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這會也有些反應過來道:“不對啊,張姐姐,我們妙妙不認識她,可她也不認識我們妙妙啊,再說這事,我聽我娘說,這還是正月裏的事呢,這會她才在村裏傳開,定然不是親眼所見的,怕是去鎮裏的時候聽誰說的吧?”

張氏也覺得有這種可能,點了點頭道:“沒準還真是。”想了想又道:“不過這樣的人沒臉沒皮慣了,咱們還是得好好想想,你這一下子又送家裏兩個小子去學堂,隻怕就是沒這事也得讓人家多想。”

二丫坐直了身子道:“張姐姐的意思我明白,隻是咱們不偷不搶的,沒必要幹啥都偷偷摸摸的,那邊的人就是想惦記也惦記不著,早幾年就跟我們斷了來往了,這會想起有我們這邊親戚了,是不是有點晚了,那邊也就是三叔、三嬸還值得我們敬著些,不過那也不能是現在,等以後他們分家了,該咋來往還咋來往,別人,我可是敬謝不敏的。”

張氏還有點顧慮,不過見二丫沒在乎,便也不糾結,笑著道:“行了,這樣糟心的事咱們也不多提了,正好這快種地了,我還想著問問你們兩口子打算什麽時候幹呢,那邊跟林娃子都說好了,還是兩邊一起幹,她媳婦那娃子送來你家吧,到時候我也去地裏給你幫把手。”

二丫一聽緊忙搖頭道:“張姐姐你還是算了吧,有林娃子兩口子就能幹過來,你呀,還是在家看著幾個孩子吧。”

張氏一聽點著二丫的額頭笑道:“你這是怕我越幫越忙吧。”

張氏這一句話不僅惹來二丫的笑聲,就是炕上坐著的林妙妙也跟著笑了起來。

原來是去年種地的時候,張氏也想跟著幫忙,可張氏從來就沒種過地,林娃子想著這點子不會,埋子總會吧,就讓張氏跟自己媳婦後頭埋子,要說這應該是最簡單的活計的,就是把坑旁邊的土往裏埋埋,再用腳壓一下就好了,可張氏埋也埋了就是沒壓,那雨一下來,差點沒衝跑了,惹得林娃子頂著雨又去埋了一遍,從那以後,林娃子就笑著說,再這地裏的活可不敢勞煩東家了。

春種的時候,林武也放假回來了,同他一塊回來的還有霍清和,小小的人,頭上紮著個書生巾,一身學生袍,瞧著很是有模有樣的樣子,林妙妙站在院子裏笑看著霍清和,叫了聲:“清和哥哥!”

霍清和看著林妙妙比幾個月前還要竄高的個子,笑著道:“你這沒良心的丫頭,這兩三個月沒見,有沒有想清和哥哥啊?”

還不等林妙妙說話,林山子和林海子就衝過去拉著霍清和問道:“清和哥哥,學堂裏麵好玩嗎,我娘說了過了春種也送我和弟弟去學堂,就等著二叔回來去跟學堂裏的先生說呢,清和哥哥,你跟我說說你在學堂都幹啥了唄?”

霍清和本還想與林妙妙多說些話,可被兩個小家夥纏著,也隻能先回答他們的問題了。

林妙妙在一旁看了一會就進屋去與林武說話去了。林武正在聽二丫說要送兩個侄子去學堂的事,林武有些驚訝道:“嫂子,家裏的銀錢還夠嗎,實在不行就讓兩個小侄子去吧,我都大了,在家自己讀也行。”

林妙妙往屋裏邁的小腳一頓,心理暗道:小叔與爹娘的感情應該很好吧,明明自己很想讀書,可是念著家裏銀錢的事,又知道兩個小侄子去,就把自己這邊給舍了。

林妙妙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聽二丫跟著林武道:“沒事,小武,家裏銀錢還充裕,再說你都是童生了,我和你哥都盼著你能考個秀才回來呢,那時候在咱們村你就是了不起的孩子了。”

