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霹靂一聲響,蓮弟東方齊登場!

那一聲‘蓮弟’,直叫的溫柔婉轉、蕩氣回腸,聽著東方不敗的深情呼喚,楊蓮亭猶如打了鈣片一般,腰不酸、背不痛、腿腳有力,脊梁骨也是揚眉吐氣、連連挺直,真是好一個連挺兄。

與楊蓮亭打了雞血不同,旁人被那一聲喚得腿腳酥軟,差點沒背過氣去,我地那個娘誒,這一生呼喚,簡直是比十筋軟骨散還要有威力啊。

見到了東方不敗,楊蓮亭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冷哼一聲,不屑地瞟了眾人一眼,之後更是挺起了胸膛,威風陣陣地對東方不敗說道:“這些都是你的老朋友,他非見你不可。我本不想帶他進來的”

東方不敗不滿地說:“你為甚麽又帶他來?這裏隻有你一個人才能進來。除了你之外,我誰也不愛見。”最後這兩句說得嗲聲嗲氣,顯然是女子聲調,但聲音卻明明是男人。麵對這一詭異的場景,眾人皆是惡寒不已。

任我行、向問天、任盈盈、童百熊、上官雲等和東方不敗都甚熟悉,這聲音確然是他,隻是恰如捏緊喉嚨學唱花旦一般,嬌媚做作,卻又不像是開玩笑。除了林寒是另一番心情之外,各人麵麵相覷,盡皆駭異。

楊蓮亭歎了口氣道:“不行啊,我不帶他來,他便要殺我。我怎能不見你一麵而死?”

東方不敗尖聲道:“有誰這樣大膽,敢欺侮你?是任我行嗎?你叫他進來!”

林寒聽他隻憑一句話便料到是任我行,亦不禁佩服他的才智,想到他雖然在德行上有虧,但確實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不由得向任我行看了一眼,被這等人物拉下馬亦不冤枉。

如今想來,任我行故意將《葵花寶典》傳給東方不敗,原本不過是要扯去他的精力,叫他無心於教務,不僅達到了目的,更是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唯一的失算就是,東方不敗率先篡位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眾人作個手勢,示意各自進去。上官雲掀起繡著一叢牡丹的錦緞門帷,將楊蓮亭抬進,眾人跟著入內。

房內花團錦簇,脂粉濃香撲鼻,東首一張梳妝台畔坐著一人,身穿粉紅衣衫,左手拿著一個繡花繃架,右手持著一枚繡花針,抬起頭來,臉有詫異之色。

震驚地看著眼前之人,林寒不得不說一句:某國的特產在東方阿姨眼前都是浮雲。

此刻,東方不敗臉上的驚訝神態,卻又遠不如任我行等人之甚。除了林寒、令狐衝之外,眾人都認得這人明明便是奪取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十餘年來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

可是此刻他剃光了胡須,臉上竟然施了脂粉,身上那件衣衫式樣男不男、女不女,顏色之妖,便穿在盈盈身上,也顯得太嬌豔、太刺眼了些。

這樣一位驚天動地、威震當世的武林怪傑,竟然躲在閨房之中刺繡!任我行本來滿腔怒火,卻是無處發泄,真是憋屈得很,這時卻也忍不住好笑,喝道:“東方不敗,你在裝瘋嗎?”

東方不敗尖聲道:“果然是任教主!你終於來了!蓮弟,你……你……怎麽了?是給他打傷了嗎?”撲到楊蓮亭身旁,把他抱了起來,輕輕放在床上。

東方不敗臉上一副愛憐無限的神情,連問:“疼得厲害嗎?”又道:“隻是斷了腿骨,不要緊的,你放心好啦,我立刻給你接好。”慢慢給他除了鞋襪,拉過熏得噴香的繡被,蓋在他身上,便似一個賢淑的妻子服侍丈夫一般。

眾人不由得相顧駭然,人人想笑,隻是這情狀太過詭異,卻又笑不出來。珠簾錦帷、富麗燦爛的繡房之中,竟充滿了陰森森的妖氛鬼氣。

東方不敗從身邊摸出一塊綠綢手帕,緩緩替楊蓮亭拭去額頭的汗水和泥汙。楊蓮亭王八之氣大發,猶如在外受氣、回家發威的丈夫一般,怒道:“大敵當前,你跟我這般婆婆媽媽幹甚麽?你能打發得了敵人,再跟我親熱不遲。”

東方不敗並不氣惱,連連賠笑道:“是,是!你別生氣,腿上痛得厲害,是不是?真叫人心疼。”

如此怪事,任我行、令狐衝等皆是從所未見,從所未聞。男風變童固是所在多有,但東方不敗以堂堂教主,何以竟會甘扮女子,自居妾婦?此人定然是瘋了。楊蓮亭對他說話,聲色俱厲,他卻顯得十分的“溫柔嫻淑”,人人既感奇怪,又有些惡心。不說任我行等人,就是心裏早有準備的林寒也是被惡心得厲害。

童百熊忍不住踏步上前,叫道:“東方兄弟,你……你到底在幹甚麽?”

