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文花在那一瞬間,想的根本不是裴淵明不當君子了,想的是李文苗會頂替一個本該中舉的人。

大概是小市民的心態作祟,她帶入的永遠是弱者。

但裴淵明字字句句,都有他的道理。

所以她腦海裏麵東一句西一句,一時一個想法。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錢映、古霜降的出身對那些出身平庸的進士就公平嗎?”

“我和她們不一樣。”

——

“在現代難道有絕對的公平嗎?”

“可以去博微申冤呀!”

——

“能成為不被頂替掉的那個人已經不易了。”

“所以就去頂替別人?”

——

“畢竟這還是個奴隸製的社會。”

“可我是現代社會的人。”

——

“裴大人一番好心,不領情就太傷人心了。”

“沒錯,裴大人自怨自艾說了好多話,趕緊安慰他!”

李文花猛地回過神來,伸出手拽著裴淵明的袖子,晃了兩下。

裴淵明稍微放心,這是個示好的動作,“怎麽了?”

李文花捂著心口:“我好擔心你啊,擔心苗苗貪汙受賄什麽的,還把你拖下水。”

裴淵明一口否決:“不可能,她沒那個能力。”

李文花:“那就好了,我就擔心會影響到你,剩下我什麽都不擔心,也不擔心你會害我,更不擔心你的變化。天地萬物,滄海桑田,任何東西都能變,憑什麽人不能變?人心也是可以變的……”

裴淵明生無可戀的打斷:“你看,開始這麽想我了。”

李文花撒嬌道:“你聽我說嘛,裴大人,我永遠愛你,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而且,你根本就沒有變化,你看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帥氣英俊,迷死我了,快讓我親。”

裴淵明微微彎腰,李文花吧嗒親了一口。

在感情裏,即使是驕傲的裴大人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

他大多時候不想提,立誌於掩蓋,意圖消滅。

可即使假裝視而不見,黑洞還是在角落裏呆著,而且越演越烈,形成了一個小孩子,每天撒潑打滾陰沉作鬧。

終於,李文花親他了。

於是心底那個小孩子在叫囂著:李文花,你快點迷戀我吧,多多的喜歡我,抱我,親我,這邊也要親,我就知道你果然最喜歡我了!你根本就離不開我!

裴淵明摟著李文花加深了這個吻。

她摟著他的脖子,掛在他腰間,被親的魂不守舍,還不放心,喃喃著問:“裴大人,頂替掉的是哪個學生?”

裴淵明莫名其妙:“沒有頂替任何人,本來錄取五十人,我額外加了一個名額。”

李文花拍了下額頭:“我真糊塗。”

裴淵明給她揉了揉額頭,歎息道:“本來就不聰明,別再把自己打傻了。”

李文花:“反正我已經嫁人了,傻了就傻了。”

裴淵明摟著她的腰,假裝要把她扔下去:“我給你掃地出門。”

李文花摟的更緊了:“那我就抱著裴大人的腿哭,順便摸摸。”

裴淵明:“青天白日的,別**。”

李文花裝模作樣:“往後古霜降入朝為官,和你在職場上共同進步,我沒什麽用,幫不上忙,就更要想方設法抓住裴大人的心了。”

裴淵明咬牙切齒:“你抓的根本不是心,鬆開。”

李文花:“我不!”

裴淵明將她甩到了**,然後跑了。

李文花不敢置信,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又看了看自己的腰,沒毛病啊,一直都肉乎乎的。

裴淵明疾步往出走,深呼吸,“還有事要去辦呢,差點就被絆住腳,今天也是考驗定力的一天,耽我大事。”

說來也是巧,夫妻兩個之前還在談古霜降。

幾日後,古霜降這就來拜訪裴淵明了。

恰好這一日沈騙子來蹭吃蹭喝。

裴淵明讓沈騙子進裏屋去,他接待古霜降。

他有意避開她,抵達永安後,始終沒跟她見過麵。

古霜降如今身著官服,不染脂粉,別有一番味道。

她恭謹行禮:“裴大哥。”

裴淵明撇清關係:“既然入了朝堂,就以官職稱呼吧,國子監丞。”

古霜降立刻改口:“裴相,今日前來是為了感激裴相的安排,國子監清貴,是個好去處。”

裴淵明:“不是我安排的,是朝臣商議決定的,主要是你文章寫的好。雖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雖有至道,弗學,不知其善也。是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故曰:教學相長也。《兌命》曰‘學學半’,其此之謂乎!”

古霜降驚喜:“裴相竟然能背下來。”

裴淵明:“我說了,你的文章好,但文章好的人有很多,你可是為何我獨記你的。”

古霜降悄悄看他:“請丞相明示。”

裴淵明神色肅穆:“因為古元帥的緣故,永安距離劍城很近,元帥舊部頗多,你身為他的女兒,於情於理我都要讓你高中,所以你文章寫的好令我鬆了口氣,但有才華的絕不僅你一人。”

古霜降聽他敲打自己,想了想,行禮認錯:“裴相,我對裴夫人一時失言了,隻記著永安離劍城近,卻忘了錢太守的女兒也參加科舉,一時忘乎所以,還請恕罪。”

裴淵明:“李文花性情敦厚,從不計較,隻是你入朝為官,往後便要謹言慎行,畢竟你是為你自己爭前程。”

古霜降:“是。”

裴淵明低頭翻看書卷:“沒什麽事就退下吧。”

古霜降沒動,直直地看著他:“裴相,我不想在國子監,這是個清貴的去處,但我要的不是清貴,我想像其他人那樣放到基層曆練,以求前程。”

裴淵明看了她一眼:“你哥哥知道嗎?”

古霜降:“我如今與他同朝為官。”

裴淵明:“我不是讓他管著你,而是他應該會告訴你,一般官員下放,沒個三年五載回不永安,想要靠外放步步高升,最起碼要十五年的時間,山高水長,很容易出意外。”

古霜降下定決心:“那樣也好。”

裴淵明皺眉:“為什麽一定要外放?不習慣永安?”

古霜降羞愧低頭:“從前與崔家、裴相有那樣的糾葛,我一時糊塗做蠢事,沒能幫忙反而添亂,如今更不敢與裴相在一城池,唯恐旁人閑言碎語,汙蔑裴相。”

裴淵明歎了口氣:“你是古叔叔的女兒,無論什麽時候,我總是護著你們兄妹的,往後永安不會有流言蜚語,你在國子監做好了,我許你一份前程。”

“多謝裴相。”古霜降深深行禮,果斷告辭。

沈騙子從裏屋出來,望著那離開的背影,摸著下巴,“好一招以退為進,解決流言蜚語,還能試出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又是一個狠心的女人呀,可惜了,裴大人並不憐香惜玉。”

裴淵明皮笑肉不笑:“是啊,你現在不走,我就要揍你了。”頓了頓又說,“回家不許跟李文花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