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夫人摔斷了腿，腦袋淌了好多血。”丫鬟匆匆的進來稟報。
他們一聽，趕緊去梨花院探望，滿院的梨花不吉利，但開得很美，如雪般，淡淡白。
大夫剛給接完骨頭，包紮完頭上的傷口，開了些藥，說：“正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三個月內是別想動了，養一養吧。”
沈騙子直嘖舌：“好端端的，怎麽還摔跤了？”
楊氏瞥了他一眼：“你在說廢話，好端端的自然不會摔跤，我不好的才會摔跤。”
沈騙子封上嘴巴。
李文花：“傷著骨頭了，我去熬點骨頭湯補一補吧。”
楊氏看著她笑容滿麵：“還是我的乖女最貼心了。”
李文花一愣：“您叫我什麽？”
楊氏：“女兒呀，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
沈騙子把自己嘴上的拉鏈拉開，指著裴淵明問：“那他是誰？”
楊氏一臉嫌棄：“沒用的女婿。”
裴淵明：“……”
李文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了然地點頭，“如果我姐姐是女兒，那我也是女兒，那就不算在裴家蹭吃蹭喝了。”
李文花磨了一下牙，在妹妹的腦袋上重重地揉了兩下：“你在這方麵腦子轉的是真快。”
李文苗得意地笑：“嘿嘿嘿。”
李文花：“不是表揚。”
李文苗立刻垮了臉。
楊氏心疼：“不要說這種重話，我的小女兒呀，母親好心疼，快過來，我抱抱你。”
李文苗順著杆往上爬，一口一個娘叫的可貼心呢。之前她還叫奶奶，輩分變得忒快了。
楊氏可能是摔到了腦袋，又開始發瘋了。
她把人物關係記得亂糟糟，裴淵明從寶貝兒子變成了笨蛋女婿。
當然了，沈騙子始終是那個蹭吃蹭喝的便宜女婿朋友。
李文花一下子沒法脫身了，因為楊氏特別黏她，隻吃她做的菜，不然就絕食，而且不配合吃藥。天氣漸熱，傷口很容易感染，必須要盡快養好身體，隻好連哄帶騙的叫“娘”，不得已又住了下來，承包了裴家的廚房。
四月吃魚是個好時節，這個時候的魚特別的肥美鮮嫩。她把收拾幹淨的魚往案板上一放，用手一按魚尾巴都能翹起來。
如此鮮嫩的魚她不想用來紅燒，所以清蒸最好了。
刷刷的揮起刀鋒切魚頭斬魚尾，在由魚脊背向內留下臨界點的切，一直向下至魚尾處有十三四道，好像分瓣一樣白裏透紅。
切的透徹，醃製的時候特別好入味，所以撒的鹽不多，用適量料酒，撒上蔥薑汁醃上一會。
鍋裏燒了熱水。
她趁著這功夫又準備裝點的配料，有野生的紅藍間生的薺菜葉，嫩綠的小蔥和小辣椒，再來上十幾粒紅耀耀的櫻桃。
紅中帶藍的野生薺菜稍加修整一下，接著把嫩綠的小蔥切絲小青椒切圈，而櫻桃就這麽圓滾滾吧。
現在她把醃製好的魚擺在瓷白的盤子裏，魚頭放在前邊，切開的魚塊擺盤，就這麽沿著盤子齊刷刷擺了大半圈，後放在熱水鍋裏蒸。
由於這魚吃的就是個鮮嫩，所以蒸的時間也不長，蒸騰的熱氣一上來，滿滿五分鍾她便打開了鍋。
這時候的魚還不能吃，得把裏邊蒸出來的水倒掉，去鍋裏的水，添油。
把薺菜葉壓在每片魚的下麵，露出相間的葉子，薑絲連帶著蔥絲擺在魚身上，接著點上一點醬油。
鍋裏的油翻了花，用手勺舀起澆在魚身上，就聽著呲呲的聲音，蒸騰的香味裏帶著魚肉獨有的味道。
再用椒圈在魚身上圍了一圈，紅紅的櫻桃擺在了十幾片的魚身上，在白嫩的魚身上打出錯疊的幾道光，紅白藍綠間。
“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藝術品，絕對是藝術品。”
她將魚放在食盒裏，裝了一大碗米飯，提著便去梨花院。
走到門口，忽然聽見裏麵有母子對話。
“母親，你到底在幹什麽？”裴淵明的聲音低沉。
楊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便宜女婿，不要隨隨便便進你丈母娘的房間。”
裴淵明：“我知道母親是在裝傻，不認我，拉著人家的姑娘叫女兒，您到底在幹什麽？”
楊氏有些不耐煩，回頭瞪了他一眼：“你笨不笨呀？我在幫你留媳婦。”
裴淵明：“我就猜到是這樣，母親，不要再糾纏她了。”
楊氏道：“這麽多年了，你就往家帶了這麽兩個朋友回來，要麽娶李文花，要麽娶沈丘，你自個兒選。”
裴淵明無奈的嘴角抽搐，“母親，我不能留她。”
“理由呢？”
“理由就是，您這些年是在裝瘋。”
楊氏沉默片刻，坐了起來，腿被夾板固定著不方便。
裴淵明讓她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後退一步，跪在地上：“兒子不孝，這些年自顧自的就認定您瘋了。”
楊氏不以為然：“說不好我是真的瘋了。”
裴淵明：“母親，我記得父親死時，你說是有人殺了父親。大家都說這是瘋話，父親是戰死沙場的，所以你說的是實話嗎？”
楊氏道：“是瘋話。”
裴淵明不死心：“我接任太守以來，翻看了種種卷宗，陳列遜為權力不擇手段，通敵賣國，但這是近年來的事情。父親死時，他才剛剛接任太守一職，他死前也否認害過父親，所以……”
“所以是我的瘋話。”楊氏摸了摸他的臉：“兒啊，往事不可追。”
裴淵明：“如果我一定要追尋呢？”
父親已死，兒子裝聾作啞，枉為人子。
楊氏：“那你就要先知道一件事情，我當初來劍城，是來殺你父親的。”
裴淵明愣住。
楊氏：“等你什麽時候做好準備聽接下來的話，什麽時候再查吧。現在咱們說更要緊的事，你再不成親，你們裴家就要斷子絕孫了。”
裴淵明腦袋發懵，滿腦子都是那句驚世駭俗的話。
楊氏風輕雲淡：“廚娘總比殺手強，反正你裴家的男人也不挑食，那就娶回來吧。”
“娶什麽娶？！”裴淵明一時著急。家裏亂糟糟的，父親死得不明不白，母親曾要殺父親。這種家庭怎麽敢耽誤人家好姑娘！
楊氏逼問：“你喜不喜歡人家姑娘？”
裴淵明斬釘截鐵：“不喜歡！”
李文花就在門口聽著，想了想，她敲了敲門，笑著說：“娘，我做的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