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芝琪點點頭,心裏更加得意,覺得這次受傷還真是值得,師兄明顯對自己的態度好了許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沈清岩靠過去,沈清岩卻忽然站起來,道:“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去,早點睡吧。”

薛芝琪眼中有些失望,卻也不好違拗沈清岩的意思,於是點點頭,讓沈清岩攙著回了營帳。

晏遙在床上一直沒睡著,忽然聽得帳外有動靜,抬頭向帳外看去。風吹起簾子,月光下沈清岩的背影那麽顯眼,晏遙的心顫了一下,然而很快有個人影偎上前,抱住了沈清岩。晏遙識得出,那是芝琪。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這麽親近了。晏遙隻覺得自己的心沉下去,將頭埋進被窩,淚便滴了下來。

大廳裏明晃晃的燈照在冷冰冰的牆壁上,分外顯得這大廳空曠寒冷。斯君恨斜倚在榻上,麵前擺著酒菜。手中的琥珀杯滿盛葡萄美酒,斯君恨淺酌一口,眸中微漾出陶醉。

“稟主上!”一個聲音在大廳中有些突兀地響起。君斯恨握著酒杯,頭也不抬拖著慵懶的鼻音問道:“什麽事?”

“襄南戰情緊急。逝楚大人派人來請主上增援。”來人態度極為恭謹,顯然對君斯恨極為敬畏。

君斯恨唇角輕挑,輕蔑笑道:“哼,早說他們會來求我們幫忙。”

“那主上的意思,我們出兵?”

君斯恨晃晃手中的酒杯,眼神中滿是狡黠:“這種事,何須我們自己動手。我自有主張,你先下去吧。”

“遵命,主上!”來人應了一聲,躬身出了大廳。

君斯恨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右手輕揮,右側鬢發微動,一個人影躬身立在君斯恨的右側:“主上有何吩咐?”

君斯恨看一眼身邊侍立的清明,滿意地點點頭,招手讓清明靠近自己身側,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清明點頭,行了禮後迅速出了大廳。君斯恨看著清明遠去的背影,唇上的笑意更顯。

韋先派人打探到了韋如的蹤跡,本來想找人勒令他回來,卻意外知道韋焉的消息。韋先初聽說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聽的手下人的敘述,韋先越來越懷疑那個囚禁韋如的女人便是韋焉。韋先派了人繼續打探,自己也想著動身去證實這件事。把莊裏的事情交付給韋亦,打算著帶韋和一道出去。這天韋先正哄著妹妹韋予要在家好好地聽二哥韋亦的話,忽然感覺頭頂一陣涼意,韋先抱著韋予疾閃到一旁,隻見清明怡然自得地站在那裏,眉眼笑得愜意:“韋公子好身手!看來我想得到你這顆漂亮的頭顱還得多費一番功夫了。”

韋先見是清明,眉一挑,輕笑道:“姑娘過譽了,不知道姑娘此次前來所謂何事?”口中這樣問著,一邊給韋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進屋去。韋予見清明一身肅殺之氣,有些猶豫,韋先輕笑著搖頭,示意她沒事。韋予這才閃進屋裏去。

“沒什麽,隻不過是主上要我帶話給韋公子,希望韋公子出兵助我們攻襲襄南軍。”說完定定地看著韋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韋先輕輕皺了一下眉,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自以為是,以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因而聽完以後隻是笑道:“姑娘這似乎不是在帶話,而是在命令韋某。據韋某所知,咱們兩家並沒有什麽關係,韋某憑什麽要出兵幫助你家主上呢?這於我又有什麽好處呢?”

清明腳尖輕踩石階,向前走了幾步道:“主上說,韋公子肯定會不樂意,果然。不過主上還說了,若是韋公子想著自己的姐姐平平安安的,還是出兵的好。”

韋先一聽清明這麽說,猛地握住清明的胳膊道:“你說什麽?!這事又跟我姐姐有什麽關係?”

清明撇一眼韋先握著自己胳膊的手,忽然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為主上做事以來,再也沒有一個人跟她這樣親近過。她也隻是在夢中依稀記得母親手掌的溫度。韋先見清明不說話,手上的勁兒又大了些,急匆匆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呀!”

