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偷梁換柱眼兒迷
秦慕蕭取銀針和秋婆婆留在燕熙身邊,燕洛雪、秋月憐隨燕重恩出來。燕洛雪問道:“四叔,怎麽不見我爹娘呢?不是說好,我們在此會和嗎?”
“他們取道燕京,你爹說他要先摸清京城狀況,很快就回來,你不必擔心。”燕重恩疲態盡顯,走路已經搖晃,他說道:“你們一路奔波,一定累了,我叫人帶你們休息,也許你一睜眼就會見到你爹娘呢。”
燕洛雪點頭,說道:“四叔,你好歹也去歇一會兒。”
燕重恩搖頭,歎氣:“我怎麽睡得著?你們去吧,不要管我。”
燕洛雪、秋月憐畢竟是女子,倦極而眠,一覺睡到次日日上欄杆。燕洛雪起床,推開窗子,見她爹娘與秦慕蕭站在院中,正說著什麽。他們聽見聲音,一齊轉頭,看向她,她從窗子一躍而出,向前跑了幾步驟然停住,目光在爹娘之間搖擺。燕重垚笑了:“真的那麽難以抉擇嗎?算了,爹是男人,自然該泱泱大度,今天你是你娘的了。”
燕洛雪不太好意思,笑著偎進榮華公主懷裏,問道:“你們真的回來了,太好了,打聽到什麽消息了嗎?”
燕重垚說:“燕京城內厲兵秣馬,出城入城盤查非常嚴,但你那個大伯父沒有玉璽一時半會兒也不敢登基稱帝,他不登基就不敢動你皇祖母,放心,爹會救出你皇祖母的。”
“他就不會造假?他既然敢那麽做,還有什麽事幹不出來?”秦慕蕭很是不屑。
“此事涉及北燕皇室機密,不足為外人道。總之,他沒有我父皇手中玉璽,絕不會如他所願。我們且等著,這一兩日之內,他必拿我父皇母後說事,來些條件交換之類的,我們靜觀其變,到時再作計較。”燕重垚並不慌亂,仿佛胸有萬象。
事情果如燕重垚所料。次日清晨,燕重燁派來的密使計子橋到了。那計大人帶了燕重燁親筆書信一封,皇後陸思雨發絲一縷並一根金簪。燕重垚看後,微微一笑,說道:“好,就依他,計大人請回,告訴他三日後在燕京城十裏處‘唱晚亭’等候。”那計大人點頭哈腰地去了。
那計大人一走,燕重垚臉色大變,起身飛起一腳,踢碎了計大人剛坐過的那把椅子。燕重垚長燕重恩十二歲,燕重恩隻在燕重垚新婚那年見過燕重垚一次,他那裏見過燕重垚如此暴怒,他搶過那封書信,隻見上麵寫著:欲救父皇、母後,請榮華公主攜玉璽、虎符入宮。”
“那你怎麽還答應?不,三嫂不能去!”燕重恩喊了起來。
“她當然不能去!他想得美,他活膩了,竟敢打榮華的主意!我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無恥到什麽程度!”燕重垚寒著臉,冷冷說道。
“不行,燕重燁為何要用三嫂換母後,就是因為他更忌諱你。你一入宮門,焉會有命在?”燕重恩出言勸阻。
躲在後堂偷聽的榮華公主、燕洛雪衝了出來,喊道:“絕對不行!”
燕重垚看著愛妻嬌女,瞬間換上笑臉:“莫急莫急,我不過是泄瀉火氣,沒什麽大不了的。”
榮華公主知道此時他極心焦。他滿腹機變,卻要麵對一個不講倫理的無恥之徒。救出母後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但卻不能獲知“紅塵迷亂”咒的解法。她心疼他重傷未愈,就要奔波累心。
榮華公主溫言開口:“夫君去不得!夫君雖絕頂聰明,即使易容,但你終究是個男子,宮中相伴多是女子,你很難掩藏男子身份,還是我去,我有功夫在身,你又在多林城,諒那燕重燁忌諱你,不會為難我。”
燕重垚堅決搖頭,說道:“娘子你絕不能去,這裏麵的事你不了解,燕重燁她恨我母後,但更恨我,為了打壓我,燕重燁已是禽獸,我怎能讓你羊入虎口。”
“爹,娘,我去好了,我與娘長得像,又是女子,我去最合適了。你把舊事告訴我,我會小心應對!”燕洛雪突然出聲。
燕重垚、榮華公主聽了,勃然色變,異口同聲:“更不行!”
“怎麽不行,讓四叔陪我去,把那密道圖畫給我,不出幾日我定會探得明明白白,擺脫他們;而且我還會使毒,我最近和秋婆婆、秋姐姐學了好多,我不會讓人欺負我的,我保證!”燕洛雪舉手發誓。
燕重恩點頭讚許,說道:“我看雪兒去的確最合適,秦慕蕭會保護她。”
榮華公主上前緊緊摟住燕洛雪不放,燕重垚皺眉深思,出了一會兒神,張口說道:“去叫秦慕蕭來。”
一會兒,秦慕蕭來到前廳,燕重垚將情況介紹一遍,秦慕蕭自然一點就透,問道:“燕伯父是讓我帶雪兒去燕京?”
燕重垚點頭,說道:“對,你扮作隨從,一路跟著雪兒去燕京,若非進宮不可,你也要設法潛進皇宮,在她身邊,暗中保護她。燕重燁沒有見過你,不會防範你,萬一不得已,你的身份,對你、對雪兒也是一層保護,燕重燁此時決不至於得罪西秦國。”燕重垚毫不掩飾自己利用秦慕蕭的意圖。
秦慕蕭卻磊落一笑,說道:“侄兒遵命!侄兒絕不會讓雪兒受到一點傷害。隻是伯父的父皇需要每日施針,不知伯父可否代勞?”
