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不擅長應付有情緒的人,除了剛穿越而來,要小心翼翼的看人臉色時,謹慎多思。
等她逐漸熟悉了,這個世界就漸漸展露了本性。
唯一耐著性子應付有情緒的人,就是對裴淵明,這證明是真愛。
如今皇帝說話半遮半掩,叫她來猜,她腦子都不想動一下。
她要搞的是美食文,又不是懸疑推理解密,要是有那個腦子還當什麽廚子。
皇帝斥責:“難道隻當廚子,就沒有野心嗎?”
李文花問:“卑職想當廚師長算嗎?”
皇帝半天都沒說話,過了會兒幽幽地說:“你別說話了,你一說話朕就頭疼。”
李文花委屈,她也不愛來,她是被叫來的來了,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站半天了腿都疼。
蘇有德把相王請了過來。
相王沒穿紅色官服,但浮薄少年更喜愛有色之,仍就穿一身大袖寬身的紅色直掇,衣布大袖,周緣以皂,下加襴,前係二長帶,掖著兩個香囊兩個玉佩。
“參見父皇。”
“起來吧。”
相王直起身子,目不斜視,姿儀甚美。
李文花行禮:“見過相王。”
相王微笑點頭:“裴夫人好。”
“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皇帝陰陽怪氣地看李文花一眼,招呼著相王:“你來看看這琴怎麽樣?”
相王見那鑲嵌玳瑁的玉匣,以及雕琴,說:“麵板桐木,底板梓木,琴弦由絲絨繩係住拴繞於琴軫上,琴徽玉石,已有梅花斷,這是難得的珍品。”
皇帝淡淡:“你比她強,還知道是珍品,可惜還是不懂琴,隻知物。”
相王:“父皇教訓的是。”
李文花不服氣道:“我也知道是難得的珍品,這裏有哪一樣不是難得的珍品?繡著多彩的芙蓉花和羽毛裝飾的帳幔,織著各種葡萄的錦緞被子,陛下用的自然樣樣都是好的。”
皇帝:“你還覺得你很聰明?”
李文花不謙虛:“多多少少是有些聰明的。”
皇帝沉吟了半天說:“你不該嫁給裴淵明,你應該嫁給朕,然後把朕氣死,大家就都高興了。”
這話帶著些敲打的意味。
相王連忙道:“父皇龍體康健,文武百官都盼著父皇長安久治。”
他們兩個不像父子,更像君臣。
皇帝說:“他們已經不盼著朕了,最近連立太子的呼聲都沒了。”
皇帝隻有一兒一女,安樂公主一死,
安樂公主的支持者瘋狂攀咬相王,說是相王指使婢女殺了安樂公主,皇帝沒信,直接將婢女都殺死,此事不了了之,落下帷幕。
眾人一琢磨,皇帝沒別的孩子了,皇位自然花落相王身上。於是相王炙手可熱,他這人還不記仇,對安樂公主的舊部也存招攬之心,一時間風頭兩無。
相王一聽,立刻雙膝跪地,“父皇英年鼎盛,自然不需要急於立太子。”
皇帝道:“你從前就是太子。”
相王叩首:“兒子資質平庸,庶人所出,從來不敢多想,一切但憑父皇做主。”
皇帝轉了轉珠子,莫名地說:“魚見餌不見鉤,人見利不見害。”
相王:“父皇教訓的是。”
李文花在旁邊看著,一個性情陰冷多疑的父親就夠讓人難受的了,偏偏這個父親還是君王。
她想起了安樂,覺得,這皇帝是不是克子?得找沈丘算一算。
皇帝突然問:“李文花,你在想什麽?”
李文花猝不及防,脫口而出:“想算命。”
皇帝疑惑:“算什麽命?”
李文花:“就算自己什麽時候能發財。”
皇帝覺得荒唐,“算命若有準,世上無窮人。”
李文花一愣,她一直以為皇帝深信道教,可聽他這話裏的意思怎麽好像不信呢?
皇帝的眼眸裏沒有光,“上什麽山,打什麽柴;進什麽廟,念什麽經。你是裴淵明的妻子,就不要總是市井小民的姿態了。”
李文花:“是。”
皇帝歎了口氣:“一個兩個都不是賞琴之人,蘇有德,去把裴淵明叫來。”
蘇有德:“是。”
裴淵明忙到一半,蘇有德將他叫進了陛下的寢殿。
皇帝坐在琴前,說:“正想拿琴來彈奏,可惜沒有知音來欣賞,就把你叫來了。”
“是。”裴淵明行了一禮,見李文花和相王都在,相王跪在地上,他沒有貿然開口。
皇帝彈了一手琴,彈罷,他的手放在琴上,說:“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
從字麵上看是說,如果說琴可以自己發聲,那麽為什麽把它放在盒子裏就沒了樂聲?如果說聲音是由手指頭發出的,那麽為什麽不能湊過耳朵靠近指頭直接聽到樂聲呢?
李文花暗道一聲,好家夥,問題在逐步升級。
裴淵明淡定地說:“這個問題從佛家的角度就能解釋了,一切都是因緣和合而成,事物與事物之間隻是由於發生了聯係,才得以存在。”
皇帝果然感興趣:“你細細的說。”
裴淵明:“即如所謂‘四大’,《金光明最勝王經》卷五說:‘譬如機關由業轉,地火水風共成身。隨彼因緣招異果,一在一處相違害,如四毒蛇具一篋。’《圓覺經》說:‘恒在此念,我今此身,四大和合。’《楞嚴經》曾對什麽是“濁”有一段闡發:‘譬如清水,清潔本然,即彼塵土灰沙之倫,本質留礙,二體法爾,性不相循。有世間人取彼土塵,投於淨水,土失留礙,水亡清潔,容貌汩然,名之為濁。’也就是說,‘濁’是塵土和清水發生了作用而形成的。還有一段論述與之意相同:‘譬如琴瑟、箜篌、琵琶,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臣拙見,請陛下點評。”
皇帝說:“裴淵明說的不錯。你們兩個可有見解?”
相王道:“兒臣認為,這是‘無中生有’、‘有來自無’、‘有無相生’、‘有無結合’才產生美妙無比的琴聲來,從而揭示了‘有’與‘無’結合、‘有’‘無’統一才能生成萬物的普遍道理。琴聲潛在於琴上,靠指頭點撥,即靠‘有’的推動才能發出聲來,但光有指頭也無濟於事,‘有’必依賴‘無’即潛在於琴身的音才可生出聲。有無相生是萬物生成之本。”
皇帝說:“也不錯。”
李文花一臉懵,啥玩意兒?字兒都是字兒,她怎麽就聽不懂呢?
皇帝已經危險的將射線落在了她身上:“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