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魔修
薛清隱約記得,他的這位二師兄長於煉器,對陣法之類,卻不在行。既然挑明了話,也把事情說清楚了,那就沒有什麽好糾纏的了。玉微要做跟屁蟲,那是他的自由,反正薛清是不想看見他的那張臉,總想用轟天雷招待他。
今日往五行山一行,不過一日光景,即便回來時候被玉微糾纏一陣,落在了沈暄的莊院之中時,日頭尚在西天,還未至黃昏。
薛清不由得感歎,做了神仙之後,最方便倒是出門旅行。腳下祥雲瞬息千裏,來去自如,哪像前世做凡人的時候,節假日出門擁堵得寸步難行。
不過這樣一來,出行的樂趣似乎也打了個折扣。就比如爬山,能駕雲直接落在山頂,再煩勞自己的兩條腿,似乎就有些多此一舉了。於是原本需要一整天才能遊覽完畢的一座山,站在雲頭上往下一看,一目了然,頓時也失了遊興。
怪不得故事裏總有些神仙願意偽裝成凡人的模樣,在人間界晃蕩。總是神仙模樣,高來高去,實則也很無聊。
正尋思著,自己日後是不是也來個偽裝,去普通人當中生活一些時候,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就連腳下土地也震了一震,薛清猛地回過神來。
靜室之中沈暄和沈碧玄還正在閉關,不待薛清吩咐,青玄已經跑去探看。幸得莊院周遭陣法穩固,靜室外頭又特意布下了防禦陣勢,他叔侄二人各自安穩,並沒有被驚動。
閉關入定,最怕外界騷擾,但凡一點小差錯,就有走火入魔之虞,還好這次沒有出事,不過薛清仍舊覺得很不滿,等青玄回來,他便招手叫青玄過來身前,道:“你去瞧瞧,究竟是出了什麽事?鬧得地動山搖的,也不怕壞了此間靈脈。”
如果所猜測的沒錯,外頭那動靜,大概和玉微脫不了關係。薛清心中升起一絲惱怒,可與此同時,又覺得有幾分擔憂。
在心中歎了一聲,薛清搖了搖頭。一麵想著見了玉微便心煩,可當真出了變故,又難免惦記著他,擔憂他出什麽事。若非真正的兄弟,怎麽會有這般複雜的情緒?
一想到這裏,薛清又忍不住想起,那時候得到了蓮子,出現的那個幻境一樣的世界,還有當時的記憶。在那個時候,還和二哥那般親密……
還有過去的那些事情,就算有著極為漫長的生命,可那些時間裏,大部分還是和兄長們在一起的。最初從一團氣化形為人時,兄弟三人如何親密,相互扶持,特別是二哥,對上清的百般縱容。一道修行,幾次遇險,也都是兄長們拚死相救……
隻是,這般親好,那又為什麽,一見到玉微——不,是一想到他——就覺得心裏燥鬱厭煩,恨不得一道雷劈在他頭上?
少了的那些記憶,果真是關於二哥如何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又能是怎麽樣的傷害,能讓原本親密的兄弟決裂?
還有,記憶裏最後的部分,就是和二哥吵架,從他那裏跑出來……是不是也有些關聯?
胡思亂想,煩惱頭疼了一會兒,卻仍舊不見青玄回返,薛清心中一沉。
如果真有什麽事,青玄不可能不相幫玉微,青玄如今是地仙頂級的修為,隻差一步就能到真仙境界,難不成他和玉微聯手,也能被耽擱在那裏?
還是說,其實是玉微扣下了青玄?
至於先前玉微碰上的那個邪修,雖說他的確厲害,可之前薛清一道上清雷光將那邪修劈得倒飛出去,他便是不死,也足要修養一些時候,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冒出來興風作浪了。
總不能是那邪修有些什麽不一樣的本事,又卷土重來了?
