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早就瞅見裴淵明了,他在那徘徊不前。她怕驚到他,就一直默默等著。
他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道歉,態度還算誠懇。
李文花擺出溫柔善良純良的一麵,柔聲細語道:“裴大人麵對這個陌生的環境的無措感,我是能夠理解的,你隻是一時慌張,口不擇言,並無惡意。”
裴淵明見她還算溫柔好說話,稍微放心,不自然地說:“那就別磨刀了。”
李文花:“啊?”
她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刀,隱約明白了什麽,解釋道:“廚房的刀不快了,我本來是要拿到街上去磨,見這有石頭,所以就蹲這兒自己磨了磨,省了四文錢。”
裴淵明見她如此節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窮,所以娶她,畢竟家貧則思良妻。
“家裏不寬裕嗎?”
“沒有,我就是節省習慣了。”
裴淵明點評道:“像你這樣節省的女子很賢惠,自古妻賢夫禍少。”
李文花頭一次被誇賢惠,有些受寵若驚:“我賢惠嗎?”
裴淵明點頭:“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我有難來,你幫我周旋,沒有離開,正是因為你道德高尚,為人賢惠。”
李文花莫名:“這……你說的那種夫妻,是‘露水夫妻,錢盡緣盡’。”
裴淵明一板一眼:“所以我們是個真正的夫妻,雖然之前吵架了,但夫妻不合,是因為丈夫不能正確對待妻室的緣故,我以後一定會尊敬你的,不會妄自揣測。”
李文花聽他說話十分生疏,歎了口氣:“雖然你是在誇我,但我怎麽聽都不是滋味。”
裴淵明沒有與女子相處過的經曆,就像是一個孩子正在讀小學,睡了一覺,睜開眼睛在大學課堂。老師點了他的名字,叫他回答問題。
李文花:“你在想什麽?”
裴淵明:“我想拿紙筆記下來。”
李文花一愣:“什麽?”
裴淵明解釋:“提前把錯題的關鍵詞寫在紙上,圈出重點詞匯,把話的思路再整理出來,下次你再說類似的話,我就知道該說什麽了。”
李文花想,你這麽解題沒毛病,但你不能這麽談戀愛呀。
她放下刀,用帕子擦了擦手,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裴淵明一下子就躲開了,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李文花隻覺得這是意料之中,淡淡地說:“裴大人,夫妻沒有血緣之親,相愛就親近,不愛就疏遠。”
裴淵明遲疑:“我很敬重你。”
李文花想,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成婚還沒到第七年,但七年之癢已經來了。
她一時惡從膽邊生,忽而一笑:“裴大人。”
裴淵明:“嗯?”
李文花用輕佻地口吻說:“二十一歲的裴大人不解風情,不如三十歲的裴大人風情萬種,隻怕你在**連進哪個洞都不知道,更別提技術了,我也不想親近你呢。”
裴淵明:“……”他被羞辱了。
李文花轉身要走。
裴淵明一把抓住她手了,生氣地說:“你的言語太過輕浮,不可以說這樣的話。”
李文花用指尖在他喉嚨上勾了一下,嫵媚地笑:“裴大人想見識見識更輕浮的嗎?”
裴淵明:“你休要挑釁我。”
李文花抬手就將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拉了下去,露出光潔的肌膚。
裴淵明大駭,手一鬆,“青天白日,你要幹什麽?”
李文花:“你。”
裴淵明麵對千軍萬馬都沒發怵,如今竟慫了,轉身便走。走到一半還忍不住回頭看,已經不見李文花的身影了。
……
沈騙子最後在西側院牆下找到了李文花,他肚子咕嚕嚕響,饑餓讓他語氣不太好,說:“說好了今天做好吃的,廚房怎麽連火都沒開?”
李文花盤腿坐在石頭上,正在練瑜伽緩和心情,否則她遲早讓裴淵明氣死。
“不做了,沒心情,你出去買點吃的,明兒在門口張貼個招廚子的告示。”
沈騙子一聽,這事可嚴重了。李文花領地意識極強,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陌生人踏足她領地,如今主動找廚子,這是要砸她自己的鍋?
