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葉碧含一直支支吾吾地不說話,我越看越不對勁:“小含,你今天怎麽了?怎麽扭扭捏捏的?”
她見我發現了異狀,便不再遮掩:“易淡出事兒都好些天了,最近好得差不多了。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請他吃個飯,就當賠禮道歉了,不然我心裏總覺得欠著他什麽……”
我看著她欲說還休的樣子,不禁失笑:“就這事兒?”
葉碧含見我沒有強烈的反應,立馬放鬆下來:“就這事兒。”
“我還以為你是有什麽天大的事情不敢告訴我呢,就這麽點小事兒有什麽難的,當初雖然是他的不對,但確實是我把他推了下去,賠禮道歉也算是應該的。”
葉碧含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之前你對易淡的意見那麽大,而且……而且莫西一當時的態度確實……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不想去。”
“為什麽不想去,不是都過去了嗎,況且莫西一當時說什麽我都忘了,無所謂的。”
直到遇見了莫西一,我才真正知道了什麽叫——口不對心。
“那我把時間地點定了以後告訴你啊,到時候可別當逃兵。”
我眉毛一挑:“笑話,我什麽時候當過逃兵,更何況把你一個人留下和他單獨相處,我怎麽能放心。”
我和葉碧含約好了六點在學校北門的阿蘭餐廳見麵。我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已經六點了,趕到的時候晚了十分鍾,從飯店的窗戶上看見了已經在等我的葉碧含和易淡,隱約看見易淡的那邊還坐著一個人,具體是誰被擋住了,看不太清楚。
我就那麽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連蹦帶跳,朝著葉碧含招了個手,嗓門兒賊大地說了聲:“來晚了來晚了,學習太投入,沒看時間……”
視線一滑,停到了一個坐得筆挺的男生身上,我先是一愣,然後又扭頭看了葉碧含一眼,我用眼睛對她提了十萬個為什麽。
怎麽他也在這裏,不是就請易淡吃飯嗎,和他莫西一有什麽關係。
葉碧含一直和我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可今天這廝簡直就是個呆子,呆子中的戰鬥呆。
“青桐,你眼睛怎麽了,進了沙子嗎?”
我真想上去把她扔出去。
“啊……眼睛有點難受,你們點菜了嗎?實在不好意思,久等了。”
坐在這個大神對麵,我實在是坐立難安,易淡一直在和小含說話,我和莫西一尷尬不已,不,他尷不尷尬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尷尬到地縫兒裏了。
我倆磁場實在是太不合。
他一定是天生克我。
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伸手去拿葉碧含那邊的茶水。
“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莫西一的聲音。
我就在他說話的瞬間拿茶壺的手被燙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差點閃了腰。
“哎喲——”
這下好了,場子終於不冷了,所有人都開始看我。
“喝水說一聲就好了,我來幫你倒,別著急啊,你就是性格太著急了。”易淡的話看似是在安慰我,但實際上話裏都是刺兒,聽得我是渾身不舒服。
而莫西一剛剛那句“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就這樣被打斷了。可能他們都沒有聽到這句話,但是我卻聽得十分清楚,包括現在都在耳邊一遍遍地回響似的。
葉碧含目光有些異樣地看了我一眼,大約是察覺出了我今天有些不對勁。我眼光閃躲,故意不去看她,她便沒有多問。
直到服務員來,才算化解了當時的尷尬。
“您好,請問幾位可以點餐了嗎?”
“可以!”
