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膳房裏，光是為陛下做菜的廚師就有六個人。

十二道菜上桌，要經過一層一層的試菜。

最後陛下挨個嚐過，叫人將燒鹿肉和水晶膾挑了出來。

蘇有德說：“這兩道菜合陛下心意了，廚師該賞。”

皇帝問：“這是誰做的菜？”

蘇有德趕緊去問傳膳的太監，得到結果，回稟道：“陛下，是李文花，裴淵明的妻子。”

皇帝吃的不錯，心情很好，問：“她今日過得怎麽樣？”

皇帝特意吩咐，不要人引領李文花，叫她在皇宮內院隨意走動。

蘇有德接到這種吩咐，趕緊就派人盯著，同時不給予任何幫助，將李文花一天的行動都記錄下來，果然陛下問了，他清晰的回答了李文花早上找禦膳房的種種事情。

皇帝微微一笑：“也不是很聰明。”

蘇有德附和，抹黑著說：“是呀，而且還不懂規矩。”

皇帝道：“不懂規矩就是沒人教過，出身低微，有意思。”

蘇有德伺候陛下這麽久了，也不是完全能知道陛下的心思。

但陛下對此不以為意，他說過，最好的臣子就是可以猜到陛下一點心思，卻猜不到全部心思。

蘇有德揣測著說：“沒規矩，腦子不好，這種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裴卿時不時的拿她當擋箭牌？”

皇帝慢吞吞地說：“朕看你腦子也不好。”

蘇有德陪笑：“確實腦子不好，陛下慧眼如神。”

皇帝道：“朕要知道她在宮裏的所有動向，宮外也要知道。”

蘇有德遲疑：“她和裴卿在一起恐怕聽不見，裴卿武將出身，耳目聰明，靠近了就會被發現。”

皇帝用湯匙調弄著羹湯，“朕也沒變態到要聽人家小兩口的私房話。”

蘇有德：“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的。”

皇帝道：“這份燒鹿肉很好吃，你裝起來拿給安樂，反正宮裏發生這麽多事情，你也要去跟安樂說一說。”

蘇有德膝蓋一軟跪在地上，滿頭大汗：“陛下饒命。”

他的確和安樂公主走得近，誰叫陛下疼愛安樂公主，他親眼所見，自然願意多一個靠山。

裴淵明回京得到召見，也是他通知的安樂，安樂才能在半路扔荷包。

皇帝漫不經心地吃著飯，並不理會跪地求饒的蘇有德。

蘇有德提心吊膽了一會，小聲說：“陛下，奴婢以後都不敢了。”

皇帝淡淡：“無妨的，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

蘇有德揣測著，陛下這意思是讓他跟公主繼續來往，但要把公主來往的細節匯報給陛下嗎？

單麵間諜要變雙麵間諜了。

“奴婢遵旨，奴婢這就將燒鹿肉拿給公主，看看公主喜不喜歡。”

皇帝道：“再幫朕催促一句，朕要她成親，越快越好。以及，朕很喜歡裴淵明，想繼續提拔他。”

“是。”蘇有德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琢磨不透陛下想幹什麽，端著燒鹿肉退了下去。

禦膳房每日都會看剩餘的飯菜，這一日，李文花的菜一道被賞賜公主，令一道陛下吃了一半，這太少見了。

連尚膳正都被驚動了，在眾人之前大肆的表揚了李文花，“你們都要像人家學習，飯菜要掂量出花來，這樣陛下才會愛吃，才能身體健康。”

眾人麵麵相覷，不情願地道了聲是。

李文花一來，獨占風頭，有些人視她為敵，有些人就親近她了。

“你可真厲害，我進禦膳房有二十年了，頭一回見著女人當大廚，還備受表揚。”韓嬤嬤嘖嘖稱奇。

“做菜可不分男女，您在禦膳房裏待了這麽久，出去了做菜肯定也比一廚子好吃。”李文花對於沒惡意的人，就和善以待，畢竟不能到一個地方就跟所有人結死仇，搞特立獨行那一套。

上午領頭欺負李文花的廚子姓楊，楊大廚說：“可你這天天不著家呀，你丈夫也願意？別得了份兒禦膳房的工作，反而把家給搞散了。”

婦人要把頭梳起來，小姑娘才會散發，所以都看得出來她嫁了人。

李文花：“願意呀，我到了皇家工作，這是給家裏頭增光添彩，怎麽，你家裏有意見啊？”

楊大廚粗聲粗氣地說：“我是男人，男人在外麵養家，和你自然不一樣。”

李文花笑著說：“您不用總提男女，您長得方方正正，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您是男的。”

韓嬤嬤湊過來小聲說：“他幹了有十來年，一直想把他兒子弄進禦膳房，你一來，他兒子就沒戲了，所以想著法兒的要將你擠出去。”

李文花說：“這恐怕有難度，我不是自己想來的，我家中還有女兒沒人照顧。是陛下一定要讓我進宮，我這才來的。”

韓嬤嬤道：“那你可真是好福氣呀。”

楊大廚還想找李文花的茬，但話題很快就被牽走了。

三個從外頭回來的宮女說：“你們猜我們看見誰了？”

“誰呀？”

“裴大人！”

三個宮女嘰嘰喳喳地說：“如今應該叫裴卿了，二十八歲的卿大人。”

“我看見他抱著孩子，一個特別可愛的孩子，長得特別像他，長大了準是一等一的美人。”

“我好想變成那個孩子。”

李文花驚訝地開口：“抱著孩子？”

“對，我們路上遇見‘外膳房’的人去官署送飯，人手不夠了，叫我們仨幫忙，我們仨一進去，好些青年才俊，比那宮裏的侍衛更多了書卷氣。”

“裴卿好惹眼，簡直是鶴立雞群！”

“我還看見相王殿下了，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就像是蘭芝和玉樹，一個夏日明媚，一個冬雪皚皚。”

李文花捂著額頭，一直熬到了下班時間，收拾收拾東西就出宮了。

她回家好好做了頓飯，裴大人下班晚，李文苗先吃的。

李文苗有些吃不下東西，萎靡不振地說：“姐姐，騙子哥哥什麽時候能回家呀？”

李文花想到沈夏的話，柔聲寬慰：“放心，很快了，你姐夫已經在找了。”

裴淵明今日下班還算早，主要是他抱著孩子去了官署，有活也不好留他。

裴月是一個魔方九連環就能打發一天的乖孩子，想了也不會惹禍，隻怕去的多了，叫人發現這孩子好像不會說話。

天底下做父母的都不喜歡孩子受人指指點點。

李文花抱過了裴月，說：“今天有沒有乖，有沒有影響爹爹工作？”

裴月舉著小手給她看顏色一致的魔方，這可是小寶寶一天的努力。

裴淵明道：“月月特別乖，比你乖。”

李文花說：“月月是天底下最棒的孩子了。”

裴淵明想了想，說：“古芥大哥見我今日帶著孩子去官署，得知家中無人照料，想讓我把孩子送古家去，說是上次和他家孩子玩的挺好，家中還有古霜降照顧著，你看行嗎？”

“行。”李文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求了人家，下次他要是再說我，我就笑嗬嗬的應著。”

裴淵明搖頭：“他不會說你了，我不讓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