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她還是要拿這件事開火。

果然,顧老爺子本來就一肚子火氣,聽她這麽一挑唆,暴脾氣立即就竄了上來。

“顧北辭,你是成心的對吧?”

不等顧北辭回答,江翡翠又把顧氏族長拉了過來。

族長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爺子,頭發胡子全白了,一雙渾濁的眼睛,佝僂著背,幾乎要看不清路。

“族長,您可主持一下公道。今天可是裕澤的忌日,怎麽可以穿著喜服祭拜?”

她紅了眼眶,淚眼婆娑,幾乎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裕澤在天有靈,心裏怎麽不難過?當年他是因為誰死的?活生生當了一個替死鬼,現在死了的人也就算了,活著的人還這樣,不懂感恩。”

她哭訴著,看起來幾乎比竇娥還冤。

族長連咳了幾聲,差點沒把肺咳出來。

好不容易,他才止住咳嗽,抬頭用眯縫著雙眼細細打量顧北辭。

“北辭,這可是顧家的祭奠活動,你穿成這樣怎麽行?快去換換。”

族長還算溫和,給了顧北辭一個台階下。

誰知道江翡翠不肯罷休,不依不饒地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照例來講,在宗族大型祭祀活動中,犯下族規的人要在祠堂前麵跪下,磕三個響頭。”

祠堂裏,供奉的不止有祖宗的靈位,還有顧裕澤的靈牌。

讓顧北辭跪下,就是當眾給顧裕澤賠罪。

一時,族長也有些昏庸,支支吾吾了半天:“這,這,要說起以前,確實有這樣的家規,但已經多年廢棄了,北辭又是家主……”

“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

江翡翠聲音不由大了三分。

或者是因為她的身份不太貴重,她又把目光轉向了顧鴻鷹。

“老爺子,你可說句話啊。”

顧鴻鷹象征性地咳了一下,清清嗓子,然後目光陰騭地盯著顧北辭,聲音厚重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嚴:“你還有什麽話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顧北辭,隻見他神色如常,並沒有顯示出任何波瀾起伏的樣子。

顧老爺子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著地,聲色俱厲:“祖宗麵前,還不快跪下!”

眼見所有的情勢幾乎一邊倒在了他們這邊,站在顧總身後的黎淵不禁倒捏了一把冷汗。

他趨步上前,附身低低地在顧總耳邊說道:“顧總,白襯衫就在車上,我給您拿過來換一下?”

顧北辭臉色冷峻,一把推開了他,徑直大步走了上去,直走到祠堂前麵站直。

看情況,他是準備下跪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堂堂的顧北辭,顧家家主,赫赫有名的第一號人物,竟然要在祠堂前下跪了?

原來,即使風光如他,在宗祠麵前,也不過如此!

空氣凝滯起來。

卻見顧北辭陡然轉身過來,臉色冷峻,黑色的眼眸如利刃一般刺向他們。

“你們忘了嗎?我母親去世的時候,顧裕澤就是穿著這樣的喜服!”

他的聲音如悶雷一般,轟然炸響了祠堂的天空。

原來是這樣,顧北辭才故意要穿著紫色的襯衫來參加祭奠活動。

他指著身後母親的牌位,沉聲中帶著些許憤慨:“大家想到我母親是怎麽死的嗎?沒有人想到為她辦一次祭奠活動嗎?”

顧北辭的母親去世那年,被匆匆下葬,到現在一次像樣的祭奠活動都沒有,隻有他在忌日的時候會來祭拜一下。

憑什麽他要為顧裕澤祭奠?

族長見事情鬧大了,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麽。

確實,當年這件事有些太草率了,終究她也是顧家的正室夫人,連個周年祭都沒有算怎麽一回事。

“這個,這個,這個……”

連說了三次,最終族長還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她是自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能安葬在顧家就不錯了,你還想祭拜?”

顧鴻鷹發話了,沉著臉,威嚴不減當年。

“我們顧家什麽時候虧待她了?她有什麽委屈的要自殺?我們顧家有規矩,自殺的人不能入主墳,戾氣太重。”

他猛然指著江翡翠:“這個你要問她!”

江翡翠怔了一下,臉色微變:“這話怎麽說?她和我有什麽相幹?”

顧北辭掃了她一眼,怒極反笑:“問你啊,你是如何從秘書爬到別人的**的?”

江翡翠再也沒想到,他會在眾人麵前拋出這些話,登時麵紅耳赤,臉上青一片,白一片,紅一片,恨不得把頭鑽到地底下。

不過她很聰明,也沒辦法辯駁,越解釋越黑。

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是裝弱勢,以博取大家的同情。

她眼眶一紅,淚水盈盈欲滴,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鴻鷹,你說說,當時我有什麽辦法?我已經有了裕澤,你讓我怎麽辦?怎麽說他也是顧家的骨肉,我要把他勒死嗎?”

她扯了一下顧鴻鷹的衣袖,幾乎要哭出來了:“我一個弱女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總不能帶著孩子一起跳河啊?”

顧鴻鷹被她這麽一牽扯,心下不忍,頓時把心中的怒氣全發泄到顧北辭身上。

“顧北辭,你說夠了沒有?我告訴你,我還在呢,顧家還由不得你說了算。隻要我顧鴻鷹在一天,她就是你的繼母,你必須尊重她!”

“我要不呢?”他定定地回答。

顧鴻鷹老臉泛紫,周身帶著莫大的戾氣。他拄著拐杖猛敲了幾下地麵,幾近咬牙切齒:“你,就是成心要和我對著幹!”

他因為情緒激動所以全身微微顫抖。

江翡翠忙上前揉著他胸口,巧言安撫:“鴻鷹,你可不能生氣,你心髒不好,還裝著兩個支架呢。”

說著,她又假惺惺勸解顧北辭:“北辭,你快別說了,尊重不尊重我無所謂,可別再氣著你爸了,他身體不好,來之前才做了手術。”

“別管他,我自有我的法子。治不了他,我還治不了別人?”

顧鴻鷹陰冷地掃視了一眼族長,厲聲說道:“族長,從今天起,把顧宴寧從顧家族譜中清除出去。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種,我不承認他是我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