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昨晚想得太多,睡得太晚,所以起床的時候稍微有些頭疼。匆匆洗漱之後來不及吃早點,便和葉碧含一同搭上了去醫院的公交車。
她總是陪伴在我左右,不論何時,也不論我需不需要。
早上公交車上的人較少,空氣還不錯,頭疼的感覺稍微弱了些。
辦完出院手續,我老媽在我耳邊不停感歎:“這人老了,身體也不聽使喚了,就是摔了一跤,都得在醫院裏住一個多月,不中用了。”
我聽著她這話,明顯就是在求安慰:“老媽,您還這麽年輕,貌美如花的,怎麽就老了,傷好了又是一大美女啊。”
葉碧含微笑著:“阿姨,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傷隻是初愈,還需要靜養,您這些日子就乖乖在家養著吧,我和青桐會帶您定期來複查的。”
往門口走的路上我不停地回頭,到了門口後,葉碧含見我一直猶猶豫豫,心下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便悄悄對我說道:“你去吧,我送阿姨回去,放心。”
我心中一暖,點了點頭,和我媽交代了幾句,便又返回了醫院。
我是想去看莫西一的母親,內心有一個強烈的聲音呼喊著讓我去看看她。或許我隻是想知道關於他更多的故事吧。
輕輕敲門。
“進來。”一個溫柔的女聲。我心裏一驚,心中又覺得不對,這應該不是莫伯母的聲音。
見我遲疑,裏麵發出了走路的動靜。
咯吱,門開了。
門口出現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兒,長發及肩,梳著整齊的劉海兒,眼睛彎彎的像月亮。她看到是一個陌生的女生,眼中流露疑問,我立馬向她解釋道:“你好,我是莫西一的同學,我是來看莫伯母的。”
那女生點頭,對我嫣然一笑:“請進來吧。”
她的聲音很輕柔,和我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樣,現在這個時代,很少有她這種真正不愛說話、溫柔內斂的淑女。
莫伯母直接坐了起來,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你好,你是小西的同學?”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來也怪,平日裏什麽風浪沒見過,反倒是見到他媽媽我有些害羞了:“是的,阿姨,我比莫西一低一級,是他的學妹,我叫程青桐。”
莫伯母樣子很和藹,看得出對我也十分熱情:“原來是這樣,小西不愛說話,平時也很少有他的同學來看我,你能來,我真是高興,希望你們在學校能夠相互照應。”
我猛地點點頭,看了看那個女生,她一直在旁邊撥弄窗台上的花草,然後不時地扭過頭看看莫媽媽,生怕她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準備隨時幫忙。
我心裏雖十分想知道她和莫西一的關係,但是還是忍住沒有問,便轉頭對莫媽媽說道:“伯母,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會常來看您的。”
莫媽媽:“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傻話,隻要你有空,阿姨怎麽會嫌棄。”說完話之後她打了個哈欠,大概是精神不好有些困倦了。
“阿姨,您累了,您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您。”
她笑著點了點頭,我扶她躺下之後,她還不忘交代旁邊的女生:“小柔,幫阿姨送一下青桐。”
“好。”
女生小心翼翼地關上了病房的門,一直將我送到了醫院的大門口,因此我們多了很多說話的時間。
我問道:“你叫小柔?”
“對,我叫溫柔。”
“溫柔?”
她點頭。
我下意識地多看了她一眼:“還真是人如其名。你常常來醫院看莫伯母嗎?”
她將兩隻手交織在一起,耷拉在身前,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氣質。她淡淡地說:“我經常來,莫阿姨是看著我長大的,和我的母親沒什麽區別。莫西一和我一起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她說得風輕雲淡,像是在講一句再正常不過的家常話,可是聽在我心裏,卻像是吹起了一陣大風,久久不能平靜。
此時的我竟有些羨慕她。
“那……莫伯母的病嚴重嗎?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莫阿姨的病不會好了。”她說話時,臉上帶著濃濃的哀傷,眼睛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像是淚水,卻遲遲不肯將淚落下。
“為什麽?病得很嚴重嗎?”我著急地問道。
“莫阿姨的病是心病,心病是治不好的,隻會一點點地將身子拖垮,吃再多的藥,住再久的院都沒有用。她如此自暴自棄倒也罷了,害得莫西一也隻能一天天地勞累。”
我聽她說到此處更加好奇起來,便試探性地問道:“心病?”
