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過, 蕭白舒在外一向克製,不會讓自己又實體麵, 今日雖然心中一直燃著一把火, 楚欲那副樣子簡直是,欺人太甚!
但礙於兄長堂妹和生意往來都在這,楚欲和他之間也隻有自己才在意那晚事情一樣。
醒來的時候,可以算是楚欲一時興起, 並不大礙, 跟他肌膚之親, 可多多少少居然連一丁點的影響也沒有, 還能這麽無所謂地說自己跟這個才見過一次麵的溫姑娘天作之合?
以前他把那點脾氣都用來恨楚欲身上,恨他無恥下流, 現在也一樣, 打心底裏生出來怨恨的念頭,這麽想並不光彩。
楚欲是依了他才有一晌貪歡,讓這些怨恨都站不住腳,隻能自行消解。
現在兄長在張羅他的娶妻之事,他沒辦法在自行消解了。
吃過飯後,蕭白舒還沒來得及尋個說法,就被溫老板叫住, 兄長也在喚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楚欲先行離開。
“楚公子!”蕭瀟跟著追上去:“你等我一下。”
“這······”溫老板看了眼, 欲言又止。
雖說白雲山莊有涉及到江湖,但也沒想到這小姑娘也太野性了,看著倒是漂亮, 怎麽跟個小子一樣。
“堂妹從小就喜歡些刀槍棍棒,自己不會玩, 就愛看別人玩,這會兒應當是尋人給她找樂子了。”陳毅話沒有多重,但也是多加偏袒的意味,還抬高了蕭瀟的身份。
蕭白舒有些坐不住,聽見找樂子,就想到楚欲貫來都是拿別人找樂子,哪裏會輪上他給旁人看笑話。
“楚公子?”
蕭瀟追出院門卻不見方才還在眼前的身影。
“楚白——!”她喊了長長地一聲。
楚欲突然從一旁的廊柱現身出來,嚇了她一跳。
“呼——”她給自己順了順氣,倒也沒像以前那些小丫頭有什麽脾氣,反而還兩眼發光地看著他,視線都黏在楚欲身上。
“蕭姑娘不在裏麵聽戲,跟我出來做什麽?”楚欲背倚廊柱,雙手抱臂看她。
“我有點事想問你。”蕭瀟突然壓低了聲音。
楚欲往院子裏亮燈的房間看了一眼,蕭白舒和陳毅正在說些什麽,一旁的溫老板臉色不太好,溫姑娘自始至終也沒抬過頭。
看著跟蕭白舒差不多,好像都不滿意或者驚訝於這門拍板定下來的親事。
“換個地方說話。”楚欲朝她偏偏頭示意。
蕭瀟立馬就跟上:“好嘞。”
去對影庭的半路上,楚欲誠心誇讚:“蕭姑娘性子直爽,難得一見。”
“那是當然,我雖然沒跟大哥一同闖**江湖,但知道的,肯定不比你少。”
楚欲笑道:“比如呢?”
蕭瀟停下腳步。
他們正站在對影庭的池水邊,兩側種滿的拒霜花樹落下來一大半,飄在湖水邊緣,橫跨院門和對影庭的走廊孤零零地立在當中。
“山海圖誌。”她轉身仰起頭看著楚欲,“這把扇子是不是你的?”
楚欲笑了一下:“我送給你的,當然是我自己的,難不成還是我偷來的?”
“你······”
蕭瀟環顧四周,不放心,又走了幾步看看,眼見仆從們都離得遠得很,才攏起手作勢對楚欲耳語。
楚欲見此微微矮下身湊過去。
“你是不是救過我二哥?”她悄聲問。
“是啊。”楚欲坦**得很。
“不是這次。”蕭瀟有些為難,絞著指尖想了會兒。
“是兩年前,是不是你救的我二哥?燕青山,療傷,從青雲觀回來的路上,二哥和大哥被魔教人放煙想要殺他們,是不是你在路上看見了,救了我二哥?”
楚欲麵色未變,眸光在暗夜裏晦暗起來。
“我二哥還幫你運功療傷,你都忘了嗎?”蕭瀟說。
就是謝吟風送給蕭白舒意難平鑰匙那次嗎?
連蕭瀟這種小姑娘都知道,看來蕭白舒真的是分外在意,難怪要那麽珍惜那塊墨玉牌子的鑰匙,還隨身攜帶,擦破出裂痕都要叫柳娘來修補。
楚欲直起身來:“是我救的,你怎麽知道?”