東方不敗抬起頭來,陰沉著臉,問道:“傷害我蓮弟的,也有你在內嗎?”

童百熊道:“你為甚麽受楊蓮亭這廝擺弄?他叫一個混蛋冒充了你,任意發號施令,胡作非為,你可知道麽?”

東方不敗道:“我自然知道。蓮弟是為我好,對我體貼。他知道我無心處理教務,代我操勞,那有甚麽不好?”

童百熊指著楊蓮亭道:“這人要殺我,你也知道麽?”

東方不敗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蓮弟既要殺你,一定是你不好。那你為甚麽不讓他殺了?”

童百熊一怔,伸起頭來,哈哈大笑,笑聲中盡是悲憤之意,笑了一會,才道:“他要殺我,你便讓他殺我,是不是?”

眾人錯愕地看著童百熊與東方不敗的一問一答,隻覺得滑稽無比,又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林寒憐憫地看著童百熊,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廂,東方不敗理所當然道:“蓮弟喜歡幹甚麽,我便得給他辦到。當世就隻他一人真正待我好,我也隻待他一個好。童大哥,咱們一向是過命的交情,不過你不應該得罪我的蓮弟啊。”

童百熊滿臉脹得通紅,大聲道:“我還道你是失心瘋了,原來你心中明白得很,知道咱們是好朋友,一向是過命的交情。”

東方不敗道:“正是。你得罪我,那沒有甚麽。得罪我蓮弟,卻是不行。”

童百熊大聲道:“我已經得罪他了,你待怎地?這奸賊想殺我,可是未必能夠如願。”

東方不敗伸手輕輕撫摸楊蓮亭的頭發,柔聲道:“蓮弟,你想殺了他嗎?”

楊蓮亭怒道:“快快動手!婆婆媽媽的,令人悶煞。”

東方不敗笑道:“是!”轉頭向童百熊道:“童兄,今日咱們恩斷義絕,須怪不了我。”

童百熊來此之前,已從殿下武士手中取了一柄單刀,當即退了兩步,抱刀在手,立個門戶。他素知東方不敗武功了得,此刻雖見他瘋瘋癲癲,畢竟不敢有絲毫輕忽,抱元守一,凝目而視。

如此情景,林寒、任我行、向問天等人互視一眼,齊齊點頭,知道拚命的時候到了。與任我行等人的氣勢洶洶不同,林寒是知道東方不敗厲害的,已是將淚痕出鞘,小心地戒備著。

見林寒如此慎重,任我行等人隻當他是心中緊張,想到:畢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就算武功再高,麵對素有天下第一人之稱的東方不敗,緊張亦不足為奇。

眾人心念電轉間,東方不敗冷冷一笑,歎道:“這可真教人為難了!童大哥,想當年在太行山之時,潞東七虎向我圍攻。其時我練功未成,又被他們忽施偷襲,右手受了重傷,眼見得命在頃刻,若不是你舍命相救,做兄弟的又怎能活得到今日?”

童百熊哼了一聲,道:“你竟還記得這些舊事。”

東方不敗道:“我怎不記得?當年我接掌日月神教大權,朱雀堂羅長老心中不服,囉裏囉唆,是你一刀將羅長老殺了。從此本教之中,再也沒第二人敢有半句異言。你這擁戴的功勞,可著實不小啊。”

童百熊氣憤憤的道:“隻怪我當年胡塗!”

東方不敗搖頭道:“你不是胡塗,是對我義氣深重。我十一歲上就識得你了。那時我家境貧寒,全蒙你多年救濟。我父母故世後無以為葬,喪事也是你代為料理的。”

童百熊左手一擺,道:“過去之事,提來幹麽?”

東方不敗歎道:“那可不得不提。童大哥,做兄弟的不是沒良心,不顧舊日恩情,隻怪你得罪了我蓮弟。他要取你性命,我這叫做無法可施。”

童百熊大叫:“罷了,罷了!”

突然之間,眾人隻覺眼前有一團粉紅色的物事一閃,似乎東方不敗的身子動了一動。

但聽得當的一聲響,童百熊手中單刀落地,跟著身子晃了幾晃。隻見童百熊張大了口,忽然身子向前直撲下去,俯伏在地,就此一動也不動了。

他摔倒時雖隻一瞬之間,但任我行等高手均已看得清楚,他眉心、左右太陽穴、鼻下人中四處大穴上,都有一個細小紅點,微微有血滲出,顯是被東方不敗用手中的繡花針所刺。

任我行等大駭之下,不由自主都退了幾步。令狐衝左手將任盈盈一扯,自己擋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