她像是被問到了什麽往事,竟滿臉的惆悵,陷入了回憶當中:“聽我媽媽說,莫阿姨和莫叔叔曾是一對十分幸福的戀人,兩人從學生時代就已經相愛,談了很多年的戀愛,最終修成正果,結為連理,日子本來過得十分幸福。可是……誰也想不到,莫叔叔竟會背叛莫阿姨,愛上了別人。”
隻覺得心髒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那種從青澀年紀中陪你一路走來的戀人,忽然有一天說不愛你了,這種感覺應該會很疼吧。
“後來呢?”
她抬頭看了看天,長歎了一口氣:“後來,莫叔叔要離婚,說不愛莫阿姨了。莫阿姨開始不同意,也不相信,鬧了很久……乏了,累了,最終還是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
“可是,這麽久的感情,說不愛就不愛了嗎?”
“大人的世界,我們怎麽會懂。我隻知道當時的西一常常躲起來自己哭,那個時候的他小小的,經常哭得眼淚汪汪,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總是怒氣衝天地說自己沒有哭,甩開袖子就跑,生怕別人再找到他。”
說著說著,她似乎走進了過去的那段時光裏,好像很害怕那段日子,但又好像懷念那段時光。
而我的思緒,早就飄到了別處。
作為他們的兒子,原本生活在幸福甜蜜之中的他,那個時候該是絕望而無助的吧,身邊再也沒有那個可以叫爸爸的人疼他寵他,心裏該是疼的吧。
走進地獄不可怕,可怕的是,從天堂墜入地獄,這樣的差距,就像是心髒重重地墜落到地上,摔得滿地是血,殘忍而決絕。
自從醫院回來,就連上課都是恍惚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卻在樓道被那個叫易淡的家夥攔住。
這些天他上課堵下課攔,幾乎葉碧含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我三番五次地趕他走都於事無補,此人不是毅力驚人就是臉皮比城牆還厚。
易淡拿著一束花,單膝跪地,將花舉在了葉碧含胸前:“小含,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是真的愛你!”態度那叫一個虔誠。
我翻了個白眼兒,拉起葉碧含的手,準備繞道而行,可誰知他毫不退讓,再一次攔到我倆前麵。他幾乎是惡狠狠地盯著我,似乎在告誡我不要壞他的好事。
“滾開!”我的耐心被他消磨殆盡,拽著葉碧含往樓下走,他跟在後麵一刻不停。
“小含,小含……”一聲又一聲,叫得那叫一個惡心,可他叫就叫吧,還非要撲騰著往人身上擠,這一擠我急了,順手就推了他一把,誰叫此人弱不禁風,竟被我推到了樓下。
蒼天,這能是我的錯嗎。
趕到校醫院之後,他被醫生帶進去包紮。
這一推,不僅是成全了他,我和葉碧含不得不一日三次地來校醫院探望他。而且我還成了罪人。還好推的時候樓層不高,他摔得並不嚴重,醫生說過幾日就好。
沒過一會兒,莫西一竟然趕來了。一看到他我有些詫異,但想起上次逛街時碰到了他倆在一起,也就明白了他們是朋友。我剛想上前解釋清楚,他那張臉又鐵青地拉了下來,根本沒給我解釋的機會。
莫西一:“程青桐,又是你幹的好事兒!”
什麽叫“又”?
