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和忙搖頭道:“妙妙,清和哥哥沒事。”

林妙妙自是不信,不過好在這次出來,她也帶了幾根好參,尤其是那根長成人形的參,這會馬車裏也沒外人,便與霍清和說道:“清和哥哥,我把後山的參都帶來了,還有那顆,也一塊帶來了,回頭你拿回去幾棵,或是熬水喝,或是嚼了,都成。”

霍清和一聽,失笑道:“那麽好的東西,你就不怕清和哥哥浪費了?”

林妙妙笑著搖頭,道:“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隻有物盡其用,才能體現了它的價值,若隻是一畏的供著,那要來何用。”

霍清和看著一臉豁達的林妙妙,羨慕道:“妙妙,清和哥哥真是羨慕你這番心境。”

林妙妙到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霍清和羨慕的,不過這會霍清和明顯把話題扯遠了,想了想,林妙妙還是問道:“清和哥哥,你能與我說說張姑姑現在在哪嗎?”

霍清和見林妙妙又問了回來,便知道躲不過,索性也就不瞞著她了,再說這事,原也瞞不住。

想了想,霍清和道:“我娘,現在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看著咱們呢。”

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霍清和的表情太過平靜,可是語氣又太過酸楚,也許是心中的猜測得到了難,林妙妙一下子眼淚就下來了。

苦澀的淚水咽滿了又唇,顫著聲音,幾次開口,終未發出聲響。

霍清和卻是緩過神來,從懷裏拿出帕子擦了林妙妙眼裏的淚,方道:“傻丫頭,生老病死,原就是人之常情,有何可哭的。”

林妙妙咽下嘴裏的酸楚,看著霍清和堅定的問道:“姑姑是怎麽死的,是不是有人害的?”

若為妾,又帶回這麽一個出色的兒子,必為她人所不容,死,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霍清和輕聲道:“我娘是為了救我才死的。”

“啊?”林妙妙忍不住驚呼道:“清和哥哥,你發生了什麽危險嗎?”

霍清和想著張氏在他懷裏咽氣的那一瞬間,他的無措,他的懇求,他的無所適從,還有他的憤恨,那一刻,就算是那個男人都沒有攔得住他,不過是一命搏一命罷了。

那一刻,霍清和打心理憤慨著那個男人,為了一己之私,把她們母子尋了回來,卻不懂得保護他們,那一刻,他恨的要死,真想從此以後離了那個家,再不認識這一群人。

可是,當他想這樣做的時候,卻被他的祖父,霍家的那位老將軍給勸阻了,對於這位老人,霍清和有著打心底裏的尊重,當年若不是這位老人,自己的娘也不會安然離了霍家,若沒有他娘,他也不會安然的出生,所以這位老人不隻是他的祖父,也是他們母子的救命恩人。

娘臨終之前依然含笑,還記得娘對他說的話:“清和,別恨,別怨,能偷活這些年,娘就很滿足了,以後不能陪伴你,是娘對不住你了,你的心思,娘自來就明白,原想等你成年的時候給你個驚喜的,隻是如今娘卻等不到了,不過不要緊,娘早就把給未來媳婦的信物給了妙妙了,娘回府的時候就怕有這麽一天,所以提早就寫了一封信,回頭你去娘的房間,把那封信找到,然後拿著那封信給你大舅舅看,你大舅舅一家都是重情重義的,而且娘也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出色的,妙妙那孩子是娘自小看到大的,聰慧不莽撞,蘭心慧質,以後定可堪當賢內助,能得此女,亦是你之幸事。

不過,娘要你答應娘一件事,就是若娶了妙妙,便不可納妾。”

當時還怕霍清和不理解,張氏還刻意解釋道:“你大舅舅一家自來不求榮華富貴,而且你小舅舅將來必然學業得成,就是其他幾個孩子,也不好說能走到哪一步,林家的孩子都是護短的,這些年妙妙為家裏做的良多,林家雖然平民出仕,可是這樣的人家最重親情,也最護短,妙妙這家裏做了這麽多,林家男子自當護她一生無憂,這嫁人自然是首當其衝,若娘預料不錯,林家隻怕寧可妙妙嫁一平民小戶為正妻,也不會賣妹求榮,讓她嫁進高門為妾,因此,你要想好,一旦求娶妙妙,必保證一點,一生隻能與她一人相伴,萬不可起享齊人之福之心,你可懂。”

這是張氏臨終時對霍清和的交待,其實哪裏用得著張氏交待,從小到大,霍清和的心思都在林妙妙身上,哪裏還會有別的心思。

而且張氏如今這般,不就是因為身份上不正嗎,張氏的苦楚,他哪裏會允許在別的女子身上發生,那他與如今的霍老爺又有什麽區別。

霍清和目光落在了馬車的簾子處,想著那天發生的事情,慢慢的複述了出來。

原來霍老爺子得知霍老爺接回了張氏與霍清和,的確如忠叔所料,愣是挺了過來,身體竟是大好起來。

霍府原是因為沒有嫡子,才想辦法接回了霍清和與張氏,按說霍清和的身份到底夠不上個嫡字,隻是一點,霍清和也沒打算認到郡主名下做兒子,撇了張氏。

這問題就僵住了,霍清和也沒什麽要求,他也不是非要在霍家呆下去,張氏也是無可無不可,早些年與霍老爺的感情,在這些年與霍清和的相依為命中早就變淡了。

霍老爺無法,再加上對郡主原就沒什麽感情,索性就打算抬了張氏做平妻,再說兩人之間要是沒有郡主插這一腳,隻怕張氏早就是名正言順的霍夫人了,兩人膝下沒準子嗣都一大堆了,有了這層想法,到底還要跟郡主通個氣的。