想想也未必就不能夠。世間千奇百怪,什麽都有。就好像這雲夢澤裏的精怪們,真正走正道,修玄功的,少之甚少,上古時候妖族功法早就七零八落,這些小輩的妖精不知從哪裏各自得來些殘篇斷章,竟然能不經渡劫就化形。薛清在第一次見了這樣的妖精之後,才恍然察覺,原來《西遊記》和《聊齋》之類的書裏所寫的,都是此類,而不是上古時修道的妖族。烽~火~中~文~網
雖不走正道,但是對於普通精怪來說,法力高強,足夠他們隨心所欲,為非作歹,也就罷了,不必非要得道成仙。那邪修想必也是此類,說不定真不顧及修為層次,而有些古怪法子,即便被上清雷光劈了,一時半會兒也還有一擊之力。
而且,薛清之前隻想著打飛那邪修便罷,並沒有認真使出來幾分力——實則他若當真動用了真力,怕劈壞了此間靈脈,可是糟糕之極。
正想到這裏,薛清又是心中一驚,若有所動。卻不知道是感應著玉微和青玄兩人之中的哪一個——玉微和他是兄弟至親,青玄則和他有極深的緣分,身上有放著他閉關時隨手煉製的護身玉佩。頓時,薛清是當真有些懸心起來,一跺腳,踩起雲頭就出了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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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莊院,停在半空之中,遠遠一望,又是那股邪修的妖邪之氣,就在西邊。連忙駕著雲頭過去,朝前一望,青玄正執著兩柄長劍與一道人對峙,玉微站在其後,扶著一棵樹幹,麵色慘白,竟然連頭發都略有些淩亂。
再看那與青玄對陣之人,果然正是今日遇見玉微時見到的,神情妖邪的道人。
即便先前他想到了,或許作亂的會是那個邪修,可當真看到了此人,薛清仍舊是忍不住有些驚訝。他那一道上清雷光,雖說並未用上真力,可他自己知道其中威能。被劈個正中,怕是就連沈暄這樣的修為,也要有一陣子覺得不大好受。
可是瞧這道人,卻仍舊是滿麵紅光,好似分毫沒有被傷到。就算是他有什麽法子,或是什麽法寶,竟然能抵抗住上清雷光,這絕不是僅僅一個天仙境界的修道者能做得到的。
還是說……薛清忍不住想,之前是他沒有劈中那邪修道人?
就算是之前沒有劈中好了,這回親眼看著,將他劈個正著,他還能落到好處?
眼見那道人將青玄逼得步步後退,眼見就要落敗,薛清揚手又是一道雷光過去,這才知道,那道人倒也不是當真分毫不畏懼上清雷光,分明的見那道人眼中閃過一絲驚駭,連忙就地一個打滾,狼狽避開。薛清也不管什麽乘勝追擊,隻先甩出一朵雲彩,卷住青玄,他早已滿麵汗水淋漓,眼見不支,薛清用這雲朵將他拉回身邊,免得他受傷。
看到了薛清,許是終於安心,精神鬆散,青玄躺倒在那片雲朵之中,瞬間化成了原型,一隻小小的狸花貓安然蜷臥。
將那雲朵裹住花貓,漂浮在半空中,薛清心頭火起。青玄雖不是他掛上了名號的弟子,可曆來也是和沈碧玄等同看待,視若子侄,今日竟被人欺負得這般狼狽,他如何能夠忍氣吞聲?當下薛清便朝那道人道:“爾來何人?為何要屢次三番與我等為難?”
那道人眼珠一轉,咭咭笑了幾聲,一邊朝後退,一邊口中道:“打了小的,出來大的,不錯不錯!你這小子瞧著年少,修為卻好,正好與我老祖煉個上好的丹藥!”
薛清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烽=火=中=文=網=這邪修明知不是自己對手,仍舊虛張聲勢,出言挑釁,暗地裏準備伺機而逃,的確是算他有些盤算。隻可惜眼力不夠,今日薛清卻是打定了主意,要讓他將性命交待在了這裏的,他這一番挑釁,便好似跳梁小醜一般了。
不過轉念一想,薛清又想起,他斬屍之後還從未出手過,究竟修為能有多大的進步,能不能舉重若輕,將一身法力隨心所欲地使用,這就拿這個道人試試手也好。
要知道,會耍大刀隻是蠻力,會用耍大刀的那柄刀在牙簽上雕花,那才能說得上是“技巧”二字。修為到了如今的境地,法力高低早已不算什麽,就隻是看應用之道了。
心思一起,薛清順勢露出一絲畏懼的模樣,道:“你是何人?竟敢出此狂言!你我皆為修道之士,原本係出同門,怎能自相殘殺?”
