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痕受製、回援不及,邪笑聲中,令狐衝拚著最後一口氣,全力刺出最後一劍,拚死一擊,意圖拉著林寒同赴黃泉。

身後異聲響動,低沉的嘶鳴聲,絕不會是普通的暗器,分明就是活物,林寒猜到乃是五毒教主‘藍鳳凰’以毒物偷襲,他寧願被刺一劍,也不願被毒物咬傷。

前有狼後有虎,情勢萬分的危急,時間已不容細想,幾乎是下意識地,淚痕劍中的冰火真氣炸裂開來,全數湧入令狐衝的心髒之中,形成一聲悶響內爆。

令狐衝身子一顫,嘴角有碎末流出,但他早已拋開生死,手中長劍隻是微微一頓,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刺出。

林寒要的就是令狐衝的停頓,時間雖短,卻已足夠。隻見林寒急速地伸出左手食中兩指,兩根指頭猶如一把鋒利的剪刀,緊緊地夾住令狐衝的長劍。同一時間,林寒的腳尖點地、腳跟墊起,竟是硬生生拔高兩寸。

不要小看這兩寸的距離,那是生與死的距離!

不出意料,長劍在指間滑動,倉促的兩根手指,發揮不出陸小鳳‘靈犀一指’的功效,也夾不住令狐衝凝聚著全身功力的最後一劍。

呲……

悶哼聲中,長劍入體,萬分驚險地從心髒下方穿過。

噗……

長劍從腰背穿出,像是刺中了什麽,林寒不敢怠慢,趁著令狐衝已無後繼之力,抽劍、揮劍、斷手、前撲、腳踹、揮劍、斷劍、拔劍、點穴、止血!

一連串的動作下來,令人眼花繚亂。

抽劍是為了用劍;揮劍是為了斬斷令狐衝持劍的右手;前撲是為了避開後背劍尖上串著的毒物的毒性蔓延;腳踹是為了將令狐衝踢開;再次揮劍是為了斬斷後背的劍尖;最後才是拔出斷劍,點穴、止血是為了控製傷勢。

慌亂之中,五嶽派方麵撲出三條人影。其中左冷禪撲向林寒,目的是為了查看傷勢;費彬撲向倒地的令狐衝,是為了防止他再作怪;丁勉則是撲向暗中偷襲的藍鳳凰。

“好膽!”

一聲怒喝,丁勉越過方證、衝虛等人,瞬間撲到藍鳳凰麵前,一劍直直地斬下,他是鐵定心思要殺了暗中以毒蛇偷襲的罪魁禍首。

眼見丁勉撲來,藍鳳凰大駭,竟是定在原地。最邊上密藏法王、西湘子對視一眼,齊齊退開,如今丁勉攜怒而來,他們犯不著為一個破壞規矩的外人拚命。

綠竹翁歎息一聲,閃身擋在藍鳳凰身前,一拳向著半空中的丁勉砸去。

冷哼一聲,丁勉功運左掌,掌心向著綠竹翁的右拳迎去。

砰……

拳掌相交,終究是外號‘托塔手’的丁勉技高一籌。綠竹翁不堪重力,整個身子拋飛出去。丁勉則是渾身一震,右手的長劍卻不停歇,再次向著藍鳳凰斬去。

得到綠竹翁的援助,藍鳳凰終於反應過來,急急地抽出腰間的苗刀,一邊後退一邊向著丁勉揮刀。

哢嚓……

丁勉含憤一劍,豈是藍鳳凰能接的?

苗刀斷成兩截,右手齊腕而斷,藍鳳凰跌坐在地,霎時間麵如死灰。

冷冷地掃了藍鳳凰一眼,丁勉冷笑道:“決鬥之時於背後偷襲,卑鄙無恥。一招未殺死你,算你走運!”

以丁勉的地位,對付區區一個後輩,一招失手,自然不願再出第二招。轉而望向咳嗽著掙紮起身的綠竹翁,丁勉諷刺道:“大力神魔一脈,也不過如此!”

