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城門竟然開了,守衛讓流民有秩序地入城。
李文花撒了氣,接著有些忐忑,怕那些大人物找自己麻煩,但接下來入城路很順暢,被發了流民證。
她想著先找個地方當廚師。
結果村婦拉著她說:“沒人會用你,流民不知根知底,誰敢用。我逃過難,我知道去哪,你跟我走。”
大家都湧向了了一個地方,街道肮髒破落,但人擠著人。
李文花:“這是哪?”
村婦說:“牙市,隻要能被買走,咱們就有飯吃了。”
李文花立即道:“不可,我不會自賣!”
原主的娘在最困苦的時候都沒賣過女兒,她不能賣了她自己。
滿牙市全都是麻木的流民,等著人來挑挑揀揀。他們好像天生就低人一等。
村婦說:“我看你穿的不是綾羅綢緞,但半點補丁沒有,猜你是好人家的女兒,你不能接受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我跟你說,我們大老粗都明白一個道理,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什麽氣節,那是吃飽飯的人才有的東西!你得活下去,你總有想見的人吧?”
李文花沉默著,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足,鞋子已經磨爛了,腳上起了泡又磨破結痂。她忽然笑了:“我有想見的人。”
“你家的姑娘多少錢賣呀?”一個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著李文花,因為氣味不好,露出嫌棄的表情。
李文花看他嫌棄自己反而很高興,說:“您看著給吧,我會做飯,想當廚娘。”
中年男人給了村婦五十個銅板,真的夠賤。
村婦轉手賽給了李文花,說:“咱們看樣子賣不到一塊去了,你呀多保重,千萬想著,活著最重要,不能再跳懸崖了。”
她還以為李文花是尋死的。
李文花笑了笑:“錢你拿著吧,我賣身了,有地方吃飯。我走了,人海茫茫恐怕沒機會再見,你多保重。”
直到分別,也不知彼此名字。
人生萍水相逢,緣分淺淡,揮手轉身便是一生不相逢。
仔細想想,她和裴淵明的緣分也太淺了,都不記得是否有好好的告別。
買家姓王,她看著燙金的牌匾,記得某一次和裴淵明聊天,依稀聽過有個琅琊王氏的分支在此地,據說是個好讀書的清貴人家,家風嚴謹。
她運氣倒是不錯,輕鬆了幾分。
“這是咱們家,虞城王家,但記住了,奴婢隻能走偏門。”中年男人領著她們進了府邸,丫鬟們站成一排,都是被臨時買回來的,依次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
中年男人自稱陳管家,站在前麵問:“都誰識字?”
人群中隻有李文花舉手。
這要多虧了秦三世這位前頭的穿越者,普及了簡體字普通話才能讓後來人順風順水。所以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陳管家將她叫了出來:“會背詩嗎?”
李文花暗自數了數小學初中高中課本裏的詩句,隻記得一部分,說:“五六十首。”
陳管家狐疑:“不會是吹牛吧。”
李文花想,別的穿越者都是大殺四方,她會背一首詩居然要被懷疑!她也是被應試教育摧殘過的,張口就來離騷:“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停,你背什麽,我又不讀書不識字。”管家一擺手,打量著她:“你還會什麽?”
李文花:“我會做飯,做的特別好吃。”
陳管家:“認識字,會做飯,不錯,是男人會喜歡的,就去四少爺院裏做二等丫鬟吧。”
李文花一愣,趕緊說:“我做飯特別好吃,我可以去廚房的。”
陳管家瞪了她一眼:“怎麽安排的就聽著,小心揍你!”
李文花:“我簽賣身契的時候說要當廚娘,那賣身契上寫著呢,不去誰院裏當丫鬟。”
陳管家一摸腦袋:“呦,忘了你識字。哎,瞅著你機靈,人怎麽那麽傻,去廚房有什麽奔頭,去四少爺院裏將來指不定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李文花笑了:“陳管家,還有一句話,叫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順帶一提,我燉雞特別好吃,你讓我去廚房,保證主子們吃的其樂融融,回頭你就是大功臣。”
這時一個懶散的聲音響起:“陳管家,你幹嘛非得要把人塞到我院子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色中惡鬼呢。”
陳管家哎呦了一聲,說:“四少爺,您納了喜鵲當第八房姨娘,這不是院裏缺人嗎?”
李文花尋聲看去,隻見一綾羅綢緞公子哥,腰間墜著四塊玉佩兩個香囊,手中握著折扇。人擠眉弄眼的,隻瞧著古怪但是不醜,就是不像正經人。
四少爺一瞅李文花,“髒兮兮的,洗幹淨了能有六分,算是小美女。”
陳管家:“這評價就不低了。”
四少爺:“但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來,別顯著好像我這是火坑一樣。”
李文花斬釘截鐵:“我幹廚娘的活,我做飯真好吃。”
四少爺斜睨著她:“行,帶她去洗幹淨,送廚房去做菜,做的要是不合我心儀,就送去喂突厥人。”
李文花久違地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丫鬟服裝,跟著人去了廚房。
四少爺搬了個凳子就坐在廚房外頭,完全沒有傳聞中琅琊王氏的風度。李文花吐槽:“君子遠庖廚,四少爺在廚房合適嗎?”
四少爺:“君子遠庖廚,那是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你看我有那個善心嗎?一知半解的半吊子。我就在這看著,誰都不能幫你,怕不怕被我扔去給突厥人!”
李文花:“我是從劍城逃難出來的,少爺如果想知道突厥人具體什麽樣,可以問我。”
四少爺一愣。
李文花直接進了廚房。
飯點過了,廚房菜用的差不多,隻剩下一些豬肉。
她準備做個銀碳豬頸肉,把兩塊比巴掌大的豬頸肉洗淨,切成了兩塊的寬條,放在碗裏等著醃製。
研製的工序也不複雜,秉著原汁原味加了薑末蒜末料酒醬油鹽,又到了純天然的蜂蜜進去,一股腦泡在寬肉條上,又接著來個全身按摩,直到肉條吸足了底味兒,采用鐵簽子把肉條穿上。
點著的銀碳火光紅亮,這把肉條在上邊一烤,就聽著那滋滋滋的冒油聲,再滴上幾滴在炭上,竄起一陣焦香施施然的四散去。直到把肉烤的外焦裏嫩才放在竹般上,用鋒利的小刀切成手指肚厚的片,接著拿白瓷碗拌了一個靈魂料汁。
這靈魂料汁裏加了紅油醬油蒜末,還有檸檬汁和翠綠的檸檬片,然後裹著那焦香的肉吃一口,真的好香。
李文花做菜的時候偷偷吃了兩塊,感動的險些落淚,不舍得端給了四少爺。
四少爺早就聞著香味坐立難安了,菜上桌立馬嚐,隻覺得舌尖從來沒有這樣舒暢過,眼眉彎彎:“可以呀,你的確是個廚子。”
李文花:“那我可以當廚娘了嗎?”
四少爺:“明個我還想吃這個肉,別說當廚娘,當我娘也行。”
李文花想,你娘知道你這麽孝順嗎?孝死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