霍老太爺現在是有孫萬事足,自然不會管底下兒子如何動作,當然,他也覺得給張氏正名沒什麽壞處,至少這些年張氏在外麵吃的苦能得到了一個補償,再說以前送走張氏是無奈,而現在霍清和都這麽大了,就算是養到了郡主身下,可是日日看著自己的親娘受著郡主的排喧,隻怕也受不住,所以霍老太爺到也默認了這事。

隻是郡主哪裏是這般容易咽下這口氣的,再說皇家氣度,自然不是霍家人敢抵的,一時間這事就僵在了這。

不過若是單指僵這,也就罷了,偏偏郡主是個咽不下這口氣的,這些年自己無所出,偏偏讓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回來挑釁自己,這口氣哪裏能吃得下,如今張氏對她也沒什麽威脅,再大也越不過她去,隻是張氏所依仗的不過是生了個得用的兒子,要是這個兒子沒了呢!

有了這個想法,郡主竟是越過了張氏,直接打算對霍清和下起手來,隻不過張氏自打回府就對郡主留了心,原她就想著讓霍清和認祖歸宗以後,她就離開的,隻是對於郡主,可能是當娘的先天直覺,總怕她對霍清和下手,就是對自己,張氏都不怕,不過是一條命罷了,可是霍清和是張氏這些年的精神支柱,自然不容許別人去傷害。

虧得張氏留了心,他們母子回來,身邊一個下人都沒帶,身邊的人都是霍老爺一手安排的,可是張氏對於男人辦事一向都不大放心,所以霍清和的飲食能自己打理就絕不用旁人,而且每次吃飯以前,張氏都要自己先樣樣試過以後,才讓霍清和吃,當然,這些都是在霍清和不注意的情況下進行的。

不過好在霍清和大半的時間都是陪著霍老太爺一塊用飯的,一是為了顯示孝道,這些年沒在霍老太爺身前盡孝,霍清和又是霍家一脈單傳的子孫,自然得了霍老太爺的青眼,能得到霍老太爺的提攜,也是張氏所樂見的。

另一方麵的原因,就是為了霍清和的安全考慮,在霍老太爺的院子,就算郡主的心再大,手再長,也伸不進去,這就要歸功於霍老太爺身為軍人多年養成的習慣,身邊從來不會有超過兩個心腹人伺候,而且能在霍老太爺身前伺候的人都是極忠心的人,就像是忠叔,都是跟老太爺上過戰場,搏過命的人,這樣的人,就算是郡主的手想伸,也伸不進來,所以這個院子目前來說,是霍家最安全的。

不過張氏為霍清和打算好了,霍清和自然也顧忌著張氏的感受,每個月都有幾天是固定的陪張氏用飯的日子,就是怕張氏孤單。

所以這幾天就讓人抓住了機會,張氏依照習慣,在霍清和來之前每樣菜都嚐嚐,而且張氏很有心思,都是嚐過一樣,捎等一會,給毒藥發揮的時間,才去嚐下一樣,不然也不知道哪盤菜裏有變化。

好在張氏懂得這樣的計較,因此在張氏先嚐過了最後一份菜的時候,霍清和也依照往常差不多的時間到了張氏這裏來用飯。

張氏挑著自己嚐過的一一夾了一些給霍清和,唯有那最後嚐過的一道菜,因為沒到時間,就一直沒夾,隻是偏偏這道菜瞧著又極有食欲,平時霍清和也算是挺愛吃的,如今瞧見了,自然想伸筷夾,一時間就被張氏阻止了。

張氏心思極靈透,一邊阻止一邊觀察著周轉下人的表情,果然發現一個下人的臉色極其緊張,這個下人就是霍老爺親自挑過來伺候張氏的,張氏當時心就涼了,不過還是不動聲色的安慰了霍清和一番。

霍清和也不會因為一盤菜與張氏嗆聲,隻是轉作他盤,張氏一直細細的觀察著那個丫頭的表情,直到那個丫頭不斷的緊張、失望,張氏終於覺得身體有了變化,開始是腹痛,接著就是渾身冒虛汗,然後就是瞬間的心跳加快,像是不受重負一般,接著張氏就噴出了一口血來。

說到這的時候,林妙妙緊攥著雙手,問道:“清和哥哥,你是說姑娘是中毒了。”

霍清和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林妙妙道:“我娘倒下之前扶著桌子就把手指向了那個心虛的丫頭,我那時沒經過這樣的事,隻以為我娘要說什麽,可是那丫頭也許是因為心虛,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活不長了,當時就撞了牆柱子死了,等我後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是死無對症了。”

林妙妙微皺著眉頭道:“這麽明顯、下作的手段,難不成你爹看不出來嗎?”

