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裴淵明殺了突厥王以後,突厥從主戰派一下子退居二線。

兩名王子爭鬥不休,將突厥分裂出了兩個思維,雖說還沒到刀劍相向的地步,但的確是明爭暗鬥,由於實力相當,至今還沒有爭出個子醜寅午卯。

像他們這種國家有內亂也顧不上外邊,和大秦開啟冷戰模式,兩兩相厭,互不理睬。

結果近日突厥突然派出使者前往長安,表示突厥願意和大秦重新簽訂盟約之好,但有一個要求,希望裴淵明為和談使者。

“誰不知道裴淵明殺了突厥王,突厥人恨不得將你殺人吃肉,一看就是不懷好心,請君入甕。”李文花驚慌失措:“你不能去突厥,誰都能去,隻有你不行。”

沈騙子:“這是突厥的請求,還沒有敲定。皇帝如果答應的話,那就是他不要臉,殘害忠良。”

裴淵明語氣沉重:“叔父那邊說,皇帝已經答應了,旨意不出半月就會頒布下來。”

沈騙子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地下一摔,啪的一聲,氣的手直抖:“臉都不要,這是吃準了你出身高貴,清白自守,不會違逆皇命。”

裴淵明沉默不語,裴家曆代忠於大秦,有忠臣之名。這樣的名也是一道枷鎖,他不能因一己之私,讓這樣的清名蒙羞。

李文苗不懂事情嚴重性,但看大家的臉色難看,擔憂地靠在沈騙子身邊。

沈騙子摟著她,說:“苗苗,你記著,涼薄之人不得善終。”

李文苗似懂非懂地聽著。

李文花默默地吃飯,就是撿桌子的時候不小心砸了碗筷。

裴淵明把碎碗撿起來扔了。

晚飯後,兩人就回了屋。

裴淵明輕聲喚:“李文花。”

李文花低頭鋪被子,不看他。

裴淵明:“我十四歲上戰場,身邊的兄弟換了一批又一批,大秦子弟犧牲幾十萬人,敵人還在那。我仔細想想,敵人可能並不隻在遠方,也在背後。作為一個將軍,我別無選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番我若死在突厥,馬革裹屍,故土難還,你站在院中,每一縷風吹過來都是我在擁抱你。”

李文花聲音哽咽:“裴淵明,咱們兩個成親都不到一個月,你對新婚妻子說這樣的話合適嗎?”

裴淵明狠了狠心:“和離吧,我要是能活著回來,我再娶你。”

“你以為這種事情是你說了算的嗎?”李文花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是我大發慈悲的和你成婚了,沒有第二次。”

裴淵明摟著她的腰,“那我就盡量活著回來見你,突厥我也不是頭一次去了,能活著回來一次就能活著回來第二次。”

李文花忍著劇烈的心痛,親吻著他英俊的臉頰。

她一直不敢細看他的身上,他身上是被大火燎出來的燙傷,被刀劍兵刃割出來的疤痕,被火雷炸翻的骨頭傷,陰天下雨傷口疼得他直哆嗦,因為擅長忍耐,常常一言不發,額頭冒汗。

他圖個什麽?為了什麽?難道是為了無端的猜忌,為了毫不留情的置之死地?

從來沒有一次他們兩個之間如此的沉默。

親密的關係不像是作樂,更像是相互救贖。

就像是冬日裏將要被凍死的人,極力的從對方身上尋求溫暖,肌膚相親也隻是為了不在寒冬被凍死。

“那你抱著我,摟我摟的緊一些。”

“好。”裴淵明讓她臥在自己懷裏,摟著她的腰,像是抱著琵琶,指尖彈著弦。

李文花哆哆嗦嗦地說:“冤家,別總撚一處。”

裴淵明親吻著她的臉頰:“那裏很暖,我舍不得。”

李文花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牙齒用力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有血痕,她含糊不清地說:“你不舍得就把我帶走吧。”

裴淵明:“不行,還有裴月,你得陪著她長大。”

李文花一時心酸,摟著他的肩膀,用力的抓著他的後背,留下一條條血痕,疼痛刺激著他,他拚盡全力。

如果說裴淵明的動作是討好,李文花的動作就是懲罰。

李文花問:“我抓痛你了嗎?”

裴淵明親吻著她的脖頸,“我樂意痛著。”

李文花:“那我也再痛一回,這一回我不吃避子丹,再給你生個如何?”

裴淵明:“不了,小花,你若喜歡孩子,同別人生吧。”

李文花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留下指印。

裴淵明明明是挨打的那一個,卻好像做錯了事一樣,低眉斂目,失落可憐。

她摸著裴淵明的臉,說:“我等你回來。”

裴淵明親著她的指尖,“好。”

夜晚,相擁而眠。

有了這件事情,春節過的都壓抑。

年後,皇帝的旨意抵達。

一個是冊封裴淵明為大秦使者,前去突厥商議和談。

一個是讓裴淵明的妻子李文花攜帶幼女前往長安。

裴淵明接下旨意,在正堂靜坐了一個時辰。

沈騙子陪著他坐了一個時辰,實在坐不住了,伸了個懶腰,說:“這是怕你活著回來,還要扣留你的妻兒來威脅你。”

裴淵明後悔:“我不該娶她,我要害她了。”

他本來想拜托古德照顧李文花和裴月,卻不想朝廷更狠,要控製他的妻兒。

沈騙子下定決心:“我回長安,我幫你照顧她們。”

裴淵明神色嚴肅:“你不能回長安,你回去就是死路一條。你十二歲重傷的就很蹊蹺,後來一直體弱多病,好不容易離開了長安,不能再回那個地方了。”

沈騙子笑嘻嘻:“我不回長安,就跟著你去突厥。說句良心話,我還是想跟著小花,畢竟吃的好。”

李文苗:“我也想跟著姐姐。”

沈騙子:“你聽話,我在外頭給你找個寄養的人家,你就別摻和進來了,咱們能走一個是一個。”

裴淵明:“李文花不會放心苗苗一個人在外麵,你照顧苗苗,就別摻和進來了,咱們能走一個是一個。”

沈騙子笑了:“裴大人什麽時候還鸚鵡學舌了?”

“都別在那坐著了,趕緊去廚房端菜,我做了好吃的。”李文花做了很多的菜,比春節除夕夜的菜還要多。

沈騙子端詳著她:“你還笑得出來?”

李文花:“笑得出來,這是好事。”

沈騙子捏著李文苗的臉說:“怎麽辦?你姐姐瘋了?”

李文苗生氣地拍了沈騙子的手,“你姐姐才瘋了!”

夫妻兩個對視著。

李文花:“我要死在你身邊。”

裴淵明:“好。”

先前有退路,夫妻二人已做好生離死別的準備。

如今沒退路了,那麽便沒有生別隻有死離。

沈騙子:“你們兩個要幹什麽?”

裴淵明堅定地說:“我要帶李文花和裴月一起前往突厥。”

黃泉路上共進退,說來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