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沒有了他
生孩子的那天,她徹徹底底的感覺痛了。有人說痛分為十二級,生孩子的痛就屬於最高的十二級。當時,她是怎麽過來的,已經忘了。當時,她是多麽渴望他在身邊的,也忘了。
兒子成了思齊生活的唯一重心,以至於她忽略掉了一個細節,那就是父母再也沒有在她耳邊提過周揚這個人,仿佛他從來不曾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
有些女人會有產後憂鬱症,因為有父母在身邊照顧,即便作為新手媽媽帶孩子難免會有沮喪的時候,她也挺過來了。她明白了一個道理,男人的承諾永遠不要去相信。
孩子的名字是父親取的,單名一個錚字。報出生的時候,沒想到父親竟報了“周錚”,這是出院後,思齊才發現的。對於這個既成事實,思齊沒有去追究,就這樣吧。
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快思齊結束了她的月子生活。
那天,家裏迎來了一個客人,開門的那刹那,思齊驚呆了。此人正是周揚的母親,孩子的奶奶。
“你怎麽過來了。”思齊問道,對著她,竟不知道如何稱呼,畢竟以前都是叫媽媽的。
“原來是親家母來了,快進來,你看,這是錚錚。”譚母抱著寶寶,熱情的招呼客人進來。
周母看到自己的孫子,眼淚流了下來。她抱著孫子,端詳著,如同看到了小時候的兒子。那神情,那鼻子,那下巴,和周揚小時候一模一樣。寶寶睜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慈祥的老人,竟朝著她笑了。這一笑,周母的眼眶濕潤,高興中夾雜著悲傷。
“錚錚,我是奶奶,不好意思,奶奶現在才過來看你。”周母忍住流淚的情緒,麵露微笑和寶寶對話。
眼前的老人和孩子的互動,是多麽的其樂融融,但糾結在思齊心中的問題是“孩子的爸爸沒來,孩子的奶奶出現了”。這是啥意思,思齊糊塗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會知道寶寶的存在,肯定是因為周揚。
在短暫的親情重溫之後,思齊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你隻是來看寶寶的吧。”因為心中的又一種聲音冒了出來,她來是要帶走寶寶的。
“思齊,你受苦了,媽媽知道。我是來看寶寶的,更重要的是周揚也想寶寶了,我們帶寶寶一起回去吧。”周母臉上浮現一絲痛苦的神色。
“對不起,我們不回去。”思齊沒有多想,拒絕的話語已經脫口而出。
聽到思齊的拒絕,周母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哭出聲來。
“親家母,你這是,這是……”
譚母的聲音急促傳來,思齊抬頭望去,孩子的奶奶已是淚流滿麵 。
“媽,你這是怎麽了。”思齊被這景象嚇著了,本能而又習慣地叫了媽媽。
譚母把孩子抱過來,開解道:“親家母,你別急,我和她爸會好好和她說的。”
“媽,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思齊眼睛盯著自己的媽媽,聽她那麽說,潛意識覺得他們肯定隱瞞了一些事情。
“思齊,是周揚,周揚,出了車禍。”說話的是停止哭泣,但仍帶著哭腔的周母。
“車禍”兩個字進入到思齊腦海,她完全的懵了,不知道如何反應。
佯裝著內心的平靜,好長時間她才反應過來,“淡然”的問道“那他怎麽樣了。”她之所有能那麽平靜,因為潛意識裏認為他一定會好好的,不會有啥問題,這是她強製灌輸自己的觀念。
“他的腿,他的腿,現在不能走了。他是想來看你和寶寶的,可他來不了了。”周母再次泣不成聲。她這傷心的樣子,連帶著譚母,也哭成了淚人。周揚出事後,她就接到了親家母的電話,說他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當時他完全是昏迷狀態,情況很危急。可當時思齊臨盆在即,他們又豈能告知她呢。他們隻得瞞著思齊,因為擔心思齊會承受不住。好在,後來轉危為安,隻是,周揚的腿部神經受損,現在不能站立,讓他們很是揪心。
“思齊,周揚的心思我知道,我們一起回去看他,好嗎。他車禍醒來的時候,就嚷著要過來看你,可當他知道自己的腿站不起來了,他就沉默了,再也不提要過來的事了。更讓我們擔心的是他根本不配合醫生治療,現在越發的不像個人樣了。”周母一一述說著周揚現在的狀況。
“他站不起來了,不配合治療”這句話在思齊腦海中不斷回響,她不敢想象他不能站立起來的模樣,那麽驕傲的他,不能行走對他將是多麽大的打擊。可她又能做什麽呢,他已經不再屬於她了。他們的關係在那一紙離婚證書後徹底的結束了,即便有崢崢的存在。她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以什麽身份去呢,“她”不會介意嗎,況且在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怎麽會是她呢。
“思齊,我們一起回去看他吧,就算是為了崢崢。你們好歹也夫妻一場,同學一場。”譚母勸道。雖然思齊沒有回答親家母的問題,但她的焦急和對周揚的擔心,做母親的看得是清清楚楚。
母親的話震撼住了思齊,是的,好歹夫妻一場,好歹同學一場,在他如此不好的時候,應該去看看他。
“好,我們回去看他。”思齊作出了決定。
“謝謝你,思齊,周揚看到你和崢崢,一定很高興。”周母抹去眼淚,忍不住擁抱了思齊。
他會不會高興,她不知道,他隻知道他不配合治療,自暴自棄,他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呢。他終於如她所願,不再出現在她麵前,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如此情景,用此種代價來實現。盡管有恨過他,但她從沒有過詛咒他過的不好的念頭。
當天,周母就坐飛機回去了,畢竟現在周揚是這種狀況,做母親的怎麽會不擔心。欣慰的是她完成了此次過來的任務,思齊已經答應帶著崢崢回去看周揚了。周母相信,有了思齊和崢崢,兒子一定會配合治療,再次站起來的。
第二天,思齊帶著兒子和父母一起踏上了回家的歸程。想起年初的時候,她狼狽的離開家,一晃就一年了。此時已是十二月中旬,家裏不同Y市,已是寒意陣陣,幸虧他們早有防備,帶足了衣物,尤其是寶寶的。
周母派司機到機場來接他們,並把他們帶到了她和周揚結婚住的那棟房子。關於住的地方,在電話裏,一開始思齊並不同意這種安排,但周母說她家這麽久不住,還要打掃,況且帶著孩子住賓館也不方便。末了,還說了一句,周揚不住那裏,現在和他們一起住家裏。想到兒子,想到不和周揚同在一屋簷下,思齊同意了她的安排。
這個房子,離婚後,周揚給了她,但她並沒有接受。一年後,再次回到這裏,家裏的布置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整個房子,打掃得幹幹淨淨,甚至還布置了一個夢幻的嬰兒房。思齊不得不感歎周母的辦事效率,不得不感謝她的那份心思,畢竟她隻是回來一趟而已,和寶寶在這裏的時間很短。
這晚,她帶著寶寶,睡在那張大大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寶寶早已酣睡,看著他那像極周揚的臉蛋,想著周揚現在的狀況,她的眼淚像脫了線的珠子不斷往下掉。
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想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