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想透了李文苗的來曆,覺得有必要和樊阿桃談談,但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這麽一等就等到了新年。

新年前兩天,她就已經關了店門,帶著李文苗和樊阿桃將家裏打掃一新,樊阿桃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不算病號。

除了掃房子貼春聯放鞭炮,除夕夜最重要的就是晚上那頓飯,李文苗點名要吃白斬雞。

這道菜不難做,燒了一鍋熱水,把洗淨的雞加料酒,蔥薑先燙上了,而後在撈出來接著泡冷水澡,如此反反複複熱了涼、涼了熱,為的就是白斬雞做出來好吃。

這道菜的重點就是蘸料,她拿過碗調了一個靈魂醬汁兒,原汁的雞湯加醬油麻油和一點糖,在來點小薑末和嫩綠的蔥花,配著嫩黃的雞塊吃上一嘴,就是個香嫩滑脆。

李文苗趴在灶台邊說:“姐姐,我偷師學會了,將來能和姐姐一樣是大廚。”

李文花笑了笑:“你不是大廚,你是饞貓,端著菜上去,不許偷吃,晚上這頓飯要大家一起吃。”

李文苗脆生生的答應,端進了屋裏。

就聽東屋裏樊阿桃說:“我看見你偷吃了。”

隔壁家劈裏啪啦的在放炮,灶坑裏燒著木頭,嘈雜的聲響配著亂哄哄的笑,一年春節要到了。

家裏隻有三口人,十道菜太多,李文花便做了六道菜,講究一個六六大順。

饒是如此,李文苗瞧著滿桌子菜仍舊眼睛發直:“姐姐,菜太多了吃不了。”

李文花:“沒事,新年當天晚上吃的是新菜,往後就天天吃剩菜,外頭天冷,菜不會壞,一直到吃完為止。你們主要吃鬆鼠魚,這道菜第二頓熱的時候就不脆了。”

飯桌上一定要有魚,年年有餘,這是好兆頭。

李文花本人不太愛吃魚,但酸甜口的菜她都愛嚐,於是就按著她口味做的菜,這可能就是大人不挑食的理由吧。

樊阿桃嚐了一口,眼睛有些濕潤,這麽多年了,她沒過過一個好年,孤孤單單,滿心恐懼,爆竹驚殘夢,寒鐙照獨眠。

“這魚做的真好吃。”

“喜歡我可以教你,你隨時都能自己做,做法挺簡單的。”李文花介紹道:“魚買回來剁魚頭,剪魚鰭魚尾,放長盤裏撒蔥薑料酒蒸。”

“接著找齊材料,先來一碗糖醋醬汁。這糖醋醬汁以白醋白糖為主料,添上一小勺的酸梅醬和紅紅的甜椒粉找色增味,用小火熬了個鮮亮紅潤的汁兒備用。”

“剩下便是魚肉,切成不斷的麥穗兒在用胡辣粉料酒和鹽醃製,而後均勻的抹上蛋液在白澱粉上這麽一扒一抖,就跟掛了白霜一般,如此也很好看。可它最終麵目不這樣,油鍋一熱下去一炸,白霜就換了金甲。”

“把它擺在蒸熟的魚頭魚尾中間,澆上那鮮亮亮紅潤潤的汁兒,這脆嫩嫩香濃濃的桂鼠魚就好了。”

李文花把自己說的都口水直流,趕緊吃了一口,滿滿都是幸福的味道。

除了菜還買了一些酒,兩人酒杯一撞,年味兒就足了。

晚上九點多鍾,李文苗年紀小撐不住睡去,在旁邊鋪了褥子,蓋上被,她小臉睡得紅撲撲,特別好看。

“膚白貌美,桃花眼,一笑倆酒窩,我從前竟沒懷疑過咱們兩個不像姐妹。”

她們倆生的一點兒都不像,李文花的容貌猶如柳絮,李文苗雍容似牡丹。

樊阿桃坐在桌邊飲酒:“你自個兒都忘了她是你撿回來的?”

李文花回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酒,古代的酒摻水量大,味兒也不好,她抿了一口便撂下,說:“養了這麽多年早忘了,你是不是也忘了當初是你千辛萬苦把她塞到我手裏的。”

樊阿桃含糊不清地說:“忘了。”

李文花開門見山:“苗苗是劍城太守的女兒?”

樊阿桃拿著酒杯的手一頓,撩起眉來看她:“你怎麽知道的?”

李文花:“猜的,從你對當年事情的複述,以及你對苗苗的態度。”

樊阿桃:“我也是猜的。六歲的孩子拿刀捅我,她的那個神情……一點都不像我養父。我養父和善,慧姨娘怯懦,體內不流淌點狼心狗肺的血液不會有那種神情的。更何況,我養父和慧姨娘是單眼皮。”

李文花:“雙眼皮是顯性基因,單眼皮是隱形基因,兩夫婦都是單眼皮,這並不表示兩個都沒有攜帶雙眼皮的基因,隻是孩子雙眼皮的幾率要小一些。”她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照眼下這種情況來看,劍城太守一定讓你把她帶回去,她是劍城太守的女兒可能性還是非常大。”

樊阿桃握著拳頭往火亢上一砸:“我當年死命抱出來的孩子居然是仇人的女兒!”

李文花有些緊張:“她不是你仇人的女兒,她是我妹妹。”

樊阿桃:“你放心,我還不至於遷怒一個孩子。”

李文花舉杯敬酒:“那種被追殺的情況下,你還死命抱著養父母的血脈逃跑,我就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陳列遜作惡多端,裴大人一定不會放過他的,你們家的仇一定能報,別著急,這麽多年你都忍下來了。”

樊阿桃同她共飲一杯。

門外有敲門聲,李文花去開門,就看見沈騙子和裴淵明大包小裹的站在門外,連忙讓他們進屋。

他們倆在門口抖了抖雪,這才進了東屋。

屋裏的火亢燒得正暖,沈騙子沒正形的直接躺了上去,舒服的吐了一口氣:“小花,除夕快樂~”

裴淵明頷首:“冒昧打攪了,騙子非說衙門冷清,死活要鬧著來,弄得我也覺得冷清,就過來打擾了。這是帶來的一些瓜果蔬菜肉,我買了兩塊豆腐,還想吃麻婆豆腐。”

“總吃也不嫌膩,我給你換個做法。你別繃著了,快些脫鞋上火亢吧,鞋上都是雪,得暖一暖。”李文花找了兩雙棉拖鞋出來在室內穿,把他們兩個的鞋子放到了灶火邊烤一烤,然後拎著豆腐去了廚房,準備做個鍋塌豆腐。

沈騙子手腳麻利的自己來廚房拿碗筷,一點不當外人。

裴淵明還算客氣,知道出來幫忙燒火,灶膛裏的火映照著人的臉,散發著瀲灩的光澤,他扔進去兩個栗子土豆燒著,迸發出了一陣誘人的香。

一個做飯,一個燒火,很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