服務員被我響亮的嗓門兒逗樂,嘴角露出笑意,我接過菜單,用菜單遮住了我大半個臉。
我點完之後,把菜單遞給了葉碧含。這家夥倒是禮貌地拒絕了我:“易淡你先點吧,我最後再點。”
易淡受寵若驚:“不用不用,女士優先嘛。”嘴上說著,葉碧含還是將菜單塞在了他手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點完之後遞給了莫西一。
他們這謙讓來謙讓去的,倒顯得我是那個最沒禮貌的。坐在那裏簡直是如坐針氈。
菜上全後,葉碧含端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了易淡一杯:“不打不相識,上次的事情實在對不住,我們也不是故意的。”
易淡心裏估計樂開了花:“如果摔這麽一跤可以認識你,我早就摔了。特值,我還得謝謝程青桐呢,要不是她,估計也沒有今天這頓飯了。”
我含糊著:“不用謝我,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就是一催化劑,加快了化學反應而已。”
這個時候,莫西一開口說話了,而且那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我,很明顯,是衝我來的,我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兩個手攥在一起不知該放在何處才好。
莫西一眼神溫柔,聲音淡淡的,清晰透亮:“那天我說話有點重,很抱歉。”
他平日裏高傲嚴肅,突然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我這個小心髒一時之間還有些接受不了,呆呆地愣住了,葉碧含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我這才反應過來。
“哦。那都不是事兒,我早忘了,那個,我先出去一下,你們先吃。”我借故上廁所離開,葉碧含也跟了過來。
她一臉奸笑,直入主題:“程青桐,你是不是喜歡莫西一?說實話。”
我扭頭看她,她這麽直接地問,倒是讓我不好糊弄過去,隻好老老實實地告訴她:“好像是,隻要一見到他,我整個人就渺小得不得了,在他跟前我就像一個小矮人,得時刻仰視著他。但……我還特別虐心地……總是想起他……”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
葉碧含點點頭,特別篤定地說道:“這已經很明顯了,你已經病入膏肓,喜歡上他了。”
“小含,那我該怎麽辦!他壓根兒就沒有正眼看過我啊,何況,我給他的印象,怕是已經遭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那你忍心就這麽放棄,讓他走掉嗎?”
“當然……不要啊。”
“那就追!”
那就追。
說起來多麽輕鬆的三個字,可是當主人公換成是我,做起來比登天還難。
終於熬到了結尾,要散場了。易淡伸手想拉住葉碧含,我一擋把他的手卡在了半空中,又順口和葉碧含嘮起了嗑,整個動作流暢連貫沒有任何瑕疵。而我不經意回頭的時候,卻看見了莫西一偷偷笑的表情。
隻不過是一個淺到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我竟會覺得今晚這頓飯並沒有白吃。
那麽,愛一個人,是不是就是,看到他在笑,就知足。
於是易淡尷尬地和我們說再見,我拉著葉碧含的胳膊回了宿舍。
中午心裏煩躁得很,便上了遊戲,想發泄一下。看見蔡其航在線,便順口和他提起了莫西一。
我是女俠:小菜,快和姐說說,如果暗戀上了一個人怎麽辦?
小菜一碟:哦?女俠也墜入情網了?可是我上次見你,你還說你沒有男朋友呢。
我是女俠:大哥,我現在也沒有,我隻是有了暗戀的對象!
我身後忽然探過一個頭,是葉碧含,她看了我和“小菜一碟”的談話之後,哢嚓咬了一口蘋果,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你那還叫暗戀?全世界認識你的人都能看出你喜歡莫西一,你這暗戀太明顯了。”
我扭頭瞪她,她識趣地走開,我繼續和蔡其航做谘詢工作。
他幾乎是又把他努力追女朋友的故事給我講了一遍,告訴我機會不能等,一等就一去不複返了雲雲。
我借口說有事,便下線離開了。
最終還是沒有鼓起勇氣。
學生會主席啊!
文學社社長啊!
而且我還有溫柔那麽強勁的情敵,讓我如何下手是好……
白天還好,一到了晚上我就像被打了雞血一樣,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全部都是莫西一那張出眾的臉。
通常情況下,葉碧含和我說話都一定要叫我三遍我才能有反應。
“小含!我感覺我中毒了。”
“你拉倒吧,我覺得你都病入膏肓了……”
……
過了三分鍾。
“小含!你說莫西一如果不穿黑色和白色的衣服,穿鮮亮一點會不會好看啊!”