林妙妙進了屋也跟著道:“妙妙等著小叔做秀才呢。”

林武回頭一看,見林妙妙小人不大,一本正經的說著,笑著上前抱起林妙妙道:“好,小叔就考個秀才給妙妙看。”

林妙妙笑眯了眼,點了點頭,雖然她還小,可是她常聽爹娘說小叔學堂裏的先生常誇小叔聰明,不過每次小叔回來總是書本不離身的樣子,她就猜測過小叔不隻是聰明,應該還很勤奮吧,正所謂天才都是經過後天的努力加上自身的優勢而成就的,再聰明也不能坐等著天上餡餅的好事。

林武抱著林妙妙坐回炕上問道:“嫂子,家裏哪裏來的銀錢,兩個小侄子的束修要少一些,可是一年連帶著吃飯也要不少的。”

二丫指了指林妙妙,道:“這丫頭把你們叔侄三、兩年的束修外加吃飯的銀子都掙回來了,咱們還有什麽愁的。”

林武一愣,有些不相信的看了林妙妙一眼,才三歲多的孩子,哪裏能掙錢去。

二丫少不得又給林武解釋一遍,這事早晚也得跟林武說,不然二丫真怕林武再有那種把他退學,送山子和海子上學的想法,那與初衷就違背了。

林武這會才算真正的放了心,笑著在林妙妙臉上親了一口道:“等小叔考了功名,妙妙就不會挨欺負了,就是那有錢人家的少爺也不行。”

林妙妙一笑,每個人聽到她得這十兩銀子的時候都說她有福氣,林武還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林妙妙其實若不是家境太艱難,這個銀子她還真不想要,不想被人當作乞討者,雖然名義上是可憐她,可實質上在行為上就是把她當成了乞討者。

這會林妙妙更喜歡林武這個小叔了,這才是真正有誌氣的人,也更加堅定她一定要幫著小叔完成學業,讓小叔安心的考取功名的事。

林妙妙貼著林武的臉頰道:“小叔就負責考功名吧,妙妙會賺銀子供小叔和哥哥們讀書的。”

林武看著三歲多的小侄女認真的說著大人話,又看著大嫂明顯比剛嫁過來風幹了許多的麵容,心理感動的幾乎要落淚,若是沒有嫂子這般操持家裏,隻怕他與哥哥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呢,或者說若是哥哥娶的不是這個嫂子,指不定他現在也就像村裏的那些孩子一樣,成天圍在一塊東家跑,西家竄,要麽就是看誰不順眼打上一架。一時間林武覺得上蒼還是可憐他的,小的時候受了些苦,可是有哥哥年幼的肩膀早早的挺起了家庭的重擔,待他稍大一些,嫂子就嫁了過來,與哥哥共同操持這個家,如今侄子侄女就三個,眼瞅著家業一點點的大起來,林武一直鼓勵著自己,一定要好好讀書,不能辜負兄嫂的一處心意,將來也要讓兄嫂為有他這樣一個弟弟而驕傲。

正當幾人說著話,外麵有個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道:“喲,二丫這是在家呢,你大伯娘我都來了好幾趟了,家裏也沒人,都聽說你是個會過日子的,可這成天跑娘家,不管婆家的事也不是個正經媳婦辦的事不是。”

林武眉頭一皺,林妙妙有些奇怪的看了二丫一眼,見二丫也是臉色不好,便依在林武懷裏。

二丫看了林武一眼道:“你抱著妙妙在屋呆著吧。”見林武點了頭,才起身去了院子。

山子和海子這會拉著霍清和去了張氏那,想看看霍清和拿回來的東西還有書本。吳氏就那樣挺著個胖身子,自來熟的要去開那院門,二丫幾步上前,站在院門口,正好堵住了吳氏的路,吳氏一見有些不高興,不過想著自己來的目的,就壓下了心理的不高興。

看著二丫揚聲道:“喲,你們家來了客人都是在外邊站著的,咋,還不讓進屋啊。”

二丫看了看吳氏,上下打量一遍,才疑惑道:“敢問這位嬸子,你是哪家的,我好像還真不認識你?”