清明被韋先晃得醒過神兒來,神情又變得冷傲難近,唇角似乎有些蔑視的笑意,仿佛是嘲笑一向冷靜的韋先居然也有這樣方寸大亂的時候。清明冷冷道:“主上隻是這麽吩咐,清明的任務隻是帶話兒給您。旁的事,清明我一概不問。”

韋先聽得清明這麽說,慢慢放開她,眸中的失望讓清明不禁得心底也一震,然而她卻不能顯露。因為師父一直教她,做殺手,最忌諱的便是讓旁人看到自己的真實情緒。麵無表情才是最安全的生存方式。清明牢牢記得,因為她現在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師姐因為喜歡上一個男人橫屍街頭的慘況。她不會忘了那個男人鄙視厭惡的眼神,甚至再沒回頭看過師姐一眼。隻是因為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從那以後她從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因為一個人忽然而至的冷漠讓她承受不起。

“那麽韋公子的決定是什麽?我得給我家主上回個話兒。”清明的聲音清冷。韋先閉了閉眼,他從來最討厭的就是受人脅迫,然而這次是關乎自己的姐姐,他剛剛才知道些姐姐的消息,雖然她多年前就已經魂飛魄散了。然而哪怕是有一絲的希望,他又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因而韋先咬了嘴唇,抬起頭眼神卻恢複沉靜:“那麽就請清明姑娘幫我帶話給你們主上,韋先決定出兵,請你家主上放心。”

清明點點頭,退開去,輕聲道:“這樣清明便回去複命了,韋公子,咱們後會有期!”話音剛落,人影已飛落在遠處。韋先望著清明遠處的身影,麵上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韋先領著狐族的幾千親兵一路向襄南嶺趕去。路上想著關於姐姐韋焉的各種事,一幕幕在眼前飛閃,仿佛昨天剛剛發生一樣的鮮活。韋先騎馬在林間道上飛馳,開始一鞭鞭催得馬急,然而眼看襄南嶺在望,韋先卻忽然有些怕了。他害怕那個消息不確定,害怕又是空歡喜一場。想當年姐姐剛剛出事的時候,他們兄妹幾個花了許久才肯承認這個事實。他們一次次的出去尋找,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每次的希望燃起,接下來是更深的失望。韋先已經害怕去證實跟姐姐有關的事。可縱然是又要深深的失望一次,他也不能放棄。姐姐,先兒來了。

這天逝楚正在榻上躺著,韋焉忽然掀簾進來。逝楚慌忙坐起來,肩上的小蛇一下滑進了衣領裏。逝楚稍微整理了一下,笑著湊到韋焉身旁道:“今天這是什麽風啊,韋小姐怎麽想起來找我了?以前好像都是逝楚去找小姐的啊?”

韋焉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盯著逝楚道:“你到底是要搞什麽鬼?說是要幫我報仇,可都兩天了,你這一點動靜兒都沒有。這就是你幫我報仇的方式?!”

逝楚笑笑,手攀上韋焉的肩膀道:“韋小姐莫急啊,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逝楚之所以遲遲按兵不動,不過是在等待時機而已。再說將士們疲累,還是需要好好休生養息一番的。等時機到了,咱們一鼓作氣,直搗敵巢。肯定為韋小姐你出了這口惡氣!”

韋焉一下拍掉逝楚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輕哼一聲道:“但願如此。”說罷便出了帳子。逝楚自言道:“有上古狐族幫忙,這仗豈有不勝之理?”

韋如這一段時間一直安安分分的,珊亭想著也許是韋如終於死心了,不再和他姐姐慪氣了,於是每天進去送酒食也輕鬆許多。韋如對珊亭也不再冷著臉,而是有說有笑的,珊亭暗想,這位四少爺笑起來還真是好看,比起前幾天仿佛漫天的烏雲散了,露出了夏夜晴空最璀璨的星辰,珊亭有時候看著韋如笑都能醉了。

韋如看著自己對麵這小丫頭又開始發花癡,心裏就開始盤算逃跑的事。他最近已經覺出這屋子周圍禁錮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弱,許是姐姐那邊出了什麽麻煩事。她應接不暇,一時顧忌不到自己。這可是他逃走的好機會,韋如可不會讓這麽好的機會白白溜走。心裏打定了主意,韋如便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每天和監視自己的小丫頭說說笑笑,消除她們的警戒心。暗地裏卻在暗暗試探著自己的力量和屋子外圍力量的強弱對比,窺探著最適合的時機。

這天小丫頭又在看著韋如發花癡。韋如喝了兩杯水酒,忽然覺得屋外的禁錮自己已經能夠突破,心頭大喜。於是招招手叫來那小丫頭:“來,珊亭,你也喝兩杯。我一個人喝太沒意思了。”

珊亭本來在捧著臉看著韋如發呆,忽然聽他叫自己,又這麽客氣地請自己喝酒。珊亭一時有些受寵若驚:“這個,這個怎麽合適。”

“哎呀,有什麽合不合適的。我讓你喝,你喝就是了。來,我給你滿上!”韋如說著便給珊亭斟了一大杯,珊亭忙接過,憨笑著淺淺嚐了一口,立刻辣得眼淚直流。“唔,好辣啊。”珊亭搖搖頭,打算放下酒杯。韋如立刻在邊上一扶,笑道:“誒,珊亭,這可是我敬你的,你不會連這點麵子都不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