“不知道,沒看過……”
“這還用看,我莫社長已經不能用好看來形容,當然是帥到爆炸,爆表,極致……”
天空中一片烏鴉飛過。
大概是葉碧含擔心我在學校憋出病來,周末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催著我回家散散心。
於是我拉著她和我一同回了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剛走到家門口,就聞見一陣排骨的香味。葉碧含興高采烈地進去給我媽幫忙,反倒是我,往家裏的沙發上一窩,便開始發呆。
“嘿,到了家也不知道去廚房幫忙,反倒是讓小含去忙活,趕緊洗手拿碗筷去!”
“哦。”
老媽大概是被我順從的小綿羊的態度驚住了,奇怪地看了一眼葉碧含。
葉碧含含糊地蓋了過去:“阿姨,別理她,我幫您拿去。”
吃飯時一直都是她倆你一言我一語上演母女情深,我反而是多出來的那個。
“媽!”
我一直像一個僵屍一樣扒拉著碗裏的米飯,一語不發,忽然叫了一聲媽,打斷了這兩人的談話。
“嚇死我了,你這孩子說話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咋咋呼呼的是和誰學的!”
她話音剛落,葉碧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把米飯吞了進去,一本正經道:“媽,鍋裏還有排骨嗎?”
“多著呢,放心,慢慢吃。”
“那個……不用,我吃飽了,我就是想,帶點到學校去,慢慢吃……”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抱著那個飯盒,捧在手心裏,葉碧含盯著我的飯盒看了好多次。
我看她每次想問都忍住了,等不到她提問,我已經憋不住了:“這排骨我是準備帶給莫西一的,他媽媽長年生病,肯定是做不來這麽好吃的排骨,我想他應該好久都沒有吃過家常菜了,所以才自作主張,想帶給他的。”
見我一口氣說了出來,小含也不再遮遮掩掩:“程青桐,你去表白吧,既然你真的這麽喜歡他,你就應該讓他知道,不管他能不能接受,他都有知道的權利。”
雖然這排骨是拿給他的,但是我把它帶回宿舍之後,始終都沒有勇氣送出去。
不過是一份家常菜,他會接受嗎?
說不定他根本不會接受,反而還得數落我一頓。
我不過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他會喜歡嗎?
想比起溫柔,我更是微不足道了吧。
我抱著那盒排骨,幾乎在**坐了一夜,第二天眼袋大得嚇人,黑眼圈堪比國寶。葉碧含看見我的時候正在打哈欠,看完我之後,嘴差點合不上。
我跳下床,深吸一口氣:“我決定了,明天就和莫西一表白。我查過他的課表了,他明天上午沒課。”
葉碧含呆住,想必還沒反應過來我剛剛說的話,她低頭看了看我的飯盒,裏麵的排骨早就空空如也。
很明顯,昨天晚上思慮過度,用腦嚴重,餓了,然後,被我吃了。
她這才點點頭,在我跟前來回踱步:“有潛力,我看好你,你放心,我站在你身後支持你。哪怕被當場拒絕,我的肩膀你隨時靠。”
“我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還沒有開始你就想到了拒絕,你能不能給點力了!”
葉碧含連連道歉:“我錯了我錯了。您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嗎?盡管說!”
“表白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但是,我需要你們把他約到操場上,因為……我不確定我能把他約出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門兒,要表白了,連表白對象都約不出來,確實是有點丟人。
葉碧含拍拍胸脯:“這事兒好說,我交給易淡,他肯定能辦妥,辦不妥就絕交。”
之後,我又給蔡其航打了電話。他一聽我要表白,簡直比我還要激動,吵吵著要來給我鼓勁兒加油,讓我安心備戰。
也是因為有這麽多人的鼓勵,我才下定了決心,不做縮頭烏龜,要將自己的心思,清楚明白地告訴他。
事情就這樣被我安排下去,今天從一早開始心就一直在嗓子眼兒提著,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一件事情如此認真過,也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
莫西一,你會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曾有一個人因你難眠。
莫西一,你會不會知道,因你的存在,曾讓一個人滿懷希望。
後來易淡和我說起那天的情況,他告訴我當天他是假約莫西一去操場打球才把他騙過去的,當時莫西一絲毫沒有察覺,那天我要表白。
連續失眠兩個晚上之後,還是早早地下床,用涼水洗了臉,讓自己清醒了些。穿上了葉碧含買給我的白色紗裙,化了淡淡的妝,帶著滿肚子的話,到操場等著他,我親愛的,莫西一。
約好的時間是九點,我早到了半個小時,操場上很多跑步鍛煉的人,我心裏越發緊張。如果被拒絕,該是多麽丟人窘迫的事情。
我雖帶著滿肚子的話來,卻從來沒有想過結果。好像被拒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即便我想再多,也沒有別的可能,幹脆不去想,還能灑脫些。
太陽明晃晃地又往西偏了一個角度,九點一刻。
兩個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穿白色運動服的是莫西一,灰色的是易淡。
易淡背著莫西一朝我招了招手,我心領神會,緊接著看見了葉碧含和蔡其航他們都來了。
我眼中跳動的點,漸漸凝聚,隻剩下了他——莫西一。
他拍著籃球,朝著與我相反的方向跑去,我鼓足勇氣,朝著他的方向大喊出了他的名字:“莫西一——”
他回頭。
“莫西一!”
