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明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抗拒:“你還想去皇陵?那地方去不得。”
李文花打量著他:“奇怪了,初生犢兒不怕虎,長出犄角反怕狼。”
“我對於過去已經不糾結了。”
裴淵明笑著說:“你們兩個命懸一線,遲遲不醒,我覺得天都要塌了,我擁有的不多,卻是成雙的失去。我這一生征戰沙場,人命若論罪孽,那我是罪孽深重,所以從不信鬼神。但你們兩個出事以後,我就跪在佛前,一遍一遍的說,隻要你們兩個平平安安,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現在你們兩個平平安安,是我最大的喜事了,我什麽都不求,什麽都不問了。”
李文花瞅他,他有點虛,橫刀立馬的裴大人也終究有怕了的時候。
她在他唇親了親,“你應該求花神,花神不用你付出任何代價。”
裴淵明睫毛一抖,眼底盡是笑意:“好,我求你。”
李文花思索:“我是在中途消失的,你們後來又經曆了什麽?是怎麽逃出來的?”
裴淵明:“我說不清楚,我就記著那是一條很空曠的石壁甬道,碎石碰撞有回音,我渾身是血,身受重傷,沈騙子昏迷不醒,我背著他跑了很久,力竭昏過去了,隱約聽見有人說了聲‘奇怪’。”
李文花:“沒了?”
裴淵明斟酌再三,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還有一句話。”
李文花無奈:“都是到如今了,你就痛痛快快的跟我說明,還掖著藏著什麽?”
裴淵明:“我不確定那句話是否準確,‘奇怪,隻有神的孩子才能安然無恙的出來’,大概就是這樣一句話。”
李文花電光火石間,突然想起了裴淵明身受重傷,一拍巴掌,“我們從階梯上掉了下來,隻有你受傷了,我是靈體不算,趙熠是大秦皇室的血脈,沈騙子不見蹤影……他該不會和王曉一樣,都是試管嬰兒吧。”
她能想到的事情,裴淵明早有揣測,自從試管嬰兒這個概念被提出來以後,另一個問題也浮出水麵,王曉是第一個成功的試管嬰兒嗎?
國師身在長安,他最開始做實驗應該也是在這個地方展開的。
沈春是突厥質子,沈夏是小太監出身,唯有沈秋不知是什麽來曆?
據說,他是國師最寵愛的弟子。
裴淵明:“這些事情不要再提及了,事情能過去是好事。”
李文花緩緩點頭,腦袋有些發麻。
裴淵明問:“累不累?我抱你回去休息。”
李文花說:“有點累,但之前就說好了,咱們走完要去看孩子。我肚子裏麵卸出來的貨,我可是一眼都沒瞧見呢。”
裴淵明:“錢氏把她們照顧得很好,我帶你去看看。”
披香殿本來是妃嬪的住所,小皇帝還年輕,還沒娶妻納妾,大半的宮殿都是空的,裴淵明找了一所離沈騙子和李文花都近的宮殿,把錢氏和兩個孩子安排了進去。
大臣們為此沒少上奏折,說:“裴淵明這是把後宮當他自家住了,就差自個兒坐上龍椅了,請皇帝嚴懲他。”
裴淵明看見那些折子,淡定的批個已閱,再給皇帝看一遍,最後發還到大臣手中。
時至今日,他仍舊是長安城裏的掌權者。
他的妻兒穩穩地住在後宮裏修養。
不僅如此,還在皇宮擬定了女官製。
對備選女官的品德、才學、家庭等等進行考察,設置機構“六局一司”,其下管轄二十四司彤史共二十五個分支機構,女官的總人數暫時設定為一百人。
李文花聽他說女官,有些意外:“我從來沒跟你提過男女平等,封建社會,沒有科技,男女體力上的差異很難達成平等。你是怎麽會有這個念頭的?”
裴淵明慢悠悠地說:“外人說,是因為我有兩個女兒,在給女兒鋪路。但我心裏想讓你過得舒服點,你的時代對於我來說太遙遠了,我想象不到,所以想到什麽我就做點什麽。”
李文花在他身上蹭來蹭去,“裴大人,我好喜歡你啊。”
裴淵明淡定地說:“我知道。”
李文花撒嬌:“快來親一下。”
裴淵明微笑,抬了抬下顎:“你看。”
披香殿門口,錢氏懷裏抱著裴為,身邊站著裴月,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李文花還是要作為一個母親的尊嚴的,立馬遠離裴淵明,跑到了錢氏麵前,“恭喜呀,你這也算得償所願。”
錢氏行禮:“多謝裴夫人。”
錢氏聞訊第一個來參加女官考核,擔任尚功,五品官,領有俸祿,掌女功之程課,總司製、司珍、司彩、司計四司之官屬。
有很多像她這樣的女子應招而來,也有在宮裏待久了的宮女接受提拔,她手下共有四名重要下屬。
司製掌衣服裁縫,司珍掌寶貨,司彩掌繒錦絲枲之事,司計掌支度衣服、飲食、薪炭。
皇宮如今人少,有一半的事物都由她經手,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
這不是錢氏理想中的女子為官,但也是邁出的一大步。
李文花趕緊扶住了她,“你謝我做什麽,我什麽都沒幹,你應該謝裴大人。”
錢氏抿唇一笑:“可是,我拜謝裴卿的時候,他讓我謝你。”
李文花扭頭看他:“謝我什麽?”
裴淵明笑而不語,小心翼翼地接過裴為。
李文花蹲下,摸了摸裴月的腦袋,“我是你娘,前些日子飛到月亮上麵去給你摘花了,如今終於摘到了,送給你。”
她把在禦花園裏摘到的一朵小花插在裴月的發髻裏。
裴月看著她,聲音稚嫩平穩:“我以為娘死了。”
李文花的心裏軟的一塌糊塗,趕緊把她摟在懷裏,說:“娘不死,娘要長命百歲,一直一直的陪著月兒。”
裴月低垂眼簾:“好。”
李文花幸福死了,裴月居然連續和她說了兩句話。
誰說月兒不關心外界,她分明還惦記著娘。
裴淵明:“也來看一看這個孩子吧。”
李文花再去瞅瞅小女兒,裴為生下來的時候,瘦的不像話,被錢氏喂養了一段時間,變得白白胖胖,小腳亂蹬,見人就笑,十分熱情,和姐姐完全不一樣。
錢氏說:“果然是你們裴家的孩子,就算生下來小,身子骨也壯,太醫都說這孩子半點毛病都沒有。”
裴為好像聽懂別人在誇她,咯咯咯直笑。
李文花被她笑得心都要化了,“阿為,我是你娘,初次見麵你好呀。”
裴為吐了個泡泡,用胖乎乎的小爪子戳爆,小小的噴兒一聲,像是給娘表演一個魔術。
妻子在笑,女兒在鬧,裴大人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