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紫蘇打定主意要落地生根後,蕭氏對他們娘仨再沒有過好臉色,在街坊四鄰間到處散布紫蘇沒有男人是因為紅杏出牆,所以被男人拋棄,而後被某個老色鬼占了便宜,始亂終棄地丟了這麽一破房子打發了她。

說起來罵紫蘇狐狸精的根源就在蕭氏這裏了。

為了顯示自己所言不虛,蕭氏在街上見到紫蘇都是傲慢地揚起頭,用雞爪般的手指做風情萬千狀地撩撩頭發,白眼一翻,錯身走過,丟下一句:“不識好歹。”

紫蘇不理會她,她變本加厲,不但在悅來客棧門口大聲吆喝,還會跑到大街上去拉往紫蘇那邊去的客人。

而蕭氏的兩個兒子常常躲在慕容淩去過的那個客房裏觀看紫蘇的一舉一動,那個房間的位置很好,正對著無名客棧的櫃台。

蕭氏進來的時候,兩個兒子就一臉忿忿地指著說紫蘇多麽的**,在櫃台前故意睡覺賣弄風情,勾引男人,不是好貨色。

蕭氏很滿意兩個兒子的覺悟這樣高,誇獎一句:“對,這種女人活該沒有男人,帶著個野種還拖著個瘋婆子,再漂亮也沒用。你們將來可不要給我找回這樣的狐狸精媳婦來,不然老娘打斷你們的腿,攆出悅來去。”便施施然走了。

兩個兒子再趴回窗口,看到對麵紫蘇一隻胳膊撐著腦袋,東倒西歪的,口水都要流了一地。看看人家那肌膚白皙的,露在外麵的一截手腕纖細勻稱的,那脖子優美的,腰肢……哦,這個被櫃台遮住了看不到。

如果能娶得這樣的女人,狐狸精就狐狸精,腿斷就斷了唄,悅來繼承不了,不是更好?免得每天起早貪黑的。

而且人家兒子都現成的,不愁生不出來……

要是蕭氏知道她那倆寶貝兒子滿肚子都是這種主意,估計早就被氣死八百回了。

這樣的老板娘,這樣的競爭對手,他們會出手,還不要回報地幫紫蘇?她覺得不是自己撞了鬼,就是對麵那娘仨腦子進水了,或者慕容淩撞鬼了?

慕容淩露齒一笑:“事實就是這樣。”

此時,慕容淩拎了一個食盒,和紫蘇進了廚房,拿上了幾副碗筷正要上樓去。他忽然將食盒揭開,用筷子夾了個雞蛋卷往紫蘇嘴前送。

紫蘇覺得別捏,本不想接,但是慕容淩送的急了點,蛋卷碰著了紫蘇的唇,總不好再放回去或者丟掉,她隻得長開嘴接了。

鮮嫩的蛋皮裹著新鮮的肉茸,裏麵不柴不膩,汁水鮮美,味道的確不錯,紫蘇細細地品味著。

“好吃吧。”慕容淩見她這麽享受也夾了一塊丟進自己嘴裏。

紫蘇本要張嘴提醒,那是她剛剛用過的筷子啊。已經來不及了,慕容淩微微眯了眼,回味地添添唇:“說真的,廚子還是要專業的好,這味道和你的真不在一個層麵上。”

說著,他一笑,如沐春風的笑意,仿佛催開了一朵朵含苞的花蕾。

這不是在譏諷她嗎?紫蘇將臉一沉,重重地蓋上食盒:“好啦,你都吃完了,小寶和姐姐吃什麽?”

慕容淩自覺地去拿食盒,紫蘇按住:“把手伸出來。”

慕容淩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是老老實實地將手伸了出去。

“是那隻。”

慕容淩按照紫蘇的吩咐,換了隻手,又翻了個麵,紫蘇拿出一直握在手上的一隻小瓷瓶,打開,將裏麵褐色的粉末灑在之前他被燙傷的地方。那一長溜紅紅的印子,雖然沒有起水泡,但是也綻開了微微的皮肉。

慕容淩看著紫蘇細心地將藥粉灑勻,有的地方不太勻,她隻得彎下腰輕輕地吹,陽光從窗欞中穿過來,照在她頸後,一層細軟的絨毛鍍上了金色,顯得特別的柔嫩可愛。

“我還以為剛才你生氣,所以不理我了。”慕容淩吐吐舌頭。

“這個藥不錯,我以前也經常被燙,擦上很快就不疼了,過幾天就沒事了。你以後還是小心一些,別債沒有討到,還賠上一身皮。”紫蘇停了一下說:“我也以為你……原來想出這個主意。”

慕容淩眨眨眼,知道紫蘇指的是什麽,解釋道:“其實我當時也懵了。我以為炒菜嘛,不都是那樣放點油鹽,人家會,我不傻,看過也應該會,誰知道會是這樣?我們吃不上飯是小事,萬一把客人嚇走了,你還不拍死我?”