他停住,將籃球抱在手中。
周圍有好多人被我河東獅吼的功力震住,紛紛跑來看熱鬧,此時耳邊傳來一陣轟鳴,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議論的聲音像退潮的海浪,漸漸地被內心的忐忑淹沒。
他緩緩朝我走來,眉頭微皺,明亮的眸子流露出好奇的神色,我向他的瞳孔深處看去,一片漆黑,依然沒有任何溫度。太陽將他的影子拉長,為他純白的運動衣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他——莫西一,向我緩緩走來,熠熠生輝。
後來,我忘記了那天的很多細節。
比如當天的我穿了什麽衣服;比如我說了什麽話;比如他身上的味道;比如他的回答。
可是,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時候朝我走來的,會發光的他。
明媚,朝氣,陽光。
“莫西一,我喜歡你!”
我隻是說了一句話,周圍便一片嘩然。而他立在我麵前一動不動,隻是那麽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隻好一鼓作氣,將想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你。但那個時候,我以為……隻是萍水相逢,運氣好碰到一個帥哥罷了。可是後來,又在學校的文學社見到了你,雖然給你惹過一些麻煩,但終究我們也算認識了,後來……”
一直低著頭的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心髒忽然狂跳起來,隻能再次低頭,硬著頭皮繼續:“後來,在醫院碰見你,偶然的機會可以了解你更多,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你總是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無論我多用力地想把你甩出去都不行。”
場下的人都安靜下來,沒有人再說話,似乎都在等著我繼續講我的故事。
“當我看見你和溫柔一起散步時,我才更加確信,我是真的已經讓你走進我的心裏了。莫西一,你能接受我嗎?”
最後一句話說完時,我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勇氣和力氣。場下的人一片歡呼,我這才看見葉碧含朝著我投來的鼓勵的目光,心裏安定了不少。
他一隻手拿著籃球,另一隻手放到褲兜裏,抬起頭,看著我,略帶憂傷的眸子一下就攪亂了我的心房,很想落荒而逃。
接著,他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說出了答案:“我從不相信愛情,如果喜歡我,那就當朋友吧,或許你能等到那一天。”
我從不相信愛情。
如果喜歡我,就當朋友吧。
或許你能等到那一天。
然後將籃球扔到一邊,轉身離開。
身影漸漸模糊,隻剩籃球最後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停在原地。
直到他走遠;直到眾人散去;直到身邊隻剩下小含。我才將身子彎下,任由眼淚流淌。
大概是特別疲累了,我抬起頭問:“小含,莫西一最後說的一句話是什麽?”
葉碧含:“他說,要和你做朋友,或許,你能等到那一天。”
“這麽說,我還是有機會的對不對?”
