥丸,這荷包裏頭有七八顆,你含在嘴中,一日吃個三四顆,等這藥丸子都吃完了,嗓子也能好了。隻是你脖子上的淤痕要去買些消腫去淤的藥油來擦一擦才能好。”忽地一隻白皙的手遞過來一個紫色繡有西番蓮的荷包,伴隨著關心的話語。
趙蓮兒順著這隻手望過去,見是那叫賈秀的約莫十六七歲的清秀的年輕男子在笑著對她說話,對上他清澈閃亮的眼,趙蓮兒不由得心中一暖,對他報以一個感激的眼神和清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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