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我和阿奴的生活猶如噩夢般痛苦。不錯,在等待蕭清允的同時,我們是受盡了司馬茹兒的刁難與侮辱。首先,她不讓下人給我們洗衣做飯,這些隻要自己動動手,都不算什麽。她時常攛掇那些下人在背後講我的壞話,然後散布流言。說蕭清允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如何在外麵放D勾引別的男人。
還有,阿奴時常在做事的時候,遭人排擠或推打。很多時候,阿奴都躲著不讓我見,或是假裝是摔的。但我明白,不可能每次都這般巧合。我知道她不想讓我擔心,我也不好說出真相,因為說出真相,我與她更為尷尬。眼前,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默默忍受這一切的苦難。好幾次,想過離開,可是憶及當初和蕭清允的甜蜜,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原來原來,一直潛伏在我心間的,一直是那樣一個小小的願望,隻要能開開心心地活在世上,然後和自己最愛的那個男子,攜手渡過一切苦難,與他平平安安廝守一生,這才是我的夢想。
直到哪一天,蕭清允獲救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清雲山莊,這一刻,死悶的氣息,猶如得到了解脫一般。
阿奴握著我的手道:“姑娘,我們要挺住,少主回來,苦日子也就過去了。”
我點點頭,眼中含淚。是啊,這一走,就快兩個多月了。也不知,他如今怎樣。想到他要回來,心中既是激動澎湃,又是惴惴不安。
激動的是,他馬上又要回到我身邊了。不安的是,仗敗了,眼下又是如此局麵,我們該如何收拾?
不過,阿奴一直勸我不要想太多。隻要少主回來,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是蕭清允不在的日子裏,過得最為平穩的三天。
因為這三天,司馬茹兒知道蕭清允要回來了。第一,她想裝好人,放我一馬。第二,她沒時間理我。這期間,她幾乎都在外逛街買衣。每次打扮得跟公主似的,讓清雲山莊人真是可望而不可及。
阿奴卻在背後冷冷道:“再打扮,也不及我們姑娘萬分之一。”
我聽了,也不笑,隻是淡淡道:“阿奴,這話不要亂傳,說了又招惹不必要的事非。”
“我知道了姑娘,我也就跟你說。現在山莊都成了巴結她的人,我才不會對他們說呢。”阿奴有些難過道。
我也輕歎一聲:“沒辦法,現在她爹立了大功,救回清允已是不易,再說,若是清允想東山再起,估計……也得依靠司馬將軍的力量。”
見我這樣說,阿奴也沉默了。這丫頭很少沉默,這一次突然就這樣沉默,我知道,在她的內心,她隱約也猜到了什麽。
終於,第四天的時候。曾經那浩瀚敢猛的軍隊,此刻有些飄逸調離的回來了。
我推開屋子,老遠就聽到司馬茹兒歡呼迎接的聲音。
阿奴見我麵色沮喪,拉著我道:“姑娘,少主人都回來了,你不開心嗎?”
我勉強一笑:“怎麽會不開心?隻是……”隻是,我不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心情。這一刻,我竟覺得,離我那麽近的蕭清允,我卻不敢觸碰。從來沒有過的,也許是因為司馬茹兒的緣故吧。
“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少主人。”
不由分說,阿奴拉著我就往山莊的正門口奔去。
遠遠的就看到卸甲而歸的張半仙,還有神情冷漠的詩琪。他們帶著不可一世的王者之風,各置將殘軍安置。
然,身後的司馬大軍也臉色冷峻的下了馬。然後三人在商談了一番,便徑直分散了。
這時,從我身邊走過的司馬茹兒,不屑的揚了揚唇道:“你們還好意思跟過來?”
“怎麽不好意思,我家姑娘也來看少主人。”
“稀罕你們看?”冷冷的留下這句話,穿得跟新娘似的司馬茹兒就朝她爹跑去了。
兩父女先是相擁而抱,繼而司馬烈寵溺的拍拍她的頭,兩人說了幾句話,司馬茹兒嬌顏就沉下來了。
隨後,又跟她父親倔了幾句,便提起裙罷跑開了。
我看著這一幕,直接有些不妙。
阿奴卻喃喃道:“她們在說什麽啊?幹什麽又跑了?咦?怎麽少主人不見了?”
這一切,也是我想問的。可是,我卻不及司馬茹兒,不能像她那般,想知道什麽消息都可以。
“姑娘,現在怎麽辦?”
我沒說話,看到朝偏院而去的張半仙,於是連忙追了上去。
“張半仙,等等……”雖然他已經不是半仙了,而是恢複了大將軍的身份,可我還是習慣喚他以前的身份。
畢竟,那才是我初結識時的他。一切顯得才夠親切,自然。
她見我追來,有些愕然的停下腳步,然後回頭看我,眉宇一蹙道:“天香丫頭?”
我毫不避諱的問道:“清允人呢?”
他聽完,神色憂忡,抬頭凝望著天,然後長歎一聲:“病了。”
“病了?什麽病?”