他這樣表現,那道人神色之中的畏懼漸漸消散,頓時又抖了起來。哈哈笑了兩聲,道:“你是修道之士,拜那三清道尊,我卻何曾拜過那三尊木雕泥像!哼哼!老祖我自然別有旁門,卻是拿你們這些修道之士當作大補的丹丸哩!你這小子,若是聰慧,就老老實實被老祖收服,也免得多受罪。若是不從,哼哼,叫你屍骨無存!”
薛清又忍不住噗嗤一笑。真被人吃下肚去,無論如何也是屍骨無存,乖乖聽話,難道就能留下全屍?這人卻是個傻子,連哄騙人的話也不會說。
不過這也卻讓他知道了,這人原來卻是個魔修。
早在盤古開天辟地之初,便有三千魔神,他們並不是修的道門法術,卻是別有蹊徑。後來那些魔神幾乎盡數隕落,真靈不存,直到如今,是再也不見蹤影了,那些修煉法門卻有殘存下來的。後來那些法門被一些個心術不正之輩得了,幾番演化,就成了如今的修魔法門。
記得先前好似聽沈暄說過,那修魔的還奉了個什麽魔尊。他們不敢與鴻鈞道祖相抗,就說是與三清分立,賺個名聲好聽。
這是分明知道道祖不會與小輩計較。三清又是不得輕易出三十三天外混沌世界,他們才敢大放厥詞。真有膽量,怎麽不說自己才是天地始祖,宇宙正宗?薛清撇了撇嘴,這才忽然記起來,他自己現下不就是三清之一?
再回頭看了玉微一眼,這位也是三清來著……
頓時,薛清打定主意,一定不能叫眼前此人知道自己真實身份。不然,叫人推斷出了這位二師兄的身份,那可就丟了臉麵了。
自家知道這位二哥此時情形,一來這原不是他真身,二來,他到現在也沒放棄做戲的心思呢。可這些事,旁人卻不知道。
日後傳言,隻說是玉清元始天尊敗在了一個小小魔修手中,那可真是……
胳膊折了在袖子裏,丟人也不能丟在外頭。
當下薛清也不多說,隻道:“休要再說廢話,隻見真章,走過罷了!”
那魔修手中拿著非金非鐵一柄鏟子,瞧著倒像是采藥的藥鏟,薛清見他拿出了家夥,倒是有點為難。
他身上要說也有幾件法寶,隻是,不論哪一件拿出手,這魔修都禁不起哪怕一下,先前想著的,試煉自己如今的本事,就不能夠了。可是空著手,他又覺得自己吃虧了。想了想,吃虧又如何?這麽一個小小魔修,不過是隨手耍弄罷了,薛清一笑,引了一道雷光去劈他。
那魔修知道上清雷光的厲害,自然不敢輕易去接,隻是來回閃躲。他身法倒是靈動之極,若非知道他是人族修行,薛清還以為此人是什麽猿猱猴子修成。
隻是薛清哪容得他再閃避,趁著那魔修躲過左側雷光時,右邊一道正打在那魔修身上,聽得他慘叫一聲,頓時渾身焦黑。
薛清自然不會一下便將這魔修打死,他還想拿這魔修繼續練練身手,是以那魔修挨了一道上清雷光,也並沒有一時就死,仍舊有些餘力,跳起來就跑,一邊跑,他還硬撐臉麵,揚聲道:“今日老祖還有些俗務,便放過你等一回,下回再見,定要讓你等都化作膿血!”
未等他話音落下,薛清就笑道:“不必等下回了,眨眼的功夫,今日事今日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