蕭瀟笑起來,明媚極了,天真活潑的臉要把這一池靜謐的湖水都打破。
“因為這是二哥告訴我的啊。”她說:“二哥自從·······反正,就是他長大以後,就不喜歡與人過於親近的來往了,相同年紀的朋友知己少之又少,也就是身邊常用的一些下人跟他熟悉。上次跟他這麽親近的,就隻有在燕青山救過他的那位俠士了。”
她差點說漏了嘴,戳到蕭白舒大病一場的事情,還好及時收回來,不過單聽二哥講,還不知道這位俠士,居然長得如此風流倜儻,深得她心。
“蕭莊主確實不太愛與人親近,那次療傷,是脫了衣裳的吧。”楚欲說。
“你怎麽知道?”
蕭瀟說完就輕輕打了自己的嘴一下:“忘了你就是他!是啊,他說他沒有內力,不知道怎麽幫那個人,結果那個人武功深厚,隻是借他的身體運行了內力。因為二哥本身不會武功嘛,所以這種借力使力的招數,還挺少見的,我就在想,到底是江湖上的哪個高手,原來就是你。”
楚欲領了這份恩情,也不覺得慚愧。
“你怎麽猜到我的?”他問。
“感覺。我覺得你身手不凡,氣質不凡,肯定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手,而且和二哥那麽親近,二哥都牽你的手了。······要不是知道他喜歡姑娘,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斷袖之癖了。”
蕭瀟剛說完楚欲就突然笑出聲來:“那應當不會,他今日不是定親了嗎。”
蕭瀟搖搖頭:“那是到日子了,十五歲天召就能成親了,二哥都十八了,再不成親,生出來小家夥都來不及帶。”
“你比他還操心。”楚欲道。
“也不是,我就是覺得,二哥其實挺喜歡練武的,他自己不會武功,有了小家夥,趁爺爺還在,還能教他正宗的靜水決。”
楚欲找了塊幹淨石頭坐下來,撐著臉點點頭,這小姑娘說的一本正經的,有點意思。
“哎!”
蕭瀟回過身來,也坐在他旁邊,一點不怕湖邊的泥水沾濕了她鵝黃的裙擺。
“二哥是不是還不知道你就是救他的人啊?”她邊想邊道:“不然怎麽會說你是半路遇上的,哪裏有那麽巧的事情,兩次都遇上他,還救了他。”
楚欲又點點頭:“是啊,兩次都是他,緣分吧。”
“那他幹嘛不跟我說實話,編這種故事,什麽英雄救美人,美人救英雄,怕我知道嗎?”
“是怕武林盟主知道吧。”楚欲再次懶懶地點點頭:“這事兒蕭莊主肯定沒讓陳毅知道,突然一下冒出來個兩年前的舊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欲當然知道蕭白舒心裏對自己不會武功的事情,多有介懷,還因此在陳毅打架的時候脫了後腿被人救了,肯定麵上過不去。
蕭瀟摸了摸鼻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二哥確實隻跟我講過。大哥要練武,小時候我常來找二哥玩。”蕭瀟看他:“不過,你怎麽叫大哥的名字啊,他們都叫······”
“蕭瀟!”
蕭白舒的聲音。
楚欲頭也沒回,蕭瀟立刻站起身,拍拍裙擺掩飾:“二哥,你回來了。你怎麽······不走正門啊?”
“你們可以走小道來賞湖,我不行?”蕭白舒就站在身後也不靠近。
“行,行,我這就走。”
蕭瀟踏上走廊走了好幾步,才想起來,自己明明也沒做什麽,怎麽看見二哥那樣子,就下意識怕地跑了。
於是她站在湖上的走廊裏,手一攏喊了一句:“楚公子,我明日再來尋你玩——”
這一聲喊的,廊橋兩端的下人們都聽見了,蕭白舒更是意外。
也不是第一次見識蕭瀟的性子,但嘴裏喊的是楚欲,他就不舒坦起來。
“還不想回去嗎?”他停了半晌,楚欲也沒有起身的動靜,才走近說。
楚欲的馬尾垂下來,有一小半因為撐頭偏著腦袋輕輕晃**。
“談完了?”他說。
“嗯。”
“那你還不回房?”
蕭白舒低頭站在他麵前:“······我在等你。”
楚欲沒應他,蕭白舒從剛才在飯桌上擠壓的情緒,礙於身份和同楚欲不清不楚的現狀,不能在外麵跟他**,所以隻低聲補了一句:“我有話想問你。”
楚欲這才將視線放在他身上:“蕭莊主有話要問我,蕭姑娘也有話要問我,你猜,你們問的是不是同一句話?”
