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守為了以防萬一叫人把所有的鏡子都拿出來,放進一庫房裏,派人嚴防死守。
由於有秦三世的緣故,這個時代的玻璃和鏡子工藝都十分成熟,有方方、圓圓的小鏡子,也有等身的穿衣鏡,甚至還有鑲嵌在櫃子上的鏡子。
這些鏡子堆了半個倉庫。
顧將軍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凶手想殺人,有沒有鏡子都可以殺人。”
王太守猶豫著說:“那……如果不是人,是鬼呢?隻能在特定的情況下殺人,我把鏡子收走了,鬼不就不能殺人了嗎?”
顧將軍:“荒唐,這世上若是有鬼,那我製造了多少鬼出來?怎麽不見有鬼來找我?!”
話雖這麽說,但畢竟和十八層地獄扯上了關係,未知和黑夜都讓人恐懼,和尚和道士成了最歡迎的人物,幾乎所有人都請和尚道士去房間裏麵念經做法,最好還能畫兩個符咒。
婢女們早早的將飯菜送到了個人屋裏,各個門房緊鎖,熬過漫長的黑夜。
當天晚上天都沒完全黑,蠟燭就已經全點上了,整個太守府所有的庫存都被搬了出來,務必要燈火通明。
然而天不遂人願,傍晚時,一陣狂風驟雨襲來,傾盆大雨刷刷而下,雨水衝刷著瓦片,雨幕籠罩下,外麵的一切都幾乎看不清,地上被澆起一股塵煙。
這樣的情況就是外邊看到有人影,走動也都害怕的縮在被窩裏,不敢出去檢查。
誰會被地獄使者選中?
月黑星移燈屢閃,依稀打過初更。錢氏臥房獨睡,丫鬟睡在外間,夜間睡得朦朦朧朧。
由於錢氏近來生病,連百天宴都沒有出息,躺在**不斷發出輕微咳嗽,尚不知道外境事情嚴重。
烏雲密布,風雨交加,一道閃電白光照亮了屋內,床榻邊立著一黑衣人。這個黑衣人也不知站了多久,手裏拉著幔帳的簾子。
緊接著雷聲轟鳴,錢氏被雷聲驚醒,就看到一個影子,她嚇得心神劇烈,當即便要尖叫出聲,卻被一下捂住了口鼻,暈厥了過去。
黑影將人扛了起來,一把踢開了門,在風雨大作裏招搖離去。
錢氏的婢女被風雨聲弄醒,起來去關門,回來後剛要躺下,忽然覺得不對,摸黑點著了蠟燭,發覺地麵上有寬大的腳印,當即心神一驚,連忙跑到錢氏的床踏處掀開了簾子。
**已經空****的無一人,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間,她趕緊跑出去叫人,在雨水裏還摔了一跤。
……
“餓死我了,這府裏的廚子都嚇壞了,菜都做不好,晚飯做的齁鹹,我隻吃兩口就放下了。”
沈騙子和皆善在院門口,讓李文苗把李文花拽出來去廚房做飯。
李文花舉著傘道:“下著這麽大的雨,雨幕下還不知藏著什麽樣的東西,你也有心思吃飯?”
沈騙子笑道:“沒聽淨扯些十八層地獄什麽的嗎?我這裏可是有和尚在,什麽鬼鬼神神的也不敢在地藏王菩薩麵前放肆。”
李文花無奈地看向裴淵明:“你也跟他胡鬧。”
皆善不自然地辯解:“我本不想來找你,是他非說路上不安全,要找我保駕護航。我是想要在院裏麵轉一轉,看看有什麽可疑的凶手。”
記憶雖然沒有了,頭腦卻依然靈活,無所不知的名偵探,真相永遠隻有一個!
李文花被自己的腦洞逗笑了,說:“行,那走吧。”
他們撐著雨傘,踩著水坑來了廚房。
進了廚房,卻發覺灶坑被點燃著,最大的鍋裏麵蒸了東西,熱氣騰騰,那鍋一鼓一鼓。
李文花:“這麽晚了是誰做做飯?”
