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韋家老大旁邊那個女賓是誰?眼生的很啊。”
“聽說是他家的女大夫。嘿,這次的女賓有人沒排上,恐怕鼻子要氣歪了吧。”
“何止是鼻子氣歪啊,眼睛現在已經歪了一半了。”
酒席上精怪們竊語著狐族締元節上的女主角。彭香兒隻盯著主席上的晏遙,銀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旁邊的彭順嘴裏嚼著肉含糊不清地問道:“妹妹,怎麽了?莫不是這月的嚼食不合口,牙又長的快了?”彭香兒一抬手灌進杯酒,眼睛盯著晏遙,狠狠地叉了塊肉塞進哥哥彭順嘴裏,“吃你的肉,管什麽閑事兒。”
彭順被噎得咳了兩聲,費力地咽下了嘴裏的肉。
順著妹妹的眼睛看去,隻見韋先正笑著給晏遙夾菜,晏遙略有些窘迫地應付著各色客人的敬辭。彼時晏遙已是雙頰帶粉,一張小臉豔似桃李初開,身子微微有些打晃,韋先順勢攬過她,晏遙暈暈乎乎就靠在了韋先的肩頭。
“哢嚓”彭順嚇得趕緊回頭,卻發覺妹妹手中正攥著一個碎了的酒杯。“香兒,你沒事吧?”
“喝你的酒!”
彭順立刻乖乖地低下頭喝酒,他可不敢再招惹這個活祖宗,萬一她惱了,把手中的碎杯子直接塞到自己嘴裏也不是沒可能。
彭香兒越看韋晏二人越覺得煩躁,猛灌了幾口酒,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
“小,小姐,後山那人跑了。”忽然跑來個小廝在彭香兒耳邊低語道。
“什麽?!這點破事都辦不好,我養你們有什麽用!”彭香兒柳眉倒豎,哢嚓一聲,又是一個杯子犧牲在彭大小姐的手下。
“小的無能,小姐開恩。”地上的小廝直嚇得哆哆嗦嗦。
感覺到有人注視著這邊,彭香兒努力緩和了臉色,不耐地擺手道:“下去吧。回去再說。”
“哈哈,晏姑娘跟大哥還真是一對兒璧人呢。”韋和笑嘻嘻地端著酒杯,一邊和著酒宴上的歌舞打著拍子,一邊扭頭跟韋亦笑道。
“切!”韋如聽了轉過頭去,又倒了滿滿一杯酒。
“四弟。”韋亦伸手握了韋如的手道,“什麽都有個適可而止。夠了。”
韋如怏怏地放下酒杯,眼睛直直地盯著晏遙愣神兒。
這會兒晏遙正眯著眼靠在椅子上,身上披著韋先的外袍。韋如看了一會兒,忽然悶聲道:“我出去待會兒。”
“誒,老四,你不是最愛這些熱鬧的?”韋和瞅著韋如一臉的不可思議。韋亦卻擺擺手道:“去吧,別待太久。”
“哐啷”一聲,熊泰手中的酒杯就掉到了地上,他怔怔地望著晏遙握著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上來敬個酒怎麽就成了她的師兄。
此時晏遙仍是拉著他,嘴裏喃喃地叫著師兄,一雙眼睛迷迷蒙蒙,雙頰緋紅,一個站立不穩就要靠到熊泰的懷裏。
說時遲那時快,韋亦一個箭步上前,攔腰抱過了晏遙。
周圍的精怪們已是嘁嘁喳喳亂了起來。
“韋家老大那位怎麽撲到熊大懷裏了?”
“敢情小美人喜歡熊大這號的?”
“那可沒準兒,你看那小美人拉著熊大的親熱勁兒,哎呦呦。哎呀,不好,正主怒了。”
一幫精怪們立刻噤了聲,因為韋先已經黑著臉過來從韋亦手中接過晏遙。
此時晏遙已低低地哭了起來,一張小臉梨花帶雨,分外惹人愛憐。韋先瞧她神智似乎有些失常,便曲手成訣抵在晏遙眉心,隻一瞬,晏遙便閉了眼,沉沉睡去。
“彭香兒,你什麽意思?”韋先讓人送了晏遙回去,便直奔彭香兒這桌而來。
彭順看韋先臉色不好,慌忙出聲打圓場:“哎呀,韋少爺,剛剛亂的都沒好好敬你一杯,來來,我先敬你一杯。”
說罷滿滿地倒上兩杯酒,一雙小眼睛滴溜溜轉了轉,一揚脖自己先灌了一杯,“先幹為敬,韋少爺。”
韋先隻是睨著彭香兒,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
彭順酒杯舉了半天,隻得尷尬地笑笑,“嗬嗬,這杯讓香兒替韋少爺幹了吧。啊,香兒?”
“韋少爺身邊有晏姑娘呢,什麽時候輪到我替他喝酒了?”彭香兒冷哼了一聲,也不接酒。
“你也知道阿遙今天是我的女賓呢,那喚情咒是送給我的大禮咯?”
彭順心裏一驚,香兒也太大膽了,居然敢在韋先的人身上施法。
“哪裏。香兒隻是想看看您的阿遙姑娘現在心裏想的是誰而已。是不是像香兒一樣心裏隻有先哥哥一個呢?”
