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睡到半夜,窗戶被敲響。她半天反應過來自己住的是二樓,一下子就清醒了。

敲窗戶的聲音很輕,指縫輕輕刮著窗戶板,在黑暗裏一下接著一下。

她倒沒有特別害怕,因為沈騙子就住在隔壁。

裴為正睡著,怕女兒被吵醒,她立刻踩著繡花鞋來到窗邊,便看見月光將一道人影投射在窗上。

這是哪個王八蛋大半夜不睡覺趴人家窗戶?

她伸手攥起了窗邊的花瓶,一隻手突然開窗,另一隻手狠狠往下砸。

冷風呼嘯而至,席卷夾雜著雪花。

花瓶沒有砸出一聲脆響,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裴淵明在窗外,衣上全是雪,靴子踩在窗戶的邊緣,單手扳著凹凸的窗沿,另一隻手緊緊捏著李文花的手腕。

他眼眉在雪光下都變得柔和,一張嘴白氣騰騰,“好端端的花瓶,砸碎了可惜。”

李文花鬆了口氣,又沒好氣:“你大半夜的趴人家窗戶做什麽?”

裴淵明笑了笑:“我來找你私奔。”

李文花將花瓶擺回原來的位置,心想,這是來求和的?

裴大人的腦回路真是清奇,大半夜的折騰。

算了,有個台階,她也有點想下的意思,畢竟年關將至,家裏該大掃除了。

她道:“大晚上的,趕緊回家睡覺去,明兒來接我。”

裴淵明:“白天人多,我帶不走你,你父母現在見了我就打。”

李文花一愣:“你睡糊塗了吧。”

裴淵明認真地說:“我很清醒,思來想去隻有這一個主意了。我窮小子一個,你爹娘不肯把你嫁給我,不如咱們先私奔,待過個三五年,生米煮成熟飯,咱們再回來拜見他們了。”

李文花笑容收斂,瞅了他好幾眼,“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裴淵明誠懇道:“我知道,私奔對女子而言不是良策,但我發誓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李文花遲疑著摸了摸他額頭,沒發燒,難道是之前失憶的毛病又犯了,甚至還產生了妄想的症狀。她問:“你有沒有腦袋疼?”

裴淵明搖頭。

李文花問:“你叫什麽名字?”

裴淵明疑惑:“花花,你怎麽了,我是裴淵明啊,你的二郎。”

李文花尋思,二郎是哪來的稱呼?她再問:“你幹什麽的?”

裴淵明慚愧道:“你別瞧不起我是打鐵的,賺不了什麽錢,但我一定會對你好。”

李文花鎮定自若地點頭,壞了,裴淵明又傻了,得趕緊找沈騙子。

她轉身就要去找人,裴淵明一把拉住她的衣角。

他脆弱的像是瓷器將碎,嗓音微抖:“花花,我今天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才來找你的,你別不搭理我。”

李文花握著他的手臂,“你先進來,咱們進屋說,別掛我窗戶上。”

裴淵明:“再不出城城門就關了,花花,我們跳窗戶私奔吧。”

李文花舔了舔唇,電光火石間,謊話張口就來:“我進屋收拾一些衣服。”

“來不及了,出了城衣服我再給你買。”

“那我去找找錢。”

裴淵明眼睛慢慢變紅了:“花花,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了?不愛我了,不願意跟我私奔了。”

李文花:“我……”

裴淵明:“你別說了,我都知道。”

李文花生無可戀,你知道啥呀?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裴淵明探進來半個身子,在李文花光潔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

接吻往往帶著欲,親吻卻隻帶著情。

他的吻很涼,大概是在外麵凍的,但冰雪氣息在溫柔裏消融。

李文花忍不住想鑽進他懷裏,哪怕那個懷抱很冷。

他的雙眸有著細碎的月光,“花花,我給不了你未來,但我可以永遠喜歡你,就像一年有四季,但我可以永遠留在這個冬天。”

李文花還沒反應過來。

裴淵明張開雙臂,整個人向後倒去,從二樓直接摔了下去,一動不動。

李文花被驚的滿口國粹:“我xxx,裴淵明!啊!我……”

她到底還有理智,一關窗戶,飛奔著跑出房間,用力敲沈騙子屋門,“別睡了,裴淵明又傻了。”然後跑下了二樓,都跑出殘影了,巷子深處,窗戶口下,厚厚的積雪中有他的身影。

“裴淵明!”