“我有那麽厲害?”紫蘇收起瓷瓶,小心地幫慕容淩放下袖子:“小心別沾水,這個不用包,好得快。”

“小寶喊我哥哥,喊你娘,咱們差著輩分,我不是怕你,但是不該尊重長輩?”慕容淩眼神滿是揶揄,哪裏有半分敬重?

紫蘇故意道:“知道尊重?先喊聲姨娘聽聽。”

“算了吧,紫蘇,你要是不說自己孩子都那麽大,別人肯定都當你是還沒有出閣的小姑娘。”慕容淩先是說笑,後來就覺得真有點這感覺,還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知道慕容淩這人說話天一句地一句,也許誠懇的模樣全是裝的,可是紫蘇的心情覺得好多了,畢竟今天的事情是他解決的。

慕容淩拿了食盒,紫蘇在後麵捧了碗筷,兩人向樓上走去。那些鏢師都是豪爽人,知道紫蘇有個生病的孩子,表示他們自己吃飽喝足就去休息,到時候紫蘇來收拾碗筷就行,別的就不用她管,盡管去照顧孩子。

“紫蘇,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對麵悅來的那幫子人會聽我的話,幫我們嗎?要知道,我這可是虎口奪食啊。”慕容淩見紫蘇不追問,主動說。

要知道慕容淩闖進悅來客棧的廚房時,這一頓美味是為店裏有錢的客人準備的,眼見就要上桌了,硬生生被他攔路打劫到紫蘇這邊來了。

這會兒蕭氏母子三人還不知道在怎麽對那些客人賠禮道歉,說不定還會賠上一筆不小數目的銀子。

“你要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我問你幹什麽?”紫蘇倒是想得開。

慕容淩本來是很想在紫蘇麵前表現表現的,但是見她這麽淡然,反而覺得此時把事情都揭穿意義不大。

“也是,也許等一下就會有人來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了。”

真相?

紫蘇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慕容淩私自藏了一筆錢,然後被黑心的蕭氏母子三人趁機獅子大開口宰的鮮血淋漓,才換來了這一頓。

慕容淩不像是個缺錢的人,這是紫蘇從金錢這個角度看他的第一印象,可他也不是很有錢,所以有時候他會斤斤計較,還會訛詐——這當然是從陳員外那條魚的故事裏悟出來的。

還有一點,為了錢,甭管是賺錢還是省錢,慕容淩都會很勇猛。

不錯,看起來,紫蘇和慕容淩的到來,無名客棧開源節流的時代到來了。

小寶聞到香味,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拒絕了紫蘇企圖喂飯的建議,堅持要下來自己吃,這樣就能自由地夾那些好吃的菜了嘛。

而可心更是不客氣,從紫蘇手上急吼吼地搶過碗,忙不迭地為小寶盛了一碗,又為她自己盛了滿滿一碗,顧不得招呼紫蘇,一屁股坐下去就埋頭苦幹起來。

慕容淩伸手去拿碗,紫蘇趕在前頭:“我來。”

她是好意,怕影響慕容淩那根本不值一提的傷處。慕容淩樂得享受,先坐了下來,摸摸小寶的頭:“看來精神不錯啊,明天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小寶嘴裏塞了飯,筷子上夾著菜,百忙中抬起頭對慕容淩嘻嘻地笑。

接過紫蘇遞過去的飯,慕容淩夾起一塊魚,將刺剔除了放在小寶碗裏:“那天哥哥要你揍那些小子,是因為他們總是無緣無故欺負你,你是先有理的,而他們不講理,對不講理的人就不需要講理,否則就是傻子。”

“慕容淩。”紫蘇企圖製止,之前她不攔著慕容淩教訓王氏,實在是那一家子都蠻橫無理。孩子欺負小寶那麽多次,紫蘇不是沒有試圖說理,她們都不理睬。這次小寶一動手,王氏就趕天趕地地恨不得來拆了無名客棧,她心裏氣不過,故意讓慕容淩好好教訓她們的。

但是慕容淩因此以為她就支持小寶打架,而慫恿著小寶不學好,她可不會答應。

慕容淩暗暗對她搖搖頭。

紫蘇捺著性子聽慕容淩說:“如果你也象他們欺負別人一樣,隻要自己高興不講理,遲早有天也會象他們一樣被人教訓,甚至翻不了身。”

小寶肚裏有了貨,也不大急了,想了想問慕容淩:“如果哥哥不在身邊,我又被不講理也打不過的人欺負怎麽辦?”

“所以,你得多吃飯,吃好些,快些長大,就能保護自己,保護你娘和大娘了。咱們男人天生就是比女人行。”慕容淩說著,還衝紫蘇挑挑眉。

他這話還算不離譜,紫蘇鬆口氣,將一碗東坡肉往可心麵前挪了挪:“姐姐別急,以後我們生意好了,天天都有好吃的。”

“好啊,好啊,我天天都打掃院子屋子,客人喜歡,賺多多的錢,有肉吃。”可心吃的滿嘴流油,要不是手裏捧著碗,隻怕就要跳起來鼓掌了。

“我也要幫娘。”小寶叫道。

“你還另有任務呢。”慕容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