“她,她問你什麽了?”
蕭瀟對楚欲的樣子,很難不去想沒動心思,但蕭瀟比他要坦誠多了,不會像自己一樣,一路同行那麽久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居然有些害怕起來,蕭瀟不會問的是······
“逗你的,她什麽也沒問。”楚欲道:“她隻是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
楚欲起身踏上階梯,往房裏走:“你兩年前的舊事。其實也沒什麽稀罕的,聽她講跟我看到的差不多,不過就是蕭莊主被人救了一遭,然後心甘情願替人借力運功罷了。”
這件事,楚欲先前提過,在林子裏殺了那些死士之後,他已經不介意楚欲知道這些跟他有關的事情,兩年前救他的人叫謝吟風,還是楚欲說出口他才知道。
但現在蕭瀟突然提起這個做什麽?
“她問我,當初救你的那個人是不是我。”
楚欲好似能從他走在身後的步伐就猜出來自己在想什麽,這種心有靈犀卻在該有的時候一點也不靈。
“這樣。”
蕭白舒不希望會有沉默的氣氛,隻能隨口接了一句。
“所以,蕭莊主不想知道嗎?”楚欲走在前頭也不回地問他。
“知道什麽?”
“不想知道,是不是我嗎?”
“不用知道。”這件事蕭白舒還是能一口斷定的。
那事他還記得清楚,迷煙完全清醒過來時,看到的那個人的臉,和身上的氣場,雖然也不是尋常練武之人,但絕不是楚欲。
“我見過他的臉,那不是你。”
“嗯。”
楚欲走了幾步,才聲線平穩地開口:“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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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欲的房間就在蕭白舒的旁邊,現在剛回來,因為蕭白舒指定了他隨身護衛,所以連其他護衛也還沒有安排。
本身楚欲應該像以往的林楨一樣,睡在房梁上,但還是給他安排了一間房用來休息。
先要經過蕭白舒的房間,才能回自己的房間,隻不過楚欲剛邁出去腿,就被蕭白舒拉了一把拽進房裏。
“蕭莊主這是做什麽?”楚欲靠著房門身姿看上去頗為悠閑。
“你不是說,隻要你到過手的東西,隻有你主動不要的,沒有你用了別人還能碰的。”
蕭白舒剛才跟陳毅屢次推脫,差點傷了溫老板的和氣,但是楚欲卻在湖邊跟蕭瀟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他忍下來的怨恨,在外尚不能顯露,也沒有立場去言明,又在看過蕭瀟和楚欲相談甚歡之後,沉積了一路,關上門的一霎那就暴露出來。
蕭白舒明明沒有底氣,卻不甘心地逼近楚欲:“······你為什麽不幫我推了婚事?
楚欲也愣了,不可思議:“這種事情我為什麽要幫你,幫你娶了溫姑娘?”
“你!”蕭白舒氣結:“好歹也不必說什麽天作之合!”
楚欲沒受他的影響,反而抬手輕拍了拍蕭白舒的臉:“還有,誰說我要過你了?蕭莊主都要成親的人了,當心這院子裏隔牆有耳,話不可亂說。”
“你明明,你那晚沒喝醉,你知道發生什麽了。”蕭白舒一向憎惡分明,此時強壓的憤恨,因為說這句話才帶了點該有的羞恥。
“······就算不計那晚,那後來呢?後來在馬車上,回程裏,你跟我,難道你就沒主動撩撥過嗎?”
情-色之事一旦放在嘴裏來斤斤計較,多少就有損體麵,也毀了那點美好。
楚欲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能過眼就忘,不忘也礙不了他的目的,但蕭白舒不行,蕭莊主實在是個大體麵人,體麵到為了斤斤計較,可以不要這個小顏麵來掰開了深究。
他是沒什麽所謂,所以也跟著坦言:“難道蕭莊主不舒服嗎?你可是也享受了,我從頭到尾除了身上累點,還幹什麽了?”
蕭白舒脖頸都因為這話漲得發紅,那股羞恥被楚欲坦**潦草地甩出來,手裏握住的小臂一寸寸收緊。
應該是疼的,楚欲會受傷,肯定也會疼的,但他停不下手,一點也放不下來。
到眼下這些話,不僅讓人臉熱,簡直可算是拉扯出來一片難堪了。
房裏的燭火照不亮門板這處,將他的狼狽收於昏暗。
蕭白舒有些艱難地開口,:“你對我,除了目的,一點情意也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