彭香兒說著,再抬頭已是雙眸含淚,楚楚可憐地望著韋先。
韋先冷哼一聲,並不買賬。“這還輪不到你來操心!畢竟這是我狐族的晚宴,我希望彭小姐你能安分些,攪擾了大家的興致,我韋先醜話說在前頭,可別怪我不客氣!”
“你!”彭香兒不可置信的看著韋先,不相信他竟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手抖了半天,終於甩了袖子,憤憤地離席走了,彭順看著,慌忙跟了上去。
哪知彭香兒沒走兩步又折了回來:“別以為你那晏姑娘是什麽貞潔烈女,她背著你跟個小白臉在後山幽會這你不知道吧?哈哈,可惜我沒抓到人呢,不然今天晚上肯定是一場好戲。”
說罷彭香兒昂著頭轉身走了。韋先望著彭香兒的背影眸光冷了冷,揮手招來一個家奴,低聲吩咐了幾句,回身去了後院。
風輕輕柔柔的,草葉拂在臉上癢癢的。唔,好舒服,晏遙翻個身,愜意地伸個懶腰。這一覺睡得真好。
“梆”沒來得頭上就挨了一下。
“嗚,好痛。”晏遙撅著嘴抬頭。
“師兄?”
“又偷懶。今天的課業做了嗎?”沈清岩挨著晏遙坐了,身上的白芷香味若隱若現。
“沒啊,人家做完了。”晏遙委屈得嘟著嘴,偷瞟一眼師兄清俊的側臉,低聲道:“桔年姐姐又頭疼了嗎?”
“恩,藥房裏的白芷不多了,我就順路采了些回來。”
沈清岩拂拂衣襟上的草葉,轉頭淺笑道:“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阿遙你在偷懶。”
“說了我沒偷懶了。”晏遙辯解得有氣無力,果然又幫師姐采藥去了嗎?師兄你真的很在乎桔年姐姐啊。
韋先看著床上沉睡的晏遙時而麵帶笑意,時而眉頭緊鎖,不知道她都夢到了些什麽。
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韋先將手搭在晏遙額頭,低聲念了幾句咒語,身子便化作一縷青煙,飄飄忽忽便進了晏遙的耳朵。
好大的霧氣!
隱隱約約地聽得一個女子低低的啜泣聲。韋先辨了聲音的來源,便大步向前走去。沒走兩步,便到了湖邊,一個小小的身子正縮在蘆葦蕩裏,不是晏遙是誰。
“阿遙。”韋先伸手搭在晏遙肩頭,柔聲喚她。
“師……”晏遙猛地回頭,韋先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無盡的欣喜到徹底的失望。
“怎麽是你?”晏遙低下頭,慌忙抹了抹臉上的淚,聲音卻還是發顫。
“阿遙想我是誰呢?”韋先說著遞給晏遙一方手帕,“女孩子哭成這樣可不好看呢。”
“要你管。”晏遙接過手帕,一會就把它蹂躪得皺巴巴的。
韋先看著晏遙一徑的笑,隻笑得晏遙心裏發毛。
直覺覺得這人總是笑肯定沒什麽好事。心裏這麽想著,身子就開始悄悄往後挪。哪知剛退了沒兩步便一腳踩空,身子瞬間失去平衡,晏遙本能得伸手去抓,卻隻看到韋先凝思的側臉。
“啊。”晏遙猛地驚醒,汗涔涔而下。
剛才那個夢太真實,晏遙撫上怦怦跳的心口,微喘了口氣。伸手擦去額上的汗珠,呃,手裏這是什麽?晏遙低頭仔細一看,這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她手中不知何時握了皺巴巴的一條手帕,淚痕猶在。
夕陽透過窗欞給屋裏的陳設都染上一層桔黃。
晏遙靠在榻上望著手中的手帕出神。忽然外邊傳來一群女子吵吵嚷嚷的聲音。晏遙聽得厭煩,便拉過被子,蒙住了頭,可外邊的聲音卻越來越響。
“這件是給我的,快點拿開你的髒手。”
“明明是先少爺賞我的,別不要臉了,快放開。”
“先少爺會賞你那麽好的東西,哼,做夢得賞了吧。”
“少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了,快放手,不然我找先少爺去。”
“去找啊去找啊,難道怕你不成!”
原來是兩個女人為了根碧玉簪爭得臉紅脖子粗。
晏遙搖搖頭,芝麻大點事,居然要吵得鬧翻天。女人多了就是麻煩,真不知道韋先怎麽想的,娶這麽多老婆,喜歡聽熱鬧嗎?
晏遙看院裏兩人吵得一點消停的意思都沒,歎口氣準備會被窩裏躲躲清靜。轉過身去卻發現韋如正坐桌邊,嚇得一個趔趄:“你可不可以給點動靜再出現,這樣會嚇死人的。”
韋如不答話,待了一會,才道:“阿遙,你也想跟她們一樣嗎?”
“誰?呃,你剛才叫我什麽?”
“阿遙,你喜歡我大哥嗎?”韋如站起身,欺近晏遙身側,暗藍色的眸子緊盯著晏遙,生怕漏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胡說什麽。”晏遙伸手要推開他,這麽認真的韋如,她不習慣。
可韋如不但沒動,反而握住了晏遙的手,輕輕地拉過貼在了自己的臉頰。“阿遙,你不是那樣的對不對?你不會想成為誰的幾分之一,你不屑跟別人爭來搶去,你甚至,不屬於這首丘山……”
晏遙的心抖了抖,為什麽,你看我這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