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問和兵部尚書朱燮元到彰德觀看了演練,見識了彰德大營新建的裝甲第一師進退有度,火力剛猛。

不多久山西那邊傳來急報,平陽府的叛軍正在東擴,威脅著山西巡撫行轅布置的南部防線,章照請奏調裝甲第一師西出攻占平陽,同時也檢驗這種裝甲師車營的戰鬥力。

章照手裏有兵,但是沒有調兵權,因為他掛的是五府官銜……張問集團的機製仍然仿照明製:文官節製武將。五府武官、衛所武將隻負責統兵,不能調動軍隊;軍隊有任何調動必須經過兵部或者督撫文官才能辦到。

後勤、軍法司、統兵權、調兵權等軍隊的各種權力分散到了各個部門,這樣的體製對防止割據很有效果,所以有明以來長達二三百年的時間裏,明廷始終手握中央集權。這樣好的製度,張問不可能拋棄不用,而去用諸如唐朝那種節度使的製度。

時河間、彰德、平陽之間的路軌正在修建,因為懷慶府北部地區有煤炭、石灰石、鋁礬土、耐火粘土、硫鐵礦等大量礦產。為了使懷慶北部地區的富礦區資源能運出來,年初明廷戶部、地方州府、大商賈共同出資修建路軌,路軌已經修到了懷慶河東岸。

懷慶河南北流向,在黃河與汾水之間、山西平陽府與河南懷慶府之間,主要流域在山西境內,在河南懷慶府的位置與黃河匯流。路軌就沿著驛道修到了懷慶河東岸,還沒有通車投入使用,但是沿路的驛站等設施已經建立起來了。

張問派人考察之後,臨時決定在懷慶河東岸設立一個軍營,把裝甲第一師從路軌上調到懷慶河大營。

這次戰役由兵部尚書朱燮元掌兵符、章照為大將、劉彪為副將,而張問帶領兵部和西官廳一些官員在軍中觀戰,估算裝甲師的戰鬥力。

四月間,第一裝甲師及其附屬後勤人馬開始沿著路軌向西運動。

看著沿路猶如長龍一般的車隊,張問不由得感歎道:“前不見首,後不見尾,真如一條鐵龍!”

時路軌上幾百輛戰車連綿不絕,後麵還有輜重車數百,運送彈藥糧草的驢車數千,民夫上萬人,驛道上的步騎兵馬更是鐵甲如雲,旌旗獵獵,場麵十分強大。

大軍到達懷慶河大營後,河麵上的浮橋已經修築完畢,朱燮元下令修整三日,便調兵過河。

河西岸就是與叛軍的戰區前沿,朱燮元調一衝兵馬為前鋒開路,遊騎四麵派出,大軍直接向西挺進,目標平陽府城。

五日之後,張問在中軍聽到了遠處隆隆的炮響,大概是明軍前鋒遇上了遭遇戰。果然有官員到中軍稟報:“稟張大人,前鋒接敵,敵軍未能接近便潰散了。探明平陽城有敵軍三千,是陝西延綏地區的衛所叛軍。”

因為指揮戰役的是朱燮元,張問便沒有幹涉,隻是跟著大軍一路向西。兩天之後,兵臨平陽城下,敵軍沒有逃跑,隻是關閉四門,準備死守……如果這支兵馬是起義軍,多半早就跑了。

朱燮元隨即將主力布置,四麵圍定,準備攻城。城池東門外明軍布置了四衝兵馬三千餘人,黑漆漆的戰車排成幾列,組成戰陣緩緩向前挺進。

張問站在一個小山坡上,拿著一支單筒望遠鏡旁觀攻城戰。

這時一個騎兵從明軍陣營中奔到城下,揮舞著旗幟喊道:“投降,可免一死!”

“嗖!”一枝箭飛了過來,但沒射中那騎士,騎士驚了一下,座下馬匹也長嘶了一聲。他急忙勒轉馬頭,向後跑了回來。

城頭上一陣歡呼,不多一會,“轟”地一聲巨響,城頭上開炮了,隨即城上濃煙四起,炮聲絡繹。官軍這邊一陣鼓響,也用炮還擊,他們一邊開炮一邊向前運動。

官軍的火力明顯處於優勢,平陽城城牆上下,硝煙彌漫,被轟的就像坍方一樣搖搖欲墜。

“轟!”地一聲,一枚實心炮彈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輛偏廂車上,立刻炸得木片翻飛,上麵的軍士慘叫著摔將下來,車上的火藥不幸被點燃,頓時一聲爆炸,燃氣了熊熊大火。拉車的騾馬嘶聲叫喚,那車周圍的人亂作一團紛紛救火。