難道我還給他惹過什麽麻煩不成。這話我就不願意聽了。雖然這些是我內心的真實寫照,但我還是用最好的態度和他道了歉:“不好意思啊學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他一直糾纏,我也不可能會推他,他也就不可能掉下去……”
他滿臉無語地搖頭,對我不認真的道歉表示不滿,假笑一下之後用不冷不熱的口氣說道:“所以,你把他推到樓下,現在他人都已經來了校醫院,難道還要讓他給你道歉不成?讓他說,不好意思,是我讓你用手把我推到了樓下,我活該?”
我本沒有此意,卻被他如此誤會,心裏如同打破了五味瓶,說不出的滋味。可此刻已經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隻是把頭埋下,不再出聲。
那邊傳來他的歎息和來來回回的步伐,也沒再和我說多餘的話。
我和葉碧含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離開了,覺得在這裏再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走在回去的路上,越走步子越重,越覺得空氣稀薄透不上氣來。而我,隻有真正難過的時候才不想說話。
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葉碧含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隻有你在乎的人,才能真正地傷害到你。那些對你不重要的人,就算他們對全世界說你的壞話,你都會覺得無所謂。
那麽是不是在說,我已經在乎莫西一了,而且,是很在乎很在乎。
在乎到他的一句話就可以將我擊潰。
葉碧含回來之後,我急忙拉著她的胳膊,開始滔滔不絕:“那個易淡,那個渾蛋,他沒什麽大問題吧,腦子有沒有摔壞!莫西一還有沒有發火,有沒有再提到我,還讓不讓我去文學社了?”
葉碧含把食指比在嘴巴上,讓我別吵吵,她帶著滿臉的疲憊不耐煩地說:“他那個金剛不壞的腦子,好得很,沒有摔壞!但是我聽莫西一和易淡對話的時候好像聽到莫西一因為辯論大賽輸了的事情和團委鬧得不可開交呢,剛剛就是剛從團委趕過去。誰叫你剛好站在槍口上呢。”
我差點暈過去,為什麽每次我的運氣都那麽差,都趕上這個莫大神心情不好的時候觸怒他。
“唉,自古紅顏多磨難,誰叫我長得美呢。”說完這句話,我都有點臉紅。
“行,你長得美,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是程青桐,我必須要問問你,你那麽在乎莫西一,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兒啊!”
我先是一愣,然後又拿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否認:“誰讓他是我的上級呢,我的飯碗啊,我的文學夢啊,牽一發而動全身,搞不好他明天就因為這些私事兒把我開除了,我不在乎能行嗎?”
葉碧含皺眉,噘著小嘴繼續提問:“真的隻是這樣?沒有別的?”
我伸出四個手指頭:“我對天發誓,隻是這樣而已。”
對,僅此而已,僅此而已,僅此而已。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近幾日上課的時候,腦海中總能出現莫西一那張嚴肅吃癟的臉,隻要一想到他,我整個人都不好了,用葉碧含的話來說就是:程青桐,你又犯了相思病了?
為了躲開葉碧含這雙總能看穿我的眼睛,也為了能讓我的大腦得到片刻的安寧,我索性翹掉了這周的課,安安心心地宅在宿舍,也好撫慰一下我受傷的心。
最終,我決定用網絡麻痹自己。下課鈴一響,拒絕了所有的吃飯K歌邀請,徑直走進了超市。方便麵、火腿腸、薯片、果凍、酸奶,凡是我能想起來的,全部塞進了我的購物車裏,麵對眾人異樣的眼光,我全部怒瞪回去。要不是錢包不滿,這超市我也得給它搬到宿舍去。
結完賬,超市阿姨找了我一把零錢,藐視了眾人異樣的目光,我散漫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腦海裏還是不時地蹦出莫西一的身影,估計我中邪了,回去玩玩遊戲就好了,網癮少女總是不需要男人的!有了這些吃的,大概兩天都不用再出門,為了更好更稱職地做一名網癮少女,我程青桐要和外界說拜拜,要和你莫西一說再見。
我搜索了一下,最近最火的遊戲是《英雄聯盟》!
