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很難給四少爺真正的答案，因為她也不知道。
那天是沈騙子鬧著要吃東西，把他們帶到廚房去的。
沈騙子這人平日裏便神神叨叨，說出來的話真假參半，但他的真話一定是最準的。李文花懷疑他算出了什麽，可虛無縹緲很難取信於人，不說也罷。
她不需要任何理由也願意相信沈騙子，四少爺不行。
“四少爺，其實我拜托他們幫我查靜遠師太的事。”
“我娘？”四少爺一被提及軟肋當即連神色都鬆動了幾分，狐疑道：“向他們打聽什麽？”
“靜遠師太那一日同我說了句奇怪的話，‘你確定你生下的是一個孩子而不是一個怪物嗎？’四少爺，倘若你聽見這句話，會不會深思？會不會想找和尚道士問清楚？尤其是那個道士還頗有本事。”李文花說。
四少爺喃喃：“自然是孩子，怎麽可能會是怪物。我娘難道瘋了？不可能，她活的好好的怎麽會瘋呢。”
李文花：“‘好好活著’不會瘋，自然是人活的不好所以瘋了。我覺得她在怕什麽，絕非咱們一開始以為的怕難產。”
四少爺：“小文，你要做什麽，咱們一起做，咱們一起查。”
李文花嚴肅地說：“我現在要給錢氏送飯菜，過去很重要，未來也很重要。你要替我去送飯嗎？”
四少爺搖頭：“我不去。錢氏要是不在意我，去了也沒用；錢氏要是在意我，我去了她更難受。我讓胡祝搬到她院裏住了，能及時醫治，大夫總比我懂。”
李文花起先還覺得他太冷漠，替錢氏抱不平，但聽到他後麵說的話，樂了一下：“外男搬進女眷的院不合適吧？旁人會指指點點。”
四少爺：“不是你說的嗎？旁人的指指點點哪有命重要！”
李文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爺說的對，少爺最好了。”
四少爺雖然不見得有多喜歡錢氏，但以她性命為重，除了讓大夫在院裏貼身照顧，還調了一隊護衛把錢氏的院子給圍住。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此已經是難得了。
“我去給四奶奶送飯，有事咱回頭再說。”李文花走了。
四少爺眼睜睜地看她背影，左思右想，心裏不安，徑直跑去找了王太守。
屋裏煙霧繚繞，紫檀香燒著，王太守誠摯的拜著神靈。
上麵供奉著三位神靈，第一位木牌上刻著閻羅王，第二位木牌上刻著天師鍾馗，第三位就奇怪了，無名無姓，隻有生日時辰：甲午、丙子、壬申、甲辰。
門咯吱一聲響，被推開。
王太守頭也不回地怒吼：“誰敢擅闖！”
四少爺被嚇了一跳：“父親。”
王太守回頭，猙獰的怒容變成了平日的和緩，起身走向兒子，端著笑：“你怎麽跑到祠堂來了？不是一直嫌這裏陰森嗎？”
王太守是個草民孤兒，並不知父母，家裏的祠堂是供奉神的，四少爺幼年起對這個地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抗拒，從不踏足。
他隨著年歲見長，膽子也大了一些，久違的來了祠堂，見父親生氣，大大咧咧地說：“我來找你。”
王太守拉著他往出走：“叫人通報一聲就行。”
“父親在祠堂裏的時候從不讓人靠近，哪有人找得著你，我急著見你。”四少爺隨意地回頭瞥了一眼，看見了排位上的生辰八字，心裏泛起了嘀咕，這好像是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兩人出了祠堂，外麵樹木參天，遮天蔽日，不見一點花草，小路顯得清幽。
“什麽事兒呀？這麽急著找我。”
“我想問問我娘，她為什麽出家？”
王太守腳步一頓，繼而若無其事，“你不是從小就知道嗎？她呀，已經一心信佛了。”
四少爺難得聰明了一把：“家裏頭母親的房間一直留著，我進去過幾次，裏麵一點和佛有關的東西都沒有，她是怎麽突然想要信佛的？”
太守神色黯然：“大約是覺得做我的娘子太苦了吧。”
四少爺一見父親失落，趕緊出言安慰：“父親，那分明是覺得生我太苦了。”
王太守歎息：“我恨不得以身相替。”
往日裏談到這，就是王太守難過，四少爺安慰。但今日經過李文花的一通質疑，四少爺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假如覺得生育苦，往後不生了就是，為何一定要出家？”
王太守嚴肅地說：“人活著有這輩子就有下輩子，為女子生生世世避不了這種苦，修成正道，方才能脫離人間苦楚。不僅僅是女子，為人就很苦，所以一定要修行，得到神靈保佑，才能解脫。”
四少爺聽著，覺得也有些道理。
王太守：“反正往後就剩咱們爺倆相依為命了。”
四少爺擠兌：“我上的還有三個哥哥呢，父親還有四房小妾，咱爺倆相依為命，你得把他們都攆了去。”
王太守笑罵道：“又說些心狠的話了。”
四少爺感慨：“父親一向疼我，也不知道娘是因為什麽緣故才非要扔下我。”
王太守眼珠子微微一轉：“你本來都已經接受了，何故又提及？”
四少爺想也不想地說：“小文說，娘是有別的緣故。”
王太守眯了眯眼睛：“你那第九房良妾有福氣，為你育女，人也聰慧，將來一定有大福報。”
“現如今人人自危，哪有什麽福報？父親，什麽時候才能抓到凶徒？總不可能真的是鬼吧？”四少爺嘟囔道。
王太守：“肯定是鬼怪，但你別怕，你一定沒事。”
四少爺隻當是父親會保護好自己，並未多想。
他跑來向父親問母親的消息，結果被連消帶打岔開了話題，什麽都沒問出來，被留住吃了頓飯，敗興而歸。
他想找李文花再討論一下娘的事情，但錢氏吃著魚肉飯，說李文花已經走了。於是又去和尚道士那裏找，仍舊未曾找到。
“奇了怪了，人去哪兒了？怎麽哪哪都找不到？”四少爺煩的直撓頭。
皆善：“她有沒有說過要去哪？”
四少爺：“就說要去送飯，但是送完就走了，我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見著她。”
“容我一算，你們誰說個字。”
四少爺搶著說：“沒，沒有的沒。”
沈騙子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掐指開算，沒分成兩部分，三點水，三劃，離三；殳，四劃，震四；上卦下卦加在一起就是火雷筮盍。亥時，變火地晉，在看對衝，卦象傳遞出的信息是：東南東北。
“往東南東北方向找，她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