屋裏抱著林妙妙靠在窗口聽著外麵動靜的林武,聽了二丫的話一怔,隨之嘴角的笑意就擴大了,怪不得嫂子不讓自己出去呢,原來是這樣,還真是個不錯的法子。

吳氏一怔,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與二丫打個正照麵,兩家關係不好,再加上林二郎這一支一直都是窮的,她還怕他們上門打秋風呢,自然碰到都要繞到走,年後她兒子去鎮上買種子聽到那事,十有八九就是她們家那小丫頭,聽兒子說那可是十兩銀子啊,自己家裏那兩個老不死的,眼瞅著就隻有吃的份了,地裏的活計都得他們家人多出力,老三家的又有了身子,老三因著她在家裏說了兩句老三家的不幹活,就張羅著要分家,如今正鬧得不可開交呢,要她說,分家也沒什麽不好的,不過最好是啥也別從家裏拿走,也像林二郎這樣淨身出戶才最好,不過那兩個老不死的肯定是不願意的,一向對老三兩口子都寶貝的緊,怕是不把家什分走一半是不罷休的,到時候自己那幾個兒子可是少了不少東西,這些東西添上還得些銀子,這林二郎這支從打分了家也沒有好好孝敬過老人,原先沒銀子,她也就不說了,這得了銀子,怎麽著也該給老人一半吧,不對,把這些年的都算上,全給還不一定夠呢。

這樣一想吳氏的底氣更足了,陰陽怪氣的道:“呦,這還沒怎麽發財呢,就連自家的親戚都不認識了,要是真發了財,隻怕林家村的門都不知道朝哪開了吧。”

二丫一皺眉,看著吳氏道:“嬸子打哪聽來的話,什麽發財不發財的,就是發財也好,不發財也很,都是我自家的事,與嬸子何幹?別說我男人是從小在這村子裏長大的,就是我這外頭嫁進來的媳婦,隻怕閉著眼睛也能摸回村裏來,嬸子倒是高抬我們了,要是嬸子沒什麽事,就請回吧,我這家裏還一堆的活呢,孩子他爹還在地裏沒回來,我還得給他送飯去呢。”

二丫說罷就上了院門,這樣吳氏從外麵也打不開了,轉身就要往回走,吳氏一見忙叫道:“你是你親大伯娘,沒的認了別人連自己的親大伯娘都不認的。”

二丫頓住腳步,吳氏話說的這般透,她若是不搭理就是她理虧,不過轉過來也是麵色冷淡的,看著吳氏道:“我是後嫁過來的,從打進門就沒見過什麽親的、舊的,從始至終認識的大伯娘,大伯就隻有那麽一個,嬸子既然是孩子他爹的親大伯娘,我倒要問問,我這新媳婦本應該敬的認親茶,嬸子可喝過,我們家吃不上飯的時候,嬸子可來看過,我生了三個孩子,嬸子可曾來下過奶,拿過紅蛋,我印象中,隻怕這些事樣樣都沒有吧。”

吳氏沒想到二丫會這麽能辯,強撐著道:“林文家的,這你可挑不出我的理來,當初你公爹從家分出去的時候,可就說好了,不要家裏的一絲一毫,人情往來啥的也不用的。”

二丫聽了一笑,問道:“要是我沒聽錯,我公爹這是被家裏淨身出戶了吧。”

吳氏一提這個還頗有些自豪,道:“娶了那樣一個短命的媳婦,好在是淨身出戶了,不然指不寂靜如何拖累家裏呢。”一邊說著一邊嘖嘖的打量著林文家現在住的房子,雖說因為張氏那邊蓋房子,林文這邊也跟著加固了些,不過與那林家老房子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些。