學校的網絡出奇得好,為我打遊戲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選了一個網通最擁擠的大區“德瑪西亞”正在登錄中……居然沒進去還要排隊……
在打遊戲這個事情上,普遍道理上來說,男孩子總是要比女孩子強得多,我發現《英雄聯盟》裏有一個不尋常的風氣,帶妹子!玩遊戲的男人們總是渴望用自己高超的技藝和炫酷的操作博得眾多妹子的青睞,隻是不知道這些妹子到底是真妹子還是偽妹子了。
等了半天終於排好隊了,隨手取了一個網名“我是女俠”,就開始進入新手訓練了。不過新手訓練對於我來說基本就是小菜一碟。
我隨手抓了一把桌上的薯片,看著讀取界麵上這些奇奇怪怪的英雄和各種古怪的隊友昵稱——這人居然叫什麽“小菜一碟”,還有一個叫什麽“我爸爸竟然”,這是什麽鬼名字啊?
打開了裝備欄,稀奇古怪的裝備滿滿一籮筐,直接進行裝備,再帶上五瓶小紅藥,上陣殺敵!
關了那個裝備商店的窗口,突然有個女人說了一句:“全軍出擊!”玩個遊戲這麽激進?我望望四周,才發現我的隊友們都已經不見了。這個英雄走起路來笨笨的,好像叫什麽德瑪西亞,不過提著一把大劍還是蠻酷的,我觀察了一下小地圖,貌似其他地方都有人了,隻有最上麵那個岔路是空的,我去那好了。
我還沒走到兩軍交界處,突然有句嘰裏咕嚕的英文,屏幕上寫了一行字“我爸爸竟然”拿到了第一滴血……怪不得這人要起這樣的名字,原來是用來占便宜的。
認真地在線上補了十幾分鍾的小兵囉,我終於有錢回泉水裏出裝備,而且還升到了6級,有了大招必殺技!做新手任務的時候我就看到這個酷炫的大招了,我整個人都被放大招時候震撼的屏幕威懾到了,邊用技能還要邊喊“德瑪西亞”,有一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氣感!
待我買好裝備到線上打了對麵蠢萌電腦好多血,準備放大招收人頭的時刻,突然在我身邊繞過來一個身影,“一庫一庫”兩下就搶走了我的人頭(殺一次人記一次數,遊戲玩家通常稱之為一個人頭,簡單粗暴的叫法)。
我滿心不悅,但是我秉著和平至上的原則沒說話,默默地忍下了被搶人頭的憤怒。可是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鍾內,這個戴著眼罩“一庫一庫”的人接連著搶了我五六個人頭,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程女俠是這麽好惹的嗎?我知道這個“一庫一庫”是在野區裏打野怪的,我就跟著他,準備用我的大招搶他的增益BUFF(某一角色增加一種可以增強自身能力的魔法),可是突然發現這個英雄的大招居然!居然不能對野怪釋放!這個設計不合邏輯啊!就在我抱怨遊戲缺憾的時候,對話框裏突然閃出幾個字:
小菜一碟:那個女俠,你是女的嗎?你蹲在那多久了,你一個德瑪你蹲在草叢裏搶我藍BUFF(某一角色增加一種可以增強自身能力的魔法)也沒什麽用啊!
小菜一碟: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第一次玩不知道怎麽打字啊?
小菜一碟:女俠?按回車就能打字啦!
終於我爆發了:
我是女俠: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是白癡嗎?我會打字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
小菜一碟:原來你會說話啊!你是女的嗎?我們交個朋友吧,哥哥帶你飛!
我是女俠:姐姐不用!
終於對麵的水晶爆炸了,我女俠大人又維護了地球的和平!在那期間,那個“一庫一庫”打了好多字,我都沒理他,隻是認真玩我自己的,覺得這個遊戲這麽火爆受追捧還真是有原因的。退出那把比賽後,我突然聽到一聲響,原來是有人要加我好友,我還沒看清楚,手一滑就加上了。再仔細一看,居然是那個“一庫一庫”!這人搶我人頭、嘲笑我還要加我好友,是不是心理扭曲?剛同意了好友申請就看到他跟我說話的對話框閃了起來:
小菜一碟:女俠一起玩啊?我帶你玩,身為女俠就要為人豪爽不拘小節的!
