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的!”李文花抬腳照著前麵就踹了下去,然後轉身就跑。

前麵的人撲通倒在地上哎呦了一聲,孩子氣的聲音響起:“你別跑,我也是人!”

李文花本來都跑遠了,聽著聲音又一點點摸回去。

她把人扶起來,湊近了仔細一看,這人介於少年與孩童之間,一身道袍,個子生的矮,臉上還有奶膘。

她驚訝:“沈丘?”

“你怎麽能這樣?我好心想帶你走,我要救你,你居然打我,沒有你這樣當大人的,我……”

小秋後知後覺,控訴一停,驚喜地問:“姐姐,你認識我?”

李文花覺得這個夢越來越奇怪,她抹了一把臉,問:“現在是怎麽回事?”

小秋奶聲奶氣地說:“姐姐,我也不知道,我醒了就在這兒了,過了界碑看見花紅柳綠,一眼就看出了紅粉骷髏,還在紅粉骷髏堆裏救了個人。就是在那邊打架的,他叫裴淵明,長相智商都比我差,但武功好,我勉強收他做跟班,是我吩咐他去救你的。”

李文花也顧不得奇奇怪怪的場景,隻想從這個昏暗的地界逃出去,“你是道士,這裏神神鬼鬼的,你能破解嗎?”

小秋說:“我什麽都沒有,破解不了,隻能先逃一逃了。”

“不用了!這些屍體怪物沒你說的那麽可怕,我打得過!”遠處傳來一聲厲嗬,少年淵明腳踩桌案,一個飛身,雙膝壓在一具屍體的肩膀上,按住屍體的口,將火折子喂了進去,接著拽著屍體的頭往出一甩。

屍體在半路就發生爆炸,砰的一聲,四分五裂,火光四濺,附近的黑影都著寬大衣袍,粘上了火就瞬間燒了起來。

本來昏暗的大廳瞬間燒了起來,燒的亮堂堂。

少年淵明在火光的背景下,向他們奔跑疾馳而來。

他的臉是似水般的淡顏,沒表情,甚至有些寡然無味,但他的身軀卻能爆發出猛烈的力量,氣度凜然,骨骼健壯,爆發出極大的衝突感。

他左手攥住李文花,右手抓住小秋,“快跑,要爆炸!這些屍體裏麵全部都是酒精!”

他們三人通過了界碑,闖入了金碧輝煌的美景,躲開了酒精揮發後的爆炸。

三個人趴在地上。

小秋捂著胸口:“你也太強了吧,居然跟那麽恐怖的東西對打,而且打贏了,你該不會是什麽帝星下凡轉世,專克邪物吧。”

少年淵明冷冷地說:“物好打,精神怎麽破?”

歌舞升平,如花美眷,這是任何人都會沉溺在其中的景象。

李文花看著那些佳麗,疑惑道:“她們……是什麽?”

小秋說:“界碑上寫著貴妃廳,又是元狩二十六年建造,那應該就是秦三世的後宮女眷了。按照規矩,皇帝去世後,所有宮妃強行灌食水銀,水銀劇毒,食後立馬即死。據說被水銀毒死的殉葬者,其屍體長久不腐,多年後仍栩栩如生。曆經多年,這些屍體活過來了,像生前那般作樂,誤闖進來的人也會沉迷在其,直至死亡。”

李文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殉葬是最慘無人道的,我聽說秦三世已經廢除了殉葬製。”

少年淵明:“秦三世的陵墓,又不是他能說了算的。”

小秋做思考狀:“那邊是恐懼、灰暗、屍體,這邊是快樂?我看不像。”

少年淵明:“準確的說,那邊是充滿了酒的屍體。你得快點,我好像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這應該是兩種情緒。恐懼的身軀,以及虛假的歡樂,快樂是假的,她們正值美好年華,卻被生生殉葬,怨氣藏在歌舞升平之下。”

小秋眼睛飛速地一掃場間,“我聽師尊說,使人殉葬無非就那幾種方式,要麽在飯菜裏下毒,要麽直接賜毒酒,再不然就是勒死,最恐怖的是活埋,將殉葬者手腳捆住,擺成一定姿勢,將其‘活埋’。”

李文花立即領悟到了他的意思,提著裙擺衝了出去,一把掀翻了桌子上的食物,酒杯倒在地上,裏麵的酒是黑的,食物是有毒的。

少年淵明拿著刀四處砍,砍斷了柱子,倒下的柱子上麵有著自縊用的白綾。

跪在地上侍奉的佳麗麵帶微笑,謙卑地仰頭望著上方。小秋跑去拽她的裙子,裙子上的絲帶其實綁著四肢,拽開以後,能看見青紫的捆綁痕跡。

小秋說:“無量天尊,快走吧。”

沒得束縛的佳麗們紛紛消失,美妙的宴會也漸漸失去了色彩,兩個空間似乎逐漸融合到了一起。

一個過於黑暗、一個過於光亮。

美麗佳人是她們,腐爛的屍體也是她們。

讓人殉葬的達官顯貴希望即使到了地底下,這些美麗的佳人依舊侍奉,每日載歌載舞,享樂不斷。

但顯然,快樂是幻覺,痛苦在腐爛。

就連虛假的花團錦簇,都是花朵開在了女人的骨頭上。

李文花對殉葬的最初了解,來自於明人沈德符編撰的《萬曆野獲編》中記載了幾例《發塚》故事:嘉靖八年,山東臨朐縣有大墓發之,乃古無鹽後陵寢,其中珍異最多,俱未名之寶,生縛女子四人,列左右為殉,其屍得寶玉之氣尚未銷。以上俱本朝近事,故記之,遠者不及詳矣。

書上的寥寥幾筆,遠沒有親眼看見來的震撼。

池子裏的酒幹了,燈燭被推的七扭八歪,食物酒水灑了一地,三個人坐在台階上。

李文花往少年淵明身邊蹭了蹭,一把抱住了他,低聲啜泣起來。沒有大的在身邊,拿小的當代餐也行。

少年淵明趕緊掙紮:“你別抱我,男女授受不親。”

李文花順口胡謅:“我男的,隻是穿女裝而已,我太害怕了,裴大人讓我哭一會。”

少年淵明很好騙,將信將疑,就沒掙紮了。但他問:“從之前我就覺得奇怪,我並不認識你,你在哪兒見過我?”

小秋也問:“我也好奇,你怎麽認識我?”

李文花瞅了瞅兩人稚嫩的麵容,唉聲歎氣:“我不認識你們兩個,我認識長大後的你們。”

這話聽得太荒唐,奈何他們剛才經曆了一場更荒唐的事,對於李文花來自他們長大後的那個時間段,居然覺得有些可信。

小秋吸了吸鼻子,問:“我長大以後,是不是接任了師尊的國師之位。”

李文花:“沒有,但你有了很重要的朋友。裴大人也有了很重要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