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和古霜降最終也沒有真的撕起來，隻是不鹹不淡的說了兩句話，就繼續維持著友好的表象。

有好菜自然要有好酒，酒過三巡，飯菜隻剩殘羹，大家開始聊天，主要話題基本圍繞在李文花入朝為官這件事上。

李文花堅定拒絕，“我沒有那個能力，承擔不了那份責任，就想過點自己的小日子，混吃等死。”

古霜降冷不丁地說：“我懂了。”

沈騙子問：“你懂什麽了？”

古霜降道：“嫂子是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此話一出，氣溫一降。

裴淵明剛要開口，李文花便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閉嘴。

她心平氣和地說：“我記得秦三世時，推廣過普通話以及全民識字，當時全民識字率是百分之七十五。現在國家統計，文盲占百分之八十。秦三世如神一般，但她一己之力很輕易的就跌落了，我又能改變什麽。”

古霜降帶著淺淺的微笑，語氣並不咄咄逼人：“有責任感的人遇到困難，會主動去解決，我以為夫妻的理念是相同的，裴相在拚盡全力的扛著國家往前走。”

李文花談實際，她談信念。

李文花思考了一下，神態還是很平靜：“那我們就先來談一談這個國家遇到的問題。森林覆蓋在大批量的減少，平原上幾乎看不見樹木，山嶺上光禿禿一片，暴雨、幹旱、農作物不生長，天災時不時降臨，以及官僚體製存在的問題。”

古霜降：“這些都能過去，縱觀曆史，哪一代都會遇見這樣的問題。”

李文花：“這就像是一場大病，從來沒有被治好，一直都是人硬挺著，挺不過去的人也就死去了，然後活著的人慶祝，說一切都過去了。”

古霜降被懟的啞口無言。

錢葳蕤突然問：“這些問題有辦法解決嗎？”

李文花回答：“有，提高糧食產量，研製藥品，延長人的壽命，遏製生態惡化，這些需要的都是工業化。”

工部司田忍不住開口：“什麽是工業化？”

李文花：“我很難給你解釋，你不能理解，也根本辦不到，這不是一個人能辦到的事，這是時代進步。”

古霜降秀眉一皺：“這是推脫之詞，大秦是在一雙雙手下建立下來的，每個人都沒有昏聵度日，他們都在奮發上進。至少在這桌上的人都為了一個信念在努力，所以你不是一個人。”

李文花揉了揉額頭，幹脆直接放狠話：“我也不說朝廷的臣子都是奸臣佞臣，畢竟你們都是奮發上進的，但沒什麽用。”

古芥想，裴家夫人還真是名不虛傳，鋒利的程度簡直就是大砍刀掃**莊稼，全部攔腰砍斷。

李文花緩和了口氣：“當然，這麽說也挺偏頗的，畢竟大家維係現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問題，可想要更進一步，你們都不行，我也不行。”

她僅僅是在網絡時代信息爆炸下，腦袋被塞入了很多信息，並不能給他們指引更多的方向。

他們受到時代的局限，也沒辦法創造出超越時代的東西。

古霜降：“因為達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就不努力了嗎？”

李文花：“是如今這個社會不需要我也能延續下去，更好的社會我搞不出來，非常可悲。”

秦三世那種牛人努力過，結果呢，除了玻璃香皂種子，看不到一點努力過的痕跡。

奴隸製仍舊存在，朝廷貪汙受賄並沒有好轉，階級製度分明，就連寒門子弟出頭的機會都少。

一個人是不夠的，幾個人也不夠，要的是整個國家的人覺醒，這是時代的問題。

她清清楚楚的意識到，即使掙紮，也扭不過時代的滾滾車輪，任何試圖舉起手的動作都隻是螳臂當車而已，所以她很早之前就放棄掙紮了。

裴淵明反手握住了李文花的手，強硬地口吻說：“想做什麽就自己去做，一定要拉著別人，顯得很無能。”

古霜降還要開口，古芥攔住了她。

飯吃成這樣也坐不下去了，況且天色的確已晚，眾人陸陸續續起身，李文花和裴淵明送客。

李司田依依不舍作別，他長了張娃娃臉，顯得有些可憐。

李文花提醒道：“要不然先修路吧，反正有水泥。”

“修路？”

“嗯，要想富先修路。”

他思索著走了。

裴淵明：“不想摻和這些事情，幹嘛還要給他指路？”

李文花：“因為他想。我還挺喜歡他的，上次我和他一起拯救地裏的莊稼，他表現的挺好。”

裴淵明：“這點理由就喜歡他，太淺薄了。”

李文花翻白眼：“我還是喜歡街角的貓，因為它毛茸茸的，還能喵喵叫。”

裴淵明想了想，“喵喵”叫了好幾聲。

李文花噗嗤一笑：“你喝多了吧。”

裴淵明笑著說：“你笑了就好。”

李文花歎了口氣：“裴大人，不是我擺爛，隻是，那是一條沉重的路，一旦開始走就停不下來，終此一生都要奉獻，享受革命果實的從來都不是革命者，我一生的背脊可能都是血淋淋的。”

裴淵明柔聲細語：“你看的比我遠，所以你害怕，這很正常。我還是選擇跌跌撞撞的走下去，但你不一定要跟我走一樣的路，李文花，還是那句話，你不用考慮我，隨便你。”

李文花嘴巴一撅：“親一口。”

裴淵明：“還有人沒走呢。”

“哎呀，不用拿我當人，嗝。”王曉在飯桌上一直很沉默，主要是聽不懂他們唧唧歪歪在吵什麽，所以一直在搜刮飯菜，這些人裏數他吃的最飽，不住的打嗝。

錢葳蕤倒了杯水遞給他。

他眼下還算個男人，主動提出送錢葳蕤回家，“天太晚了，送到你家門口我就走。”

“那多謝你了。”

錢葳蕤同李文花作別，“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

李文花點頭。

他們也走了。

剩下古家兄妹還在。

古霜降看見裴月，抱起來哄了哄，古芥給她係上四季平安扣。

李文苗提防的看著她，隨時做好把裴月抱回來的準備。

古霜降把孩子還給李文花，行了一禮：“我要是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在這給嫂子賠禮道歉了。”

李文苗陰陽怪氣：“不用道歉，你可是我姐夫恩人的女兒，所以你做什麽我姐姐忍著就是了。”

古霜降不理會李文苗，隻說：“嫂子，如果你的女兒沒有生活在美好的未來裏，你不會覺得可惜嗎？”

李文花：“你如果稱呼他為裴相，那該叫我一聲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