霍清和輕諷道:“若不是這人是他選下的,隻怕現在我也能有個抓手。”

林妙妙知道霍清和對於張氏的死必然受了重大的打擊,上前握著他的手安慰道:“清和哥哥,姑姑就算去了,也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你,清和哥哥還是想開些才好。”

忽然林妙妙想到種可能,張氏在她的印象裏是極其聰明的,這樣的事既然能事先想到,沒有可能不躲避的,除非張氏知道自己活著有可能礙著霍清和的路,如今……

林妙妙看著霍清和問道:“姑姑臨去之前沒與清和哥哥說些什麽嗎?”

母子相依為命,張氏殞命,不可能不對霍清和有個交待。

霍清和一怔,想到張氏臨終前與他說的關於他的親事的事,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如何與林妙妙來說,想了想,道:“妙妙,你對自己的將來有沒有什麽想法?”

“將來?”林妙妙不曾想霍清和會忽然說到這,搖了搖頭,道:“我隻管著讓家裏的兄弟還有小叔把學業完成,走上自己希冀的路,這就是我對將來的打算。”

霍清和想了想,更進一步道:“就隻有這些,你就沒想過關於你自己如何,比如以後你要嫁給什麽樣的人?”

林妙妙搖了搖頭,道:“清和哥哥,我還小,這些事我還沒考慮呢。”

霍清和看著那雙放在自己手上的小手,一時情急,握到了手中,迫切地問道:“妙妙,要是清和哥哥問你,將來你嫁給清和哥哥,好不好?你願意嗎?”

一雙眼睛目不轉睛,一動不動的看著林妙妙,生怕林妙妙給他一個不滿意的答複。

這樣的問題,林妙妙真的不曾想過,霍清和這兩年處處周到的給她捎的東西,都讓她心理覺得溫暖,可是再往下的問題,林妙妙總覺得自己現在考慮還太早,再說古代到底不比現代,講究自由戀愛,古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總不能拉著自己喜歡的男人到爹娘麵前說這就是我想嫁的吧,雖然她是現代的靈魂,可是入鄉隨俗,這樣的事情,她覺得她還做不出來。

不過若是以後嫁的人是霍清和的話,林妙妙現在看著一臉認真的霍清和,忽然間覺得,似乎這些年沒長大的隻有她,霍清和似乎一直都是對她關心倍至的,若是嫁的人是清和哥哥,是不是就不會有那種陌生人共赴洞房花燭的感覺呢。

籲,馬車到了地方,車夫停了車,回身從車櫞上下來道:“公子,姑娘,地方到了。”

呼,林妙妙呼拉一下就從馬車裏鑽了出來,也沒看那候著的車夫奇怪的眼神,自己扶著馬車的廂框,踩著早就搭好的腳蹬下了馬車,然後快速的跑向後麵停下來的兩輛馬車,叫道:“爹,娘,咱們到了!”

霍清和看著快速逃出去的林妙妙,一時又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的問題是不是問的太早了,瞧瞧,把這丫頭嚇的,竟是不管不顧的從馬車上跑了出去,要是摔到了怎麽辦。

哎,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這紗好破,這山卻難行,哎,萬裏長征第一步,自己邁出去了,就不怕剩下的那些。

林文扶著二丫從馬車裏下來,林澤寸和林浩然等人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還是林雲曦最是精力旺盛,這會正圍著霍清和身邊指著門口掛著林府匾額的牌子道:“清和哥哥,這就是我們以後的家了嗎?”

霍清和笑著點了點頭,道:“對,這就是以後雲曦的家了。”

車夫早就上前敲了門,裏麵看門的是一對老夫妻,其實也算不得老,隻能說有四十多歲吧,不過那個男的腿腳好像不大好,走路微有些跛。

打了大門,一見門外站了一群的人,均是不認識的,忙四處打量了一圈,好容易看到了被圍在當中的霍清和,這才露出了笑臉,心理猜著這是主家到了。

忙上前招呼道:“公子,你過來了,這是不是就是公子說的主家到了?”

男人的媳婦也跟著上前,有些微顫的看著林家人。

二丫和林文都是一頭的霧水,怎麽還有兩個下人,不過林澤雨和林浩然卻是心知肚明,到了京裏,這樣的院子,哪能沒個下人。

霍清和先讓著林文和二丫往院子裏走,道:“大舅舅,舅母,咱們先進去,看看宅子可滿意,回頭我再與你們說這對夫妻的事。”

老夫妻一聽,忙回身打開了大門,讓一行人往裏進。

林妙妙立於街上,看到的就是大門洞開,直接入眼的就是一座一字影壁。上麵除了雕刻的花紋以外,還有一首詩:“桂殿與山連,蘭湯湧自然,陰崖含秀色,溫穀吐潺諼。績為能邪署,功因養成宜,顧立將億兆,同此世昌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