我是女俠:那你發誓別搶我人頭,我滿腔的怨氣無處發泄才玩遊戲,你還搶我人頭!
小菜一碟:好的女俠,小的發誓,我們開黑玩吧!方便交流的!我邀請你!
我同意了他的開黑請求(一種遊戲內置語音軟件),突然聽到他那邊放著我好熟悉的廣播聲,再一問原來這個“一庫一庫”居然是我的校友!後來了解到他真名叫蔡其航,遊戲打得一流好,即使我剛接觸《英雄聯盟》,他都能帶著我拿下眾多人頭,給我無與倫比的優越感,是純粹地帶我飛啊!
遊戲果然可以讓人的精神得到放鬆,這一天緊張的戰鬥下來,我哪還有那些閑工夫去想那些兒女情長,組團打仗才是關鍵。
遊戲剛進行了一半,電話忽然響了,宿舍裏沒有別人,而我一時又騰不開手,索性就讓它一直響著,等到我的遊戲結束了,電話還在一個勁兒地響,我這才接了起來。
“喂?你是哪位?”其實我是真的發自內心地佩服來電話這個人,可以這麽鍥而不舍地打半個小時。
“好久不見啊程青桐,我的聲音還能聽出來嗎?你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頓飯呢!”
聽到“一頓飯”這三個字,我腦袋閃過了一個人的名字:林小築。
“哦……原來是那個在小樹林裏和人偷偷接吻的自大狂啊!稀客稀客,找我有何貴幹啊?”
電話那頭撲哧一聲笑了:“程青桐,你還別說,我就喜歡你這厲害的嘴皮子。”
“你打電話到底什麽事兒啊,別告訴我你有受虐症,隻是想聽我損你幾句。”
“那倒不是,小爺我還沒有那麽閑,我們學校文藝部在山上辦篝火晚會,你那麽愛熱鬧,不來豈不是虧了?周六晚上,你來不來?”
要是放在從前,我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可是如今我的好隊友蔡其航每天都等著我和他玩遊戲呢,我總不能為了篝火晚會就背信棄義吧,再說,這個林小築狂妄自大,見他一麵得少活十年,還是不去的好。
“周六不行啊,這周我得回家,帶我媽去醫院複查的,前些日子她腿受傷了,你好好玩,我就不去了。”說完,哐當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一早。
我還沒醒,電話就響了起來。葉碧含睡眼惺忪地下去接電話,然後朝著我氣若遊絲地叫了幾聲:“青桐,青桐,電話!找你的!”將電話遞給我之後還不停地嘀咕著:“這誰啊這麽早打電話來,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
我清了清嗓子,半眯著眼睛:“誰啊……”
電話那邊:“程青桐,還睡覺呢?我都已經起來晨跑了,早睡早起鍛煉身體啊!”
我長出一口氣,差點連氣都背過去:“林小築,你是不是有病,現在才五點,你跑步就跑步,不用和我報備!再見!”咣當,再次把電話掛斷。
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接下來又是幾天的遊戲人生,說起來,自從易淡那件事情之後,我也好久都沒有去文學社了。而我刻意忽略不去想起的莫西一也一點點地淡出了我的視線,這就是我要的結果,可心裏為什麽總是覺得空****的。
丁零零——
電話又響了。
“程青桐,如果今天晚上你不來陪我參加篝火晚會,以後我每天早上給你打電話,到時候可別怪我沒和你說!”