長劍回鞘,再不理會魔教眾人,丁勉向著人群中的林寒走去,關心地問道:“要不要緊?”

左冷禪撤去掌力,抬起頭來,搖頭道:“無礙,萬幸沒有刺中心髒,又是應對得法,沒有被蛇毒感染。”

望著地麵上被穿在劍尖上仍舊扭動不止的毒蛇,丁勉臉色大變,失聲叫道:“金線王蛇!好狠毒的女人!”

看著還未死透的金線王蛇,方證的臉色亦不好看,原本說好了是生死鬥,生死由命,任何一人不得插手,想不到竟然被藍鳳凰破了規矩。

隻是藍鳳凰被丁勉砍下一隻手,算是得了業報,方證歎息一聲,伸手入懷,取出一丸龍眼大的丹藥,攤到林寒麵前,歉聲道:“林少俠,老衲失職,使得你被偷襲,一顆‘大還丹’聊表心意,希望能對少俠的傷勢有用。”

一股清香傳來,林寒向著左冷禪望去,左冷禪點點頭,表示不會有假,林寒道一聲謝,將‘大還丹’取來,貼身收好,顫顫巍巍地起身,向著令狐衝走去。

在左冷禪、丁勉的護衛下,林寒走到任盈盈身邊,隻見地上的令狐衝已經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完全說不出話來。

令狐衝癱在地上,心髒已經完全破損,生機早已斷絕,不過是憑著最後一口真氣吊著不願死去。

林寒走到身邊,令狐衝也沒有發覺,他隻是定定地望著任盈盈,眼眸中有著太多的期盼。

神色複雜地望著令狐衝,任盈盈臉色蒼白得可怕,完全沒有一絲血色,想起兩人的相識、相戀,再到後麵的相誤、相傷,想起嶽靈珊與令狐衝、令狐衝與她、她與林寒,五個人之間就那麽糾纏不清。

良久之後,任盈盈眼中泛起一絲死氣,點點頭,低聲道:“我不怪你,是我對不起你!”

得到任盈盈的原諒,令狐衝轉動著眼眸,仿佛有了些生機,四下裏打量一圈,從方證、衝虛、解風、左冷禪、林寒的麵上一一掃過,眼神又漸漸暗淡下來。

“小師妹、小師妹、小師妹……”

令狐衝輕輕地叫著,像是高燒不輕的人在發著囈語,漸漸地聲音越來越清、眼中的光彩越來越暗淡,直到再無生息。

任盈盈渾身一顫,驚恐地望著一動不動的令狐衝,那個會叫她‘婆婆’的令狐衝,那個會給她烤魚的令狐衝,如今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冰涼的土地上,再也不會開口說話……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無量天尊!”

“哎!”

靜靜地看著不吵不鬧不嬉皮笑臉的令狐衝,林寒隻感覺心中發酸,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麽感覺。

令狐衝這樣的人,是非常適合做朋友的,肝膽相照、千金一諾,可是,以自己的身份,能與他做朋友麽?

嵩山與華山、左冷禪與嶽不群,兩個梟雄的碰撞,注定不可能共存!

降臨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林寒就知道,他與令狐衝之間,永遠都不可能做朋友,你死我活,終究有一個死去,另一個才會心安。

一步一步地逼迫,當冰火真力在令狐衝的胸膛爆開,當令狐衝的長劍刺進自己的身體,林寒知道,令狐衝沒有錯,自己也沒有錯。

誰對?誰錯?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唯一的錯誤,是自己沒有重生在華山,或者撿回令狐衝的不是左冷禪。

鏘……

長劍出鞘,林寒臉色大變,隻見任盈盈雙目無神、麵如死灰,一步步地後退著。

暗罵一聲該死,林寒顧不得身上的傷勢,一指點出,一道金色的劍氣向著任盈盈奔去。

啪……

終於在長劍吻上細膩白皙的頸脖之前,金色劍氣斬斷了長劍,將任盈盈的身形帶得一個趔趄。

任盈盈木然地望著疾奔過來的林寒,任由頸脖上的鮮血橫流。

顧不得胸口的傷勢,一手摟著任盈盈清幽的身體,一手抹去她頸間的血漬,看到傷口並不深,並沒有傷到動脈之後,林寒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望著任盈盈冷漠的臉,林寒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嗬斥道:“你就那麽想死?”

