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這麽多天都冷著臉,因為他這句話綻開了笑,氣憤地說:“憑什麽都讓咱們忍,就不忍!你受了那麽多傷,他們想粉飾太平,憑什麽?就憑傷的不是他們嗎?”

她好擔心裴大人是個受氣包,滿腦子都是君君臣臣,要忍氣吞聲的活著。

還好裴大人不是,他隻是忠臣,不是愚臣。

裴淵明看著她,眼眉間展露竊喜,靈動的像是小鹿在亂撞,說:“原來我受了委屈,你就會跟我講話。”

李文花笑臉一收,冷淡地說:“我又不心疼你。”

“疼。”裴淵明往她跟前湊了湊,屈膝與她平視,“多疼一疼我吧,除了你以外,再沒人疼我了。”

李文花躲開他:“有沈騙子呀,他幫你帶著女兒遠赴匈奴,再從匈奴返回大秦,如今還在路上,辛苦奔波,也難為你要替他遮遮掩掩了。”

裴淵明解釋:“我不是替他遮遮掩掩,隻是有些事情,不好說,最好不說。”

李文花敷衍:“是是是,你們之間的秘密,我自然是不該聽的。”

裴淵明越解釋越著急:“李文花,我有苦衷!你怎麽不體諒人!”

李文花問:“你吼我?”

但凡夫妻吵架,“你吼我”這三個字就是製敵利器。

甭管前麵說的是什麽,從“你吼我”這三個字開始,就已經是態度問題了。

裴淵明聲音一下子變弱了,“我沒有。”

李文花的聲調揚得比他高:“裴大人,我本來也不是非要知道,倘若不是你追著我問沈春究竟跟我說了些什麽,這件事情就跟笑話一樣過去了。”

裴淵明沉重地說:“我後悔呀。”

李文花數落道:“倘若裴大人是那種‘你的事情我不問,我的事情我不說’的人也就罷了。偏偏你對於我的事情密切關心,凡事都要詢問,結果到頭來反倒是你有所保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甚至不惜編出來一個鬼故事來糊弄,直到我生氣了,仍舊不肯說,這才更生氣,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樣的苦衷要這麽提防著我!”

裴淵明手足無措:“我不是提防你……”

李文花質問:“那是什麽?”

裴淵明說不上來。

李文花看他那樣子又生氣又無奈,“你不說,我還不想聽了,我要收拾屋子了。”

李文花屋裏屋外的收拾了起來,也沒什麽好收拾的,禮部交房之前,房屋都修建的整齊,派人打掃過,被褥晾曬幹淨,她隻是要將隨身的簡單物品放置即可。

偏偏李文花就是裝出一副陀螺的模樣,腳下不停哪兒哪兒都走。

裴淵明不知死活地擋在她跟前,不好意思地說:“我懷裏也很髒,你進來打掃一下。”

李文花瞅了他一眼,“情話說的真不怎麽樣。”

裴淵明:“……”

大門被推開,外頭來人了,身著太監服飾,整齊劃一。

為首太監麵白無須,四十來歲,皮肉鬆垮,笑起來眼睛就沒了:“見過裴大人,奴婢是蘇有德,特奉陛下之命請您入宮,陛下早就念叨著您了。”

裴淵明略微行禮,問:“隻召見我一個人嗎?”

蘇有德點了點頭,看見了李文花,問:“這位是?”

裴淵明回答:“是我妻子。”

太監有些意外,但很快笑了笑,說:“陛下沒召見是不能入宮的,但可以在宮門口等著。裴大人要是舍不得妻子,就隻好叫她候著了。”

裴淵明拉著李文花,有點怕她鬧,緊緊握著她的手,說:“你跟我一起走,在宮門口等著。”

李文花小事上雖然鬧脾氣,但大事上不含糊,利落地點頭,隨他出門上了馬。

偌大的長安大道連著各種小街小巷,水牛、毛驢兒、白馬和香車在街上來往,各有去處。

王公貴族門廳喧鬧,來著絡繹不絕,府第旁的道路上停著各種車,車上的帷幕隱沒了遠處堅固河堤。

奢華府第的兩座望樓連著的房脊的雙闕上像金鳳垂翅,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簫聲令人如癡如醉。

“長安城可真繁華。”李文花見過劍城的宏偉,但長安的繁華是劍城的數倍之多。

蘇有德笑道:“夫人是頭一次來長安吧,您會喜歡這個地方的,可以叫裴大人帶著您逛一逛,肯定會有很多女子羨慕您的。”

李文花問:“羨慕什麽?”

正說著話,一輛豪華的馬車路過,簾子下伸出一雙白嫩的手,捏著荷包扔向了裴淵明,荷包掉在了他懷裏,車廂裏傳出一聲女子的輕笑。

裴淵明抬手就打掉了,任由荷包沾染泥土。

馬車與白馬擦身而過。

李文花噗嗤一笑:“好個不解風情的郎君。”

裴淵明看著她,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你要我懂別人的風情嗎?

蘇有德很惋惜:“裴大人是長安城裏有名的美男子,出了門自然擲果盈車,那荷包做工精良,是女子的芳心,裴大人不喜歡還回去就是,落地可惜了。”

裴淵明淡淡地說:“我年少時來過一次長安,便再也沒來過,不懂長安的規矩。”

李文花酸溜溜地說:“隻來了一次就是長安城人盡皆知的美男子了?”

蘇有德笑道:“好事不出門,美事傳千裏。”

他們抵達宮門口,正值春暖花開的季節,百花齊放,百鳥爭鳴,成群的蜂蝶飛在宮門兩側的綠樹間穿梭,宮廷的瓦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守門的將領雄武。

靠近宮廷,無論是什麽人都要翻身下馬。

蘇有德露了牌子,帶著裴淵明進了宮,一群人浩浩****。

李文花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也不知等了多久,宮門再次打開,出來的卻不是裴淵明。

而是一個腳步輕快的青年男子,一襲紅色官服。

大秦以黑色為尊,皇帝著玄色,官員著正紅,以服飾上的繡紋來判斷官階,他紅衣上繡著鳳凰。

李文花頭一次見著有人將紅色穿的這麽好看。

或者說這個人本身就好看,五官比捏出的泥人還精致,眉骨突出眼窩深陷,鼻梁高挺鼻尖精致,骨相無可挑剔,皮肉緊繃白皙。

這麽漂亮又不女氣,讓人發自內心的吐一口氣:好個絕美的男子。

李文花被鎮住了,愣了五秒才收回視線。

那男子向她走了過來,“好像不夠十五秒。”

李文花一愣:“什麽?”

男子笑了笑:“你看我的時間不夠十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