“我說林小築,你這人怎麽就這麽不講道理呢,你學校那麽遠,天那麽黑,我去了怎麽回來啊,況且……”
“程小姐,我專車接送,保證安全。”
“也是,最危險的就是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算了算了,告訴我地址,我到時候去找你。”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請”人參加活動的,天天電話轟炸,不管白天晚上,我這宿舍裏的電話就沒有消停過,簡直沒有人性。為了保障我之後的睡眠,我還是勉強答應他吧。
篝火晚會那天,林小築笑得特別開心,圍著篝火給我唱了歌,很久沒有吹風,竟忽然覺得夏天的風變涼了,大概是秋天快要到了,心情不由得清爽起來。看著這麽多陌生麵孔,這麽多的笑臉,嘴角也在不自覺地上揚。
原來,生活從來沒有停下步伐。
隻是我一時間迷失了方向。
從那以後,我和林小築漸漸熟絡起來,我常常叫他小豬,他雖總是齜牙咧嘴地拒絕,但也拿我沒有辦法。
文學社那裏好久都沒有去,估計快要把我拉進黑名單了,或許是我想太多,壓根兒就沒有人注意到我最近有沒有去。上次害易淡受傷,其實也屬於意外,按說我也不該因為此事一直躲著莫西一,可是心底的那個聲音一直告訴我,不要見他,不能見他。以至於現在我在宿舍待得都要發黴了。
我打開遊戲,上了賬號,看見我的小夥伴蔡其航也在線。
我點開了對話框:“今天你們沒有課嗎?”
那邊幾乎是秒回了我:“有,高數課,太難了,聽得心煩,預計聽了以後會少活兩年,為了長生不老,我就蹺課了。”
嗬,這人說話有意思,我也好似找到了誌同道合之人,隻不過我蹺課不是因為課難,而是因為心煩。
他見我一直不回消息,便又發來一條:“你不也沒去上課嗎?女孩子蹺課不好的。”
“我暈,大哥,蹺課還分男女?”
“女生蹺課,男生是會傷心的。”
噗,我吐了一大口血:“那是你們理科女生少,像我們這樣的文科班,女生多的是,少一兩個長得醜的根本沒人發現。”
“哈哈……走吧,玩會兒?”
“走起。”
經過一上午的廝殺,眼睛有些酸疼,肚子也一直咕咕地叫,拚命地向我抗議。我便順手打了一行字給蔡其航,就像是發給十多年的老友一樣。
“小菜一碟,我餓了,中午請我吃頓飯吧,困在宿舍好些天,好久都沒有見活人了!”
“女俠夠主動的啊,果然行走江湖的就是豪爽,沒問題,你想吃什麽?”
大概是和蔡其航十分投緣的緣故,我和他說話一直都十分直接,所以女漢子的氣質暴露無遺。
“那就後街見吧。”
“187*****5802,我的電話,到了以後你打電話給我。”
“好。”
我到了後街以後,就看見一個穿著格子襯衣的人來回張望著,雙手插在褲兜裏,眼睛看著四周,似乎生怕錯過一個來往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見蔡其航,頭發短短的,看起來很精神,一雙圓圓的眼睛十分有神,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我走到了他跟前,他立馬咧開嘴就笑了,陽光下,一口潔白的牙齒在他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更白亮了。
“女俠?”
“小菜!”
從一見麵到走到飯店,我倆幾乎一直都在喋喋不休地說話,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女俠,你愛吃什麽隨便點,今天這頓我來請。”
今天剛一出宿舍我就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而且見網友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嚐試,覺得特別新鮮,所以心情特別的好。
“蔡其航,其實我是剛開始玩遊戲,但是我每次上線總能看見你,你難不成是蜘蛛天天都掛在網上嗎?”