但更多的炮彈沒能打中戰車,隻在沙土上砸下一個坑,讓泥土飛濺。

前麵的幾輛戰車已經靠近城牆了,空中頓時火箭彌漫,就像飛舞的蟲子一般。官軍在車架上下用棉絮布帳圍之,用水澆濕,減少了火箭流矢的傷害。

時一輛車上下有兵卒二十五人,弗朗機炮兩門,雷飛炮一門,機關槍一挺,快速燧發鳥銃六杆,還有拿著堂耙等冷兵器的步軍若幹……進攻東門的軍隊有這樣的戰車六十餘量,還有大量裝備火器的步兵騎兵千餘人。

如此火力,一旦靠近之後,城頭上立刻被炮彈鉛彈籠罩,猶如雨飛。

城牆被炸塌好幾處,上麵磚包的牆垛更是土崩瓦解,不斷有敵兵從城頭上栽倒下來,守軍死傷慘重。

有一處坍塌口被炮火撕開了幾丈寬,一陣鼓響,官軍槍騎兵蜂擁衝了上去。敵兵堵到缺口之處,官軍騎兵拿著短銃、三眼銃一頓猛射,打得那些敵兵哭爹喊娘亂作一團。

城牆外麵有道護城河,河內沿築有壕牆一道,外逼壕塹,內為夾道。官軍逼近之後,平陽城已開閘放水,這時河中波濤滾滾,擋住了官軍騎兵的路,官軍隻得用火器不斷射擊。

後麵的步軍在火力的掩護下肩扛車載,用草袋裝土,丟進護城河中填河。不幸的是河水很深,填了半天不見效果,官軍便準備搭橋。

時六十餘輛戰車已在河邊一字排開,炮火甚密,機關槍和鳥銃絡繹不絕,火力上完全壓製了城牆。炮火炸得那城牆坍塌無數,裏麵的人修牆都來不及。

官軍一麵架橋,一麵轟擊,打了幾個時辰,橋還沒架好,不料突然牆上的敵將要求投降。

……

“大人,如何處置降卒?”朱燮元小心地問道,他有點擔心張問會下令殺俘,因為內戰時張問就下令幹過這樣的事。

張問沉吟許久,有點猶豫。朱燮元忙道:“時河間到平陽鐵路線還沒有修通,急需大量人力,這兩千多降卒都是青壯,可以把他們押送到路軌線修路。”

“不如殺了吧。”張問終於說道。

“這……”朱燮元臉色一變,“他們原本就是我大明的衛所軍,家裏有妻兒老小……”

張問輕輕敲打著桌案,皺眉道:“我不是戾氣重,而是我們需要這樣做。漢末有個人說:現在天下未大亂,便以殺震懾四方,讓包藏禍心者有所忌憚;如若天下大亂,殺便沒有用了。眼下大明四方還算安定,若放過造反的,那些心懷不滿的人便更可能揭竿而起,導致天下大亂,那時候就沒辦法了。”

朱燮元歎了一口氣,抱拳道:“下官聽大人的意見。”

二人走出大帳,來到城外看押降卒之處。那些降卒已經交出了兵器,被官軍用戰車圍在中間。

兩千多人,被趕到一處,看起來也不少,排成密集的隊列之後占地也有廣場大小,密密麻麻的隻看見人頭攢動。

朱燮元對劉彪說道:“下令槍炮上膛,聽候命令。”

劉彪遂派傳令兵到各乘中傳達命令,不一會,周圍戰車上的火器便開始填充彈藥,步騎兵馬也端起了火銃。

降卒裏麵的人眼看情況不太對勁,一個將領便帶著部將從人堆裏走出來,高聲道:“造反是我的主意,士卒們隻是攝於將帥積威,不關他們的事,要殺要剮都衝著我來,懇求朝廷放過士兵!”

眾軍默默地注視著他們,氣氛十分詭異。劉彪高聲喊道:“身披戰甲,食國家俸祿,就得講究‘忠、勇’二字!爾等挾持信王,圖謀不軌,如此不忠不孝之徒,留來何用?”

“準備……”

這次西北叛亂,叛軍以信王的名義寫了檄文,而朝廷方麵也有名義:信王被挾持。

“幹甚!?”降軍將領看著荷槍實彈的槍口,憤然喊道,“我們已經放下兵器了,你們要幹甚?”

不一會,鼓聲咚咚咚地敲了起來,旗幟揮舞,聽得一個武官大聲吼道:“放!”

“嗒嗒嗒……轟轟轟……”戰車上的琵琶機關槍和火炮噴|射出憤怒的火焰,降卒頓時像風吹稻田一般,成片倒下,沒死的人亂作一團,四散亂跑。

一排排的鳥銃手瞄著人紛紛開火,赤手空拳的降卒無路可去,不斷倒下。因為雙方離得太近,也有少數降卒衝到了官軍麵前,倒是戰車前端鑲著鐵甲,上麵有據馬槍和各種利器,還有拿著長兵器的步軍……降卒手裏啥都沒有,上來隻能送死。

一時空地上鬼哭神嚎,猶如人間地獄,地上的沙土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不出兩炷香功夫,兩千餘降卒已死難殆盡,隻剩少數受傷未死的人躺在血泊中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