二丫卻不理吳氏,笑著道:“嬸子說話可真逗,我公爹都淨身出戶了,跟那邊連人情都不走了,可不就是不當親戚了嗎,嬸子還跟我說什麽親啊舊的,不覺得沒意思嗎,家裏地裏還有不少活計,我雖然年歲小,沒有嬸子見識的多,也知道這時候可不是婦人在家扯嫌言的時候,嬸子家裏有沒有活計我是不知道,我這可耽誤不得,少不得就不陪著嬸子說話了。”

吳氏見二丫油鹽不進的樣子,指著二丫道:“林文家的,我告訴你,我們林文可是個孝順孩子,他爺爺、嬤嬤上了年歲,天天都得見點葷腥,吃些好的,林文可是孫輩,家裏念著你們這幾年過得窮,也就沒上門要些什麽,可是現在你們都在鎮裏得了十兩銀子了,就應該主動拿出來孝敬老人,要不是我們大度,這些年加起來,這十兩銀子還不一定夠呢。”

二丫差點沒被吳氏氣笑了,林妙妙也見林武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到了這會林妙妙也聽了個七七八八了,看著林武道:“小叔,什麽叫淨身出戶啊?”

林武一聽,悶聲道:“你爺爺和嬤嬤當年是被你太爺爺和太嬤嬤給攆出來的。”

林妙妙引著林武道:“爺爺和嬤嬤可真傻,攆出來了也能回去要吃喝啊,幹啥自己挨餓啊?”

林武一聽,看著林妙妙小人,笑著道:“傻丫頭,你爺爺和嬤嬤,當年可是寫了文書的,以後生死各不相幹的。”

說到這林武一喜啊,對啊,他還記得爹走前說過,讓他們兄弟不必與老宅那邊有什麽牽扯,以後那邊要是來找麻煩,就找裏正或是大伯提文書的事,當年娘特意請了好些族老做了見證的。

這會院子裏二丫的聲音也傳了進來道:“這位嬸子說話可真是怪,別說我們沒得這銀子,就是得了,與你何幹?你家的老人要見葷腥就要上別人家要銀子,那我倒要問問,我家的孩子要見葷腥,我家的地裏缺了人幹活計,是不是都得讓你家出人、出銀子的幫襯一把?”

吳氏一聽不樂意道:“你家的活計幹啥要我家的人來幹,我家可沒那閑人,再說了你家吃葷腥管我家要啥,都自己過自己日子的,吃不起還硬吃,咋的。”

林妙妙在屋裏聽得忍不住為她娘喝彩,這吳氏也是夠沒腦的,一說到自家就恨不得馬上撇清關係,說到別人家的時候又恨不得馬上又連上,真是拿人都當傻子,就她一個尖的。

二丫接了吳氏的話道:“嬸子既然這般明白道理,如今再堵著我家門口就顯得不合適了吧,到時候真讓鄰居們看見問了起來,隻怕嬸子這臉上也掛不住吧。”

吳氏還沒意識到自己有什麽錯,見二丫這態度這般堅決,當時就扯著嗓子嚷道:“林文家的,你個不孝的,這些年家裏老人你們也不管,得了銀子就想著自己往懷裏揣,我告訴你,沒門,頭些年可憐你們,可別給臉不要臉,真要是鬧到裏正那去,你們可沒好果子吃。我還不怕告訴你,現在那裏正到了咱家老爺子跟前還得叫聲叔呢,你可得掂量掂量要是讓人說出你們不孝來,以後你們家這脊梁骨怕是都要被擢碎了吧,還想供出個秀才,我呸,就你們家,也配。”

二丫也不知道林家當年分家的時候,自己公公是如何從家裏出來的,這會見吳氏說的這般胸有成足,也有些沒把握。

不過是一會的躊躇,吳氏就以為自己占了上風,嗓門更大了起來,喊著道:“哎喲喲,這不孝順的媳婦喲,我們林家好好的孩子咋就這麽命苦,受了人家的竄掇,娶了這麽個不孝順的媳婦進門喲,我們老林家祖祖輩輩哪出過這麽不孝順的,以後可讓我這長房長嫂,咋去地下見祖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