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是陣眼。
眾人最終在崔家的祠堂裏找到了他。
他睡得很安詳。
沈騙子上前用拳頭將他打醒,在他醒來的那一刻,整個長安上空籠罩的烏雲徹底結束。
沈騙子看著沈夏,“你在幹什麽?”
沈夏很輕鬆地說:“我太久沒有睡一個好覺了,想睡一會。”
他輕輕鬆鬆睡好覺的時候,正是放出了他心底的妖魔。
沈騙子隱忍著:“死了很多人。”
沈夏風輕雲淡:“意料之中,畢竟我每天都在經曆這樣的痛苦。”
沈騙子生氣道:“對自己的痛苦敏感,而對別人的痛苦極其麻木不仁,你真是越來越不像人了。”
沈夏笑道:“你錯了,這才是人。”
李文苗從袖子裏麵抽出來一把小刀,李文花一把捏住她手腕將她攔住。
“姐姐,死了好多人呀,我們差點死了。”李文苗眼底都是恨意。
李文花苦笑,姐妹倆反應都是一樣的,都想先弄死,可惜這是個弄不死的玩意,“我也試圖殺死他,但是沒有用,他感覺不到痛,精神也不會死。”
沈夏漫不經心地說:“是呀,而且我死了,下一個就是沈丘了。”
沈騙子一言不發。
沈夏就是一塊滾刀肉,殺,殺不得,也殺不了。
隻能暫時用鐵索將他困住,他也不掙紮,沒什麽反應,隻說:“隔壁屋子裏還關著一個人。”
李文花打開門,進去一看竟然是王曉,她把人推醒。
王曉眼睛都不睜,迷迷糊糊地說:“國師神通廣大,你敢碰我,小心被妖怪吃了。”
李文花大聲:“王曉!”
王曉眼睛一睜,看了她一會,突然一撲,一把抱住李文花,哭哭啼啼地說:“小文,我可想死你了,以後都不尋找什麽身世了,就老老實實、消消停停的眯著。”
沈騙子敲了敲他腦袋,“趕緊放開小花。”
王曉一看是沈騙子,於是放開小花,轉而抱他:“我的小心肝,我以為我以後都見不著你了。”
李文花下巴都快驚掉了,“你們兩個?”
王曉言辭切切:“我洗心革麵了,為愛當臥底付出一切。”
李文花一臉古怪:“洗心革麵,連性向都洗嗎?”
王曉沉浸在自己的感情裏,不可自拔:“我被帶到長安,看著國師神神叨叨,實在受不了,又漫無目的,隻好每日在秦樓楚館裏買醉。萬萬沒想到,居然因此遇見真愛,秋秋,這些年你女扮男裝辛苦了,你要遭的罪我都替你遭完了,往後再也沒有人控製你了,我會八抬大轎的娶你,然後咱們就過那神仙眷侶的生活。”
李文花想,難怪沈騙子不告訴自己王曉的下落,他在行騙!
李文苗攥著小拳頭就去打王曉:“放開我騙子哥哥,你這個龍陽。”
王曉低頭瞅她:“小姑娘,秋兒是你姐姐。”
李文苗:“你傻了吧!他是一男人!”
沈騙子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李文花隱隱嗅到了將會有人悲慟欲絕的味道。
“啊——”
“欺騙感情禽獸不如——”
餘下要處理的就是崔宰了。
就是因為在他家家祠裏置辦的陣法,才導致長安大亂。
但說來諷刺的是,由於陣法中心在他們家,他們附近反而沒有受到波及,一個人都沒死。
殺不了沈夏,但是能把他推出來。
活著的長安百姓經曆了痛苦磨難,牙齒縫隙裏都是咬出來的鮮血,恨不得將罪魁禍首分食了。
“人怎麽能和妖魔勾結來害人呢,你不是人生的嗎?你不是人養的嗎?”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呀!”
“誰看見我丈夫了,有人看見我丈夫了嗎?”