“你不給裴淵明做飯了?”
“不給。”
沈騙子驚奇:“上次裴淵明失憶,你又是做吃的又是煮喝的,跟照顧祖宗一樣,這回怎麽什麽都沒有?”
李文花單手夾煙狀,宛若一個中年不舉老男人,惆悵地說:“我暫時不想泡他了,稍有不慎就格式化,白費力氣。等哪一天他恢複正常了再說吧。”
沈騙子:“這麽快就放棄了,你是真愛嗎?”
李文花破罐子破摔:“被你發現了,我其實是渣女。”
沈騙子實在說不動李文花,於是把吃不到飯的滿腔怒意宣泄到了裴淵明身上。
他衝進裴淵明的房間,抓住了裴淵明的領子,痛心疾首地說:“你是不是傻,莫罵酉時妻,一夜受孤淒。”
裴淵明捏住他的手腕,一擰,便將他按在桌案上,冷聲道:“沈騙子,九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長進,又菜又作。”
沈騙子:“你才作呢,好好的家都快讓你作沒了,小花都要張貼告示招廚子了。”
裴淵明眉頭一皺:“那就招廚子,家裏裏裏外外的活本就不該讓她一個人幹,我既不貧窮,何必叫她勞苦。”
沈騙子跟他說不清楚,長長地歎了口氣:“裴淵明,我真的很想救你,但良言難勸該死鬼,你這病到底什麽時候能好,放我起來,我要給你紮兩針。”
裴淵明鬆開他,有疑慮地說:“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娶李文花?”
“還能因為什麽,喜歡唄。”沈騙子抽出銀針,在他幾個穴道上紮入。
裴淵明想起兩人之前的對話,耳朵有些燒得慌,“我怎麽會喜歡她?她……她看著挺好,但行為好生輕浮。”
沈騙子:“裴淵明,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可是成親前就把事辦了的男人,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裴淵明:“……”
一世英名,毀於一念之插。
沈騙子:“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太作。你沒記憶了,但小花有,你斷情絕愛了,她難不難受?還她輕浮,她持證上崗,睡你天經地義,你都不知道被睡多少次了,你之前跟個狗一樣搖著尾巴求著人家睡你。”
裴淵明不吭聲,他暫時不想見李文花,準備去軍營躲兩天。
他理虧,他惹不起,躲得起。
軍營,士兵們鍛煉著,喊聲震天。
裴淵明一時心潮澎湃,這才是他應該站的地方,而不是在一個後宅裏糾結什麽小情小愛。
楊林練完士兵,走上前來問:“裴弟,聽說你搬軍營裏來住了,你又讓弟妹給攆出來了?”
裴淵明:“我自己主動出來的。”
楊林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咬了一口蘿卜,開始傳授經驗:“《孫子·軍爭》有言,打不過咱就跑。和媳婦發生衝突,首先要學會避其鋒芒,保全性命,而後才能伺敵取勝;其次既然無法正麵抗衡,困難之時另辟蹊徑。目今新敗,可深溝高壘。”
裴淵明額上青筋直跳:“我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家裏的規矩比衙門都多,從來說一不二,小小女子根本不敢跟我鬥。”
楊林說:“吹牛的時候小點聲,這幫女人精明著呢,三天兩頭往軍營裏麵送糕點送鞋襪,收買人心,給她們充當眼線。”
裴淵明可悲地左右望了望,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道:“我說的是真的。”
楊林憐憫地看著他:“我信你,男人必須要信男人。我娘子也是溫柔似水,對我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我一拍桌子她就瑟瑟發抖。”
裴淵明揭穿:“你撒謊,你之前還說她在床頭磨刀,你不敢睡覺呢。”
楊林嘶了一聲:“裴弟,你不講究,我順著你說,你也得順著我說。”
裴淵明倨傲:“你說的是假的,我說的是真的,豈可一概而論。我在我家的地位就是皇帝在宮裏的地位。”
楊林:“小皇帝年紀小,如今還沒娶妻,難道……天呢,你在家連夫妻生活都過不上了?這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