燕重垚滿意點頭,說:“這個自然。”然後轉頭吩咐燕重恩挑選精幹武士,暗中跟隨,而秦慕蕭帶西秦國暗衛營,在燕洛雪身邊寸步不離,整肅好後,即日起程。
秦慕蕭何以這麽輕鬆就答應燕重垚,難道他就一點也不介意燕重垚利用他?對,確實如此,他一點都不介意。燕重垚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他的認可,都是對他的信任。燕重垚能這麽對他開誠布公,其意自明。
這一路上,燕洛雪很安靜,因為扮作榮華公主,必須高貴端莊。實際上她也不必特意故作著老成,那與生俱來的秦珍兒的靈魂左右著她。想到此,她看向身邊化名為“宋千裏”的秦慕蕭,略展笑意,說道:“千裏兄,不知我們今日在何處安歇?”
馬上的秦慕蕭看著斜斜欲墜的夕陽,對她投去一絲調侃目光,抱拳回稟:“稟公主,我們今晚會在距離燕京五十裏處的萬馬集落腳。”
燕洛雪微微頷首,歎道:“萬馬集,萬馬集,會是何等壯觀?會有多少相馬師?可惜不得一見!”
秦慕蕭也很是神往,說道:“是啊,聽說萬馬集匯集了各國名馬,在集市上任君買賣,隻要有錢,什麽樣的馬都可買到。”
二人故意大聲談論,知道這些話語必會傳到燕重燁派來的細作耳中。
夜半,萬馬集“歇馬店”竄出兩道人影,一晃便融入到夜色中。
次日黎明,護送“榮華公主”的隊伍出發,因已經快到燕京,馬車行進並不快。車馬蕭蕭,終於來到了聖水河畔。聖水河兩岸皆種垂柳。北地秋涼,柳葉微黃,聖水河麵,蕩著柳葉片片。燕洛雪掀起車簾,看著這塞外秋景,對著側邊的秦慕蕭說道:“千裏兄,過了聖水,可就是唱晚亭了?”
秦慕蕭裝模作樣回答:“正是!末將已經看到唱晚亭內人影綽綽,想是太子殿下派來接公主您的。”
燕洛雪點頭,催促道:“那就快些,不要讓太子爺久侯。”
車馬過了橋頭,唱晚亭就在眼前,亭子八角飛簷,形容秀麗,亭中一人穩坐亭欄,亭外數人肅然站立,前麵那位正是幾日前出現在多林城的計子橋。
計子橋對著馬車深深彎下腰去,恭恭敬敬說道:“下官計子橋奉太子之命恭迎南鳳國長公主。”
燕洛雪在車中聽得清楚,心中罵道:“我娘嫁人多少年了,你們不叫她三皇子妃,非要叫她長公主,其心可誅!”
她在車中揚聲說道:“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榮華早已嫁人,請大人稱呼我為三皇子妃。”
計子橋幹笑幾聲,唯唯說道:“好說好說,請三皇子妃下車。”
車簾掀開,一淡妝秀雅的女子緩緩從車上下來,河麵微風拂來,撩起她烏黑發縷,她衣袂飄飄,立在車前,如水眸光滑過周圍眾人,唇角微微漾出淡淡笑意。亭中的燕重燁雙拳握緊,感歎:“真是美若天仙!她真的敢來!若此生得此佳人,就是不成為九五至尊,也應無憾。”
燕重燁起身,來到亭外,計子橋忙向他行禮,扮作榮華公主的燕洛雪也向他施了一禮:“見過太子殿下。”
燕重燁雙手背在身後,神情倨傲,以嘲笑目光看著燕洛雪,那目光冷酷,卻又意味不明,燕洛雪覺出他心底陰暗,心裏直打小鼓,將臉垂下,避開了他無禮凝視。
燕重燁驀地咧嘴一笑:“公主一路跋涉,辛苦了,但不知三弟為何沒有陪在你身邊。”
“哼,挑撥嗎?”燕洛雪立刻知道燕重燁是在譏諷燕重垚,她勇敢抬頭,麵容冷漠:“太子殿下明知故問,如今父皇染病臥榻,夫君日夜在床前盡孝,哪裏如殿下這般清閑,在這清靜之所賞玩秋日葉落。”
燕重燁打個哈哈,訕笑道:“公主妙言妙語,真是動聽,你卻有所不知,本宮最近對父皇也是日思夜想,不得安眠,想必公主一定會知我心,懂我意?”
燕洛雪聽他言語輕佻、曖昧,有些不恥,因厭惡反而少了懼怕,她向前踏了一步,沉著說道:“那就要看太子殿下的誠意了,母後可在?”
燕重燁麵露輕蔑,他一揮手,炫耀地看向四周,四周突然侍衛林立,各個手持弓箭。
“看來太子殿下並不打算履約,”燕洛雪冷笑一聲:“隻是想硬搶,不過,你也太不了解我夫君了,我夫君雖淡泊名利,卻絕不是傻子,他會傻傻任你欺騙嗎?”
燕重燁目光收縮,走到燕洛雪身邊,威脅:“你是說你並未帶來?”
燕洛雪側身遠離,閑適一笑:“我夫君是君子,當然不會使小人伎倆,我自然帶來了,不過這地方麽,很不好找,你若將母後放出,將父皇的病症治好,我的記性會好很多。”
燕重燁狠狠盯著燕洛雪,突然貼近,在她耳根輕語:“他就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他有什麽資格和本宮談條件?他拿什麽和本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