葉碧含一愣,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這麽問,她勉強地點點頭,我抹了兩把眼淚,站起來:“既然有一絲機會,那我程青桐就決不放棄。”
大概就是從那天以後,幾乎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喜歡莫西一,而我再次榮登貼吧熱榜,成了大家飯後的熱門話題。
既然我能為了他豁出麵子在眾人麵前表白,並且被拒,臉已經丟盡了,那還有什麽更可怕的。
重要的是,咱的臉不能白丟啊。
到最後收複美男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文學社再次成為我的第二個家,沒事兒就跑過去,圍著莫西一轉。而這次的我,可是名正言順的“狗皮膏藥”,文學社裏的成員幾乎見到我就會主動告訴我莫西一在哪兒,他今天有沒有來,或者他什麽時候會來。好像全世界都在幫我追他一樣。
想到此處,其實心裏還是樂嗬的,畢竟努力並沒有白費,贏得了廣大青年的支持,也是我的重大收獲。
後來,我和莫西一絕口不提當天表白的事情,好像那天發生的事情並不存在一般,在他麵前,我總是以朋友的身份出現,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我可以悄悄地喜歡他,內心深處留一份溫暖給他。
作為一個沒有戀愛過的“情竇初開的少女”,還沒有墜入情網就開始以莫西一為中心,天天圍著他轉了。
比如,替他打水。你會看到有一個呆萌少女天天守在他樓下,看他提著暖壺出來,然後歡快地小碎步跑上去,搶過暖壺就跑……
比如,替他打飯。他去哪個食堂,我就去哪個食堂,滿食堂地找他,找到之後搶過盤子就去把今天食堂的特色菜打給他……
比如,替他去圖書館借書、替他打理文學社的雜務、替他整理辦公室的資料……
也就是說,我整個成了他的貼身——保姆,大事小事,我能包攬的絕不放過。
我做起這些事情來甘之如醴,可當事人已經受不了了。
莫西一雙手環胸滿臉嫌棄:“程青桐,你看看我的手。”
我一愣:“看你手怎麽了?你的手不是好好的嗎?”
“你還知道我的手還在啊!那你天天幫我端茶倒水,拿我當殘疾人伺候!”幾乎是一陣嘶吼,自認識他以來,從來沒見過他發出這麽大的聲音。
心裏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這下估計是真的生氣了。
我腆著臉,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我不是看你忙嘛,學生會那麽多活動,文學社又有那麽多事,我不得替你分擔一些,讓你不要分心嗎?”
“誰要你分擔,你分擔了我才會分心!”
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雖然被他嚴厲地嗬斥,但是他能這麽主動來找我說話,我已經心滿意足。
回到宿舍,滿心歡喜,跳到葉碧含的**,開始和她講我今天的故事。
葉碧含越聽臉越黑,到最後直接把枕頭呼到了我的臉上:“程青桐,你有沒有腦子,人家罵了你你還樂不可支的。”
“但他主動和我說話了呀!這很重要,這是我人生當中的裏程碑!”
“程青桐……”她叫完我的名字,輕輕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青桐,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應該有個結果了,莫西一對你,根本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他那個人又是出了名的高傲,你這卑微下去又能有什麽結果!”
葉碧含的話我不是不明白,聽了她的分析,我的心確實涼了半截,但是沒等冷卻下來,我迅速給自己打了氣。
“小含,我不想放棄。或許你們看到的他確實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隻會理性地分析問題,不會感性地思考問題,可是,其實他還有他的另一麵,他的父親……”然後我就開始滔滔不絕,自帶感情地講起了我所知道的關於他僅有的那些故事,時而悲傷,時而欣喜,時而滿懷希望,時而卑微失落……
也就是說,說得好聽點整個人像是在自編自導一場話劇,難聽點就是我像個神經病一樣在那裏喋喋不休。
葉碧含噌地轉身下床,端著盆出去洗漱了。她臉上的無奈,我至今都記憶猶新。
不過,真正和葉碧含當麵衝突起來,是因為一個禮物引起的戰爭。
我為了給莫西一攢錢買一份生日禮物,我幾乎是把飯都戒了。
前些日子和葉碧含逛街,我拉著她一直逛男裝區,如果不是我一直不去看她,肯定被她的眼神殺死了。
葉碧含:“青桐,來陪你逛街的是個女生,不是男人!你一直拉著我去看男裝是什麽意思?要當變性人?”