他聽到我這麽問,低下了頭,悶不出聲,端起桌邊的茶杯,一口悶了下去:“還能有什麽事兒,當然是因為女朋友了。我蔡其航從來都不為任何事情煩惱過,除了她賀歡歡。”
“說吧,怎麽回事兒,雖然本女俠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女生的心思我還是懂的。”安慰人的時候,我也習慣直入主題,也沒和他怎麽拐彎抹角。
好在他也不是那種別扭的人,反倒像是遇到救星一般,又喝了口水,似乎準備一吐為快。
“其實也不是特別大的事兒,就是她前兩天不是過生日嘛,我為這事兒都愁白了頭,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給她送什麽禮物。正好她說她電腦的鍵盤壞了,我這不就想正好給她換個新的好了,就包裝起來當成禮物送她了。”
我滿頭冒金星:“蔡其航,你打遊戲那麽厲害,怎麽對付女朋友這麽沒招,生日禮物你送鍵盤,你是想要她打遊戲啊,虧你想得出來。”
他愣了,頓了一下,表情十分誇張:“那個鍵盤特好,特貴,可誰知道第二天她把鍵盤原封不動地又還給我了,還讓我和電腦過一輩子去吧,你說,我有錯嗎?”
“我問一句,賀歡歡是那種很喜歡打遊戲的女生嗎?”
“不是啊,她比較討厭玩遊戲,而且特別討厭我玩。”
“這就對了,你送的東西是你喜歡的,又不是她喜歡的,她怎麽能高興呢。”
“但是她電腦鍵盤壞了啊,我幫她買還不對嗎?”
“對是對,但你不能當成生日禮物送啊……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你這情商也太低了。前途堪憂啊!我現在一點都不同情你了,我特同情你女朋友,怎麽找了個這麽沒腦子的對象啊!”
話音剛落,他繞了兩下拳頭,貌似是想動武,這個時候服務員剛好上菜,一個假動作差點沒把菜呼到地上。
他連連和服務員道歉,我在一邊說著風涼話:“嘖嘖嘖,除了情商,你這智商也得往上提一提了。”
那個中午他說了很多他和賀歡歡的故事,從他們懵懂相戀,到牽手熱戀,再到後來的一些生活瑣碎,雖然聽起來平平淡淡,卻依然掩飾不住他臉上的甜蜜。看得出來,他們很相愛。
雖然蔡其航不懂浪漫,但是他卻是真心地愛著她的。比那些隻懂用些花花手段,卻從不用心的人強出百倍。
林小築和蔡其航的出現,讓我的生活多了不少色彩,莫西一正在一點點地淡出我的視線,終於不再煩心。
晚上葉碧含提醒我,說我老媽該做複查了。
“葉碧含,你簡直是我的貼心小管家,要不是你,我估計早就廢了。”
“你明天有空去嗎?沒空的話我陪阿姨去。”
“我當然有空,倒是你,天天去看那個易淡,要沒空也是你沒空吧。”
葉碧含怒了,雙手叉腰站在我跟前,活像一個被怨婦附體的少女:“程青桐,是誰失手把人推下去的,你天天篝火晚會打遊戲見網友不去看也就罷了,我也能啥也不管嗎?”
我一下子就蔫了,在她跟前我是發不出什麽火來:“行了大小姐,我知道錯了,改天請你吃飯補償你,我錯了還不行嗎。”
她接受了我誠懇的道歉之後心滿意足地爬床去睡覺了。
我看時間還不算晚,猜測著我家章女士應該還沒有睡覺,便給她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她接了起來,沒等我說話她老人家又開始機關槍似的說個不停:“青桐啊,怎麽這麽晚還不睡覺,老熬夜不好,你沒見咱們鄰居家那個女孩兒嗎,和你一樣大,也是每天晚上看手機不睡覺,這下好了,眼睛都看壞了……”
葉碧含隔著老遠就聽見章女士在電話裏麵像個大喇叭一樣扯著嗓子喊,麵帶驚恐,我衝她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厲聲打斷了她:“媽!我打電話是有正事兒,再說現在剛剛九點,這麽早睡也得能睡得著啊!”
她一聽,聲音斷了一拍,僅僅隻有一拍,便又接上繼續說:“你能有什麽正事兒?”