“你殉的是哪門子的情?”林寒怒斥道,“令狐衝最後念念不忘地叫著小師妹,你還不明白嗎?在他的心裏,永遠都是小師妹最重,你算什麽?”

任盈盈渾身一顫,眼淚刷地滾出眼眶,順著白嫩的臉頰流淌,漸漸地蔓延到嘴角,啪嗒一聲掉在林寒的手臂上。

“你自己的心意,你不清楚嗎?你愛的又不是他!”林寒憤怒地吼道,“既然彼此無情,你要死要活的,殉的是哪門子的情?”

聽著林寒一聲高過一聲的怒吼,眾人麵麵相覷,這是個什麽情況?

綠竹翁頓下腳步,望著被林寒抱在懷裏的任盈盈,深深地歎息著,他也是怕極,沒有想到任盈盈竟然會尋死,好在林寒反應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被林寒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任盈盈終於回過神來,眼中又有了神采,但淚水卻流得更加歡快,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是,我是不愛令狐衝,我愛的是一個混蛋,一個將我爹殺死的混蛋。”任盈盈歇斯底裏地哭出聲來,捶打著林寒的胸口,“你滿意了吧,你知足了吧?你就是個混蛋,是個殺人魔王,你殺了我爹,怎麽不把我也殺了?”

呼……

林寒大舒口氣,顧不得旁人糾結的表情,輕聲道:“哭出來就好!”

任盈盈一怔,隨即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林寒的臉上,林寒作勢跌倒,將兩人帶得一個踉蹌。

在林寒的懷裏穩住身形,任盈盈罵道:“是,你是在東方不敗手裏救了爹爹和我,你把我擄下山,你告訴我令狐衝變了,你叫我不要回黑木崖。我把你當朋友,明白令狐衝真的變了,聽你的話沒有回黑木崖,漸漸地疏遠他。”

“你都做了什麽?”任盈盈哭道,“整整兩年,你兩年後才在外麵停留了一個下午,你為什麽不進來,你個懦夫,你做了什麽,你去黑木崖殺了我爹,你要我怎麽辦?”

“是,我的錯!我混蛋!”林寒叫苦不迭,這都是什麽事啊,平時挺聰慧精明的一個女孩,怎麽就……

“你放開我!”一通發泄之後,任盈盈再次變得冷漠。

“不會再死了吧?”林寒小心地問道。

任盈盈怒斥道:“放開!”

感受到四周各種奇怪的目光,林寒訕笑一聲,放在環在任盈盈腰間的手,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任教主隕落之前,有話要我帶給你!”

感受著任盈盈疑惑的目光,林寒苦笑道:“我雖然人品不好,但還是重諾的,什麽時候看我騙過你!”

“爹他說了什麽?”任盈盈沉聲問道。

捂著胸口,林寒苦笑道:“很複雜,你先在嵩山等著,等我傷養好了,再告訴你!”

“你……”任盈盈惱怒地望著林寒,“無賴!”

林寒笑道:“別再想著死了,我知道你一直很孝順,任教主的遺言,我會在傷好之後告訴你!”

“姑姑!”綠竹翁走到任盈盈身邊,戒備地望著林寒。

“哼!我們在山下小鎮等著爹爹的遺言。”任盈盈丟下一句話,與綠竹翁下了山。

望著任盈盈遠去的背影,林寒歎道:“你放心,令狐衝的屍體,我們會運回華山安葬。”

PS:心情不好的日墜,令狐衝隕落的劇情!寫到令狐衝的死,才發現那麽的不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