我扭扭捏捏有些臉紅:“這不是我‘男朋友’要過生日了嗎,我想給他送個禮物,你也知道,他是學生會主席,總會出席一些正式的場合,沒有一條像樣的領帶怎麽行啊……”
其實我並不是特別懂該怎麽給男生選領帶,什麽樣的適合他,什麽樣的才不老氣,什麽樣的上檔次,我通通不知道,隻是帶著滿腔熱情去了,想選一份禮物,想讓他戴著我送的禮物出現在大大小小的場合。
我拉著她又進了一家男裝品牌店,滿心歡喜卻又不知所措地看了起來,並沒有注意到葉碧含早就已經臉色鐵青。
“小含,快來看看這個怎麽樣?”我拉起一根深藍底色帶著白色條紋的領帶。
葉碧含沒有怎麽認真地看領帶,反倒是直接翻過來,看了一眼標價,便將我拉出了店,毫不客氣地說:“這領帶要一千多,你最近連方便麵都分兩頓吃就是為了這個事情嗎?程青桐,你愛他,追他,我沒有意見,但你為他連自己的健康都不管不顧了,你覺得值得嗎?”
我一愣,原來她是為了這個事情在生我的氣:“小含,我沒有不顧自己的健康,你看我壯得像頭牛!”我鬆了口氣,一臉她過度擔心的表情,“好了好了,快來幫我看看,到底好不好看!”
“程青桐,你到底長沒長腦子,人家壓根兒就不喜歡你啊!”
你到底長沒長腦子!
人家壓根兒就不喜歡你。
葉碧含一甩手,丟下我走了。我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是去是留。
店裏的店員出來好心地問我還需不需要看,我搖了搖頭,情緒很低落地離開了。
原來,傷害一個人,那麽容易。
近來我就像是個傻子,卑微到塵埃裏,為他做我能想到的一切,即使跟前的人議論紛紛,但終究不是重要的人,根本傷不到我。可如今,就連葉碧含都覺得堅持下去沒有什麽用了,心裏很大的支柱忽然崩塌,血液驟然冰冷起來。
走出商場,秋風瑟瑟,竟有些涼意了,剛剛進來的時候卻沒有察覺。
看了一眼手機,昨天晚上說的晚安,從發出去的那一刻每隔三分鍾就看一次手機,最後等到夜深人靜,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回音。
獨角戲,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之後的那幾天葉碧含一直不願意理我,用我媽常常說的話來總結就是:恨鐵不成鋼。
於是乎我從過去的隻需要討好一個人,變成了此時要討好兩個人。
“葉碧含,你要不要吃煎餅果子,我去樓下,可以順便幫你買!”
“小含,我準備去洗衣服,你有沒有髒衣服我順便幫你洗了!”
“小含,今天作業別忘了做啊,明天要交,你要沒寫我可以……”
葉碧含忽然打斷我:“順便幫我寫了是不是!”
我本來以為她不會理我,更不會回答我,沒想到這廝回我了,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葉碧含:“我說程青桐,你哪來那麽多‘順便’,什麽都順,你以為你是順口溜啊,每天伺候完這個伺候那個,你累不累。”
“我這不是,擔心你嘛。”我的話音裏有些委屈。
她見我可憐巴巴的表情,也不忍心繼續朝著我大呼小叫,態度轉而變得溫和:“其實那天,我態度有些激烈了,我確實不應該那麽衝地和你說話,可是你近來的表現實在是讓我看不下去,我一眼就看清楚了你的大腦勾回,我不得不說你,頭腦簡單四肢……四肢也強不到哪兒去!”
葉碧含再次回歸到從前那為我操碎了心的她,苦口婆心地勸了我一晚上,而我,就在她勸我的時候,偷偷地給莫西一又發了一條晚安短信。
當然,此事並沒有被她發現,否則我們倆之間二十多年的友情怕是要走到盡頭了。
臨睡前忽然手機振動了起來,因為在睡覺前我隻給莫西一發了短信,所以我幾乎隻用了一秒的時間從**彈了起來,迅速地接起了電話。
“喂?莫學長!”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後。
“程青桐,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是林小築。”
我的臉好像被人忽然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啊!哦……你是林小築啊,那個我剛剛掛了莫西一的電話,我以為他又打來了呢,你有什麽事兒啊……”自然又不做作的語氣。
我幾乎都能想象林小築此時臉上不屑的表情,我也隻能硬撐著。
“莫西一給你打電話?還這麽晚?你還掛了他的電話?程青桐,我拜托你撒謊之前打個草稿好嗎?”