“沒了,哈哈哈哈哈哈,沒了。”
整個崔家的人都被一排一排地綁著,跪在地上。
崔峰因為通風報信有功,饒過一命。
崔宰狼狽地跪在地上,白發被風吹的飄揚,“國師害我,他說這是能斬斷大秦龍脈的陣法,沒提殺人,長安這麽多人呀,我沒想著當罪人!”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血流成河。偌大的一個世家,一步走錯,棋盤都被掀翻了。
崔家嫡係除了崔峰,全部處死,暫時平靜地民怨,然而後續還有麻煩。
長安被炸的不成樣子,幾乎被屠城,活著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是被李文花他們救下來的。
現在就麵臨一個問題,長安已經是死成了,人也太少了,已經不足以重建一個城池。
最終裴淵明決定:“遷都。”
遷都不是一件小事,一般來說要大臣和皇帝商量個三年五載。
但眼下崔家附近的朝臣沒有被波及,剩下的連句屍骨都找不到,商量都沒法和人商量。
於是裴淵明一人做主,遷都永安城。永安城,再往前便是劍城,可以說是裴淵明的大本營。
小皇帝很憂慮,遷都去了永安城,那他還是皇帝嗎?
然而趙履石已死,朝廷被重創,古芥等人還活著,但都是裴淵明的支持者。
他並無可用的人,隻能沉默的答應遷都。
裴淵明大約是看出了他的顧慮,說:“遷都是陳早就想的事情,如果沒有長安變故,可能要過十幾二十年才會提出來。一來,軍政合一,邊關軍事不能消減,還要防止軍權影響政權,軍政對峙一直都是問題,那就不如天子守國門,盡數握在手中。二來,地緣優勢,永安城是核心,宜州、真定在自己手裏就能固守待援,在敵人手中就會腹背受敵。三來,突厥,匈奴等遊牧民族打不進中原。天子所在之地,城牆足夠堅固、糧食足夠充足,遊牧民族的脆弱後勤和有限武器,完全沒有攻破永安城的可能。四來,長安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對南方控製減弱,臣擔心有人趁機事變,所以要向北方靠攏。這些就是我決意將永安城定為成都的理由,請陛下放心。”
小皇帝想了想,問:“你為什麽不當皇帝,隻要你想,你就可以當,你當了皇帝就不用事事都來問朕了。”
裴淵明:“因為人心易變,而臣不想變。”
日月欲明,浮雲蓋之;河水欲清,沙石涔之;人性慾平,嗜欲害之。
大興四年,二月,眾人抵達永安城,一切百廢待興。
首先就要建造皇宮,然而優秀的建築師很少,大家幾經推薦,居然推薦到了王曉頭上。
王少爺文不成武不就,唯獨對建築敏感,虞城就有他設計的手筆。
但王曉拒絕朝廷的征召,畢竟他已經心如死灰了。
“人生在世間時時刻刻像處於荊棘叢林之中一樣,處處暗藏危險或者**隻有不動妄心,不存妄想,心如止水,才能使自己的行動無偏頗,從而有效地規避風險,抵製**,就不會被痛苦繞身。”李文花苦口婆心地勸著。
王曉喝著酒,悲痛欲絕:“王八蛋,男扮女裝,騙人感情,天打雷劈!”
沈騙子摸了摸鼻子:“不是跟你道歉了嗎?”
王曉恨恨地盯著他:“道歉有用,要衙門幹什麽?”
李文苗瞅王曉不順眼,冷冷地說:“道歉是道德,衙門是朝廷機構,國家律法是一個底線,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律法來解決,所以我們準備用道德解決問題。”
沈騙子一言難盡:“苗苗,不要學裴淵明說話。”
李文苗橫了他一眼,“我們在幫你擦屁股,你最好不要說話。”
沈騙子歎了口氣。
李文花柔聲細語的寬慰:“我明白你的感受,老天爺不劈沈騙子,我都幫你揍他!”
王曉感動的熱淚盈眶:“小文,你真好。”
李文花順兜掏出一疊紙,“我對你這麽好,你在這上頭按個指印行不行?”
王曉一拍胸前,醉醺醺地說:“你仗義我也仗義,必須按十個。”
他在賣身契上麵畫押了。
沈騙子涼涼一笑:“就算我不坑你,你不照樣被人坑嗎?”
李文花幽幽地說:“這怎麽能是坑他呢?這是義氣,怕他餓死,我在給他找工作。”
沈騙子豎起大拇指:“你可真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