“我是想和您說,明天該去複查了,醫生說了第一次複查很重要,必須得去,我明兒一早就回去找你,你在家等我啊,就這樣,拜。”
我還沒等她回話,就把電話掛了,但我還是聽到有人說:“這孩子,越來越沒禮貌了。”
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是真的見鬼了,緊接著葉碧含咯咯地笑了,我掄起枕頭朝她一砸。
“哈哈……”
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我的生活又恢複了往昔,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人,一如既往。
可一切變化太快,我來不及準備,也來不及反應。
我陪老媽做完複查,醫生說一切順利,隻要平時不幹苦力活,再有一個月就差不多好了。老媽十分高興,我也順便打趣了她幾句。
“章女士,我近來天天醫院學校又是家這樣來回跑,好累的。”演戲演全套,我順便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她一看便知我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想吃排骨了嗎,一會兒回去我就幫你做,今天一大早我就出去買回來了。”
我衝著老媽燦爛一笑,她眼睛裏全是寵溺。
陽光明媚,歲月安好,這便是我的幸福。
從醫院正門走出來,路過小花園,想起了那日我與莫西一為數不多的心平氣和的聊天,便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還真的看到了他。依舊是一件白色的襯衣,一條黑色的休閑褲,好像剛剛理過發,顯得格外精神。而他的身邊,多了一張溫柔的麵孔。
正是那日我悄悄去看望莫伯母時在她身邊的那個女生。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溫婉動人,及肩的長發柔順地垂到肩膀上,鵝黃色的公主裙穿在她身上再合適不過。
他不時地扭頭看她,嘴裏念叨著不知在說些什麽。她總是嫣然一笑,臉頰緋紅,惹人愛憐。遠遠望去,多麽賞心悅目的畫麵,王子和公主,也不過如此。能配得上他的,也就隻有這樣的女生了吧。況且,人家是青梅竹馬。
心裏的失落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洞,這些天來刻意的躲避,刻意的逃離,似乎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全部土崩瓦解,而我心煩意亂的這些天,於他而言,不過是幾個普通的日子。
“小桐?你看什麽呢?”
最後還是老媽的聲音把我拽回了現實,我搖搖頭,無所謂地說:“沒什麽,看見了帥哥和美女,忍不住多看兩眼。”
“你這孩子。”
“媽,你生我的時候也不說把我生得好看些,這樣我就不用天天在大街上看見帥哥美女就盯著不放了,回家照鏡子就行!”
“嘿!誰說你長得不好看了,我跟你說,剛生下你算命的就和我說了,你是七仙女投胎轉世……”
話匣子又打開了。
本以為生活已經恢複了原狀,可生活總是那麽不盡如人意,而我這種道行淺顯的人,應付起來實在無法做到心如止水,遊刃有餘。
情景一。
晚自習時我去圖書館借書,剛找到書,優哉遊哉地坐下之後,一抬頭,看見了莫西一。果真是冤家路窄。我定了定神,把頭埋在書裏,偷瞟到他並沒有注意到是我坐在了他對麵,便緩緩起身準備逃離。就在我馬上成功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啪——椅子倒了。周圍幾乎所有人都被這聲巨響吸引了過來,當然,還有他——莫西一。我們四目相對,尷尬到哭。我若無其事地迅速扶起椅子,轉身就逃。
情景二。
周末推車逛超市,準備買好儲備幹糧,回去找蔡其航打遊戲,剛塞了半車,優哉遊哉地走著,就看見莫西一竟然也在逛超市!
我不停地勸說自己,他隻是個普通人,不要多想。
他一步步地朝著我的這個方向靠近,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推著車大步走了出去,和他迎麵碰上。他看見了我,禮貌地朝我打了招呼:“這麽巧,最近怎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便徑直路過了他,去收銀台結賬了。我走過時,幾乎是目不斜視,並沒有看他。
而我的餘光,從他身上掠過時,可以感受到他滿臉的疑惑。
後來,我一直在想他剛剛問的問題。
他是會問,這麽巧,最近怎麽不來文學社?
還是,這麽巧,最近怎麽總是能碰到你呢?
後來有諸多的巧合,我都巧妙地躲了開來,這大概是讓我生活歸於平靜唯一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