李文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裴淵明抬手抹下發上的雪花,睫毛上染上了霜,“你肯跟我私奔啦?”

“跟你私奔,我……”李文花好想罵人。

裴淵明握住了她的手,眼底滿是希翼,“太好了,你沒有變心,你還想一直跟我在一起。”

李文花無奈了,她罵傻子有什麽用,捂著臉把眼淚憋回去,悶聲問:“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雪很厚。”裴淵明把大氅脫了,披在她肩膀上,將她抱起,大步的往前走,靴子帶起雪沫子飛飛揚揚。

李文花苦口婆心地說:“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你腦子本來就不好,再摔一摔那就是雪上加霜。”

裴淵明可憐巴巴地說:“花花,我知道我又蠢又笨又沒錢,但我喜歡你,你跟我走吧。”

李文花:“去哪兒啊?”

他開心的暢想,“我在鄉間有一塊田地,到時候咱們去種地,我種田你織布,再養兩隻鴨子,三隻雞。或者咱們去別的鎮子,租個房子,我還給人打鐵賺錢,給你買漂亮的耳環。”

李文花:“咱們兩個走了,那其他人怎麽辦呀?”

裴淵明非常任性:“不管了。”

李文花腦袋疼,說:“我給你指路,咱們去一個小院,我花錢把那地方租下了,咱們可以先去那住,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裴淵明停住腳步,風雪刮亂了他的白發,清澈的眼瞳映襯著白茫茫的一片雪,“花花,咱們走吧,再不走城門就要關了。”

李文花揪了揪他的臉蛋:“怎麽辦呀,你現在的樣子太好騙了,有點想把你拐走。”

裴淵明眨著眼睛顯得分外無辜:“花花不用騙我,花花說什麽我都聽。”

李文花看著他,這世間再沒人比裴淵明更適合雪茫茫天氣的人。

她在他脖頸間輕輕蹭了蹭,很依戀的靠著他,說:“你先按照我指的方向走,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

裴淵明:“好。”

李文花把他騙回了家,不多時,沈騙子裹著裴為也回來了。

裴淵明一看他,警惕道:“他是誰?”

李文花:“我表弟。”

沈騙子:“她叔叔。”

兩個人對視一眼,假裝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說。

李文花飛快道:“我去拿點東西,你們先聊著。”她要去找沈騙子的醫藥箱,再燒一鍋水。

沈騙子把裴為放在**,盡量和善地笑了笑:“你手腕上好像有蟲子。”

裴淵明低頭:“哪有?”

沈騙子:“就在這呀。”

他借機把脈,裴淵明一動不動。

沈騙子眼睛一眯:“好你個……”

裴淵明捂住他的嘴,低聲道:“小點聲,別讓李文花聽見。你待會就跟她說我傻了,然後你裝模作樣給我治一下,我明兒個就恢複正常。”

沈騙子掙脫開他的手,鄙視道:“裴淵明啊,裴淵明,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也學會欺騙女人了。”

裴淵明淡定:“感情裏的欺騙叫做情趣。”

沈騙子一針見血:“你敢當著李文花的麵說嗎?”

裴淵明:“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幫我。”

沈騙子:“求求我。”

裴淵明翻了個白眼:“求求你。”

沈騙子大笑三聲,翻身做主人,“裴淵明,你也有落在我手裏的一天,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