她出於廚師的習慣掀開一看,裏麵是錢氏,被五花大綁,蒸的紅彤彤,睜著一雙眼睛看著她。
那一刻近距離的對視令她好像天靈蓋都被掀起來了,渾身過電,一般麻酥酥的發冷。
人在驚懼至極的時候腦子是木的,渾身是冷的,就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封入了冰窖裏,怎麽爬都爬不出去。
皆善猛地一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將人摟進了自己懷裏:“阿彌陀佛,諸佛保佑,神鬼不近。”
李文花牙齒碰著,痛苦是會聯動的,這樣慘死的人會讓她聯想起那劍城裏被屠殺帶進的平民百姓,慘死的瘋女人,絕望的大小姐,直麵生死的楊氏。隻要是死去的人,都會被她想起來。
皆善:“害怕就默念阿彌陀佛。”
他的肩膀太寬闊了,能將她全部籠罩,熟悉的氣息有讓人平靜的力量,她在心間默念著裴淵明,情緒逐漸被安撫住。
李文花吐出一口濁氣,聲音微抖:“死了嗎?”
“活著,她還活著,她還有氣兒還能動。”沈騙子小心翼翼的將錢氏抱出來,光是抱出來這個動作就讓錢氏痛苦不堪,臉都扭曲了,但她太虛弱了,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李文苗大喊:“這裏有水缸。”
沈騙子直接就把人放進了水缸裏,在冰涼的水裏浸泡了好一會,才慢慢的解去了錢氏嘴上的布條。
錢氏已經意識不清了,高溫蒸氣導致全身損傷,皮膚紅腫、水皰,輕易不敢去褪衣服,生怕帶下來一層皮肉。
李文苗端著盆去外頭接雨水,越涼的水越好。
沈騙子:“你知道是誰把你放進來的嗎?”
錢氏浸泡在水缸裏,情願溺死在水裏都不想出來,整個人瑟瑟發抖,沒辦法說出一句話。
要活活將人蒸死,這得是多大的仇。
李文花擰著眉頭看著她,盡量放緩口吻:“四奶奶,我是小文,你別害怕,有我們在你不會有事的。”
錢氏眼神呆滯,倏地落下兩行淚來,然後把自己紅彤彤的臉埋在水裏,在水下發出一連串驚懼地叫聲,嗆得直咳嗽,狼狽不堪,又拚命的把臉往水下塞,隻有冷水才能緩解她的痛苦驚懼疼痛。
由於這個場麵過於震撼,以至於眾人一時間說不出來什麽話。
這時外邊一陣喧鬧,依稀是尋找錢氏的聲音。
丫鬟大晚上的尋找錢氏,哭訴少奶奶丟了,驚動了許多人,男子們大半夜爬起來穿衣裳,滿府的找。
“四奶奶——”
“錢葳蕤!”
“四奶奶在這兒!”李文花頂雨出去,把人都叫來。
丫鬟見著錢氏渾身燙傷的模樣嚇得快暈過去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少奶奶!奶奶,是誰這麽心狠手辣?!我們家少奶奶一向與世無爭!”
眾人也都愁眉不展,看著錢氏那幅淒慘的樣子心有餘悸,對於同類,感同身受是每一個人的本能。
李文花把她發現錢氏的過程說了一遍,聽的人膽戰心驚。
錢氏是永安城太守之孫女,身份貴重,嫁給四少爺是平配,她性格溫和,深得全府老幼的愛戴,此番她遭難,大家的心都揪到了一起去。
四少爺身披鬥笠蓑衣,將沉睡的孩子裹到了自己衣服裏,他雙手抱著孩子碰不到錢氏,也不敢去碰,隻能不斷催促:“趕緊去把胡祝找過來!”
有兩個人應聲跑出去找胡祝。
“今日多虧了你們,倘若不是你們來廚房,她這條命就沒了,而且是活活被蒸死。”王太守直擦額頭上的汗。
顧將軍掃向四人,對準槍口,詢問道:“先不必急著感謝,你們四人為何會大晚上出現在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