我被他體無完膚地揭穿,惱羞成怒:“別那麽多廢話,有什麽事兒趕緊說,姐姐我要睡覺。”
他嗬嗬一笑:“你上次答應請我吃的飯呢?啥時候兌現,再等下去我都要畢業了。”
被他刺激一頓本來就不耐煩,隻想快點把這通電話掛掉:“這周末中午,來我學校找我。沒什麽事兒我掛了!”
床下傳來悠悠的一句譏諷:“‘喂?莫學長?’嘖嘖嘖,青桐,我今天晚上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牛彈琴了吧!”
此處不該做出回應,蒙上被子睡覺為佳。
早晨一睜眼。
“葉碧含!小含!你快醒醒,莫西一給我發短信了,哈哈哈……”笑聲連綿不絕。
她翻了個身,眯著眼,大概也是對莫西一的短信頗感興趣:“恭喜你,說啥了,念來聽聽。”
我樂嗬著翻出手機:“各位文學社成員,請於今天下午三點到一號樓開會,收到請回複,謝謝。”
我朝她眨巴著眼睛,她終於睜開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沒了?”
“沒了啊!”
“那你這麽高興幹嗎?有必要嗎?他又不是專門給你發的,這短信一看就是群發……”她大概是被我氣到了,掙紮著起來,我看她的樣子幾乎就要咯血了。
“他群發的時候……沒有……落下我,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還好……他……沒忘了我。嘿嘿……嘿嘿。”
哐當——她重新躺在了**,蒙起被子。
周六中午,請林小築吃過午飯之後,他執意要送我回宿舍,便朝著宿舍的方向慢慢走著。
“林小築,你這麽大膽地跑到這裏來和我吃飯散步,就不怕被你女朋友看見和你吵架?”
“女朋友?什麽女朋友?”
“啦啦隊美女啊,你不會告訴我,你倆分手了吧!”
“哦!”他恍然大悟,“她不是我女朋友,隻不過是那天來打球,新認識的朋友罷了。”
我暈:“我去,你也太濫情了,隨便帶個女生就可以接吻?”
他做了一個很隨意的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是又怎麽了,我可不像你,整天貼到一塊冰上,追求柏拉圖似的愛情,飛蛾撲火精神可嘉!”
我氣急:“那也總比你強,欺騙別人的感情,和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
他被我毫不留情的用詞刺激到,眉頭皺了起來:“你懂什麽,你怎麽知道是我欺騙別人。”我愣了一下,他繼續嬉皮笑臉,“那還不是因為我風流倜儻,英俊瀟灑……”
我無語:“你少來了,就你這個樣還風流,還英俊,茫茫人海中一抓一大把都是你這樣的人,比你強更是一抓一大把……”
我看著他胸腔劇烈地起伏著,而我依然喋喋不休,那一刻我特別感謝我老媽給我遺傳的優良基因,讓我在此時發揮得淋漓盡致。
然而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覺唇上一片柔軟,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充斥在我身邊。我隻知道當時我的眼睛肯定瞪得像銅鈴一般大,身體忽然僵硬起來,失去知覺。待我反應過來時已經為時晚矣。
我猛地推開他,啪地一巴掌扇了過去:“林小築,你是不是有病!怎麽對所有的女生都要來這一招!”
他被我推開先是一愣,受了我一巴掌之後更是驚恐:“程青桐你還真打啊!你們女生不都喜歡這樣嗎?”
“誰喜歡這樣了,誰喜歡了,你……你以後最好別出現在我跟前,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
“程青桐!哎!別走啊,那不會是你的初吻吧?程青桐……”
後麵他說了什麽,我沒聽見,我隻知道我回到家之後刷了一下午的牙,雖然他其實隻是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嘴唇,但那是我的初吻啊!
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