“在歸來的途中,染上了風寒。雖無大礙,但大夫說心懷鬱結,暫時需要好好休息。”
我心一慌,忙道:“在哪裏,我去看看他?”
張半仙微微一愕,神情有些為難道:“姑娘還是晚點再去吧。現在……”
“怎麽了?”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以為蕭清允的病很重,當下火急火燎的上前一步,死死的望著他。
張半仙卻揮揮衣袖,一臉無奈道:“司馬姑娘去了,我怕你們一會水火不容,所以天香,你還是晚點再去。”
刹那間,我僵在原地,良久,才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我明白了。”
“天香,不是我有意不讓你見少主,而是眼下的情況你應該明白。”
“我知道,我能了解眼前的局勢。”
“你是個聰慧的姑娘,那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留下這句話,張半仙什麽也沒說,就負手離開了。從他那滄涼的背影可以看出,這次仗敗,對他的打擊,那也是不小啊。
阿奴拉了拉我的手,神情有些淒楚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苦澀的搖了搖頭道:“沒事啊。”
“張將軍也真是的,為什麽司馬茹兒可以去看少主人,你就不能。少主人現在心情難過,說不定更需要你在身邊呢。”
“好了,別再說了。我們回去吧,順便燉點參湯給清允吧。”
蕭清允的這次回歸,結果完全超出我的預料。
我總以為,兩個月不見,我們相見的第一場景,會如久別的愛人,相擁一起,然而激動得喜極而泣。
就算沒有這麽熱血的場麵,他也會安然的出現在我身邊,然後拉著我的手,把我帶到一個沒有旁人的地方,向我訴說這次失敗的過程,然後尋求我的安慰和慰藉。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我們竟然連麵也沒有見著,而且,去看他的第一個人,竟然還是司馬茹兒。
雖然心痛,但我並沒有怪他。因為複國失敗的他,又染了病,現在估計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又如何來見我,又或是,如何去拒見那個如狼似虎般的司馬茹兒呢?
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熬些參湯,然後去照顧他,隻要他身體能好起來,那就比什麽都好。
……
就這樣,我和阿奴用了一下午時間,才把參湯熬好。
阿奴笑說,這是我用心熬的湯,少主喝了,一定藥到病除,所有的疑難雜症,明日就好。
是啊,這的確是我第一次給人熬湯,我也希望,能有如此功效。
當我把熬好的湯,放在桌上,準備端過去的時候,阿奴卻用食指戳戳我的背脊道:“姑娘……姑娘……”
我在愕然中回過頭來,阿奴朝門畔一指。我順眸望去,卻見一臉威風不凡的司馬將軍站在那裏。
“司馬將軍,你怎麽來了?”本來對這個大將軍還挺敬重的,可是想到他女兒的種種惡行,我不由變得警惕起來。畢竟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有其父,必有其女。
他一看就是不苟言笑的人,當下隻是衝我點頭,然後對阿奴道:“你先下去吧,本將軍有話要對你家姑娘說。”
阿奴肯定不願意了,想到司馬茹兒的壞,她心中的想法差不多與我一樣以。
而我卻知道,這個人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傷害我,於是對阿奴示意,讓她出去。
阿奴這才在防備中,緩緩退出去。但她隻是守在門外,並未走開,這個我可以肯定。
見阿奴走後,司馬將軍全有些開門見山道:“好了,天香姑娘,既然這裏沒有外人了,我也不妨直說了。”
“將軍想說什麽?”
“我是個粗人,有些話到時候不懂得拐彎抹角,姑娘到時候也別見怪。”
我瞼下眸,雖沒有回答,但對方應該知道,我算默認了。
“少主人現在戰敗,情緒低落,雖染小病,但心病難醫。唯一能讓他振作起來,就是重整軍隊,讓他東山再起。”
“我明白,所以,希望司馬將軍能幫助他。”
“從一開始,我就看中少主人乃人中龍鳳,乃是治世奇才。所以,我一直不遺餘力的在幫他複國。不過,說到底,這人,總有私心。本將軍的私心,天香姑娘應該明白吧?”
我淡笑,默然。
“不錯,本將軍隻有茹兒這樣一個女兒,我自然是想讓她嫁得好。而她又這般深愛少主人,所以,少主人也將是她未來人生的,唯一的依靠。”
“那清允有同意這件事嗎?”
司馬將軍冷然一笑:“雖未與少主人商量,但張大人,女主人,都有這個意思。”
“你來找我,跟我說這事又有何用?”我心中絞痛,表隻能故作堅強。
“因為少主人寵愛,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我,雖一心幫襯著自己的女兒,但也不可太過自私。你,是個不錯的姑娘,茹兒過於驕縱,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著她,可見,你氣度非凡。”
“將軍這樣誇讚,我怕我是承受不起。”是啊,就算他再把我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也是為了他女兒說話。我不可能傻傻的去以為,他是真心為了我好。隻會覺得,方才的話,過於諷刺。
“天香姑娘,我知道你恐怕不想聽這些話,但本將軍還是要說。將來,我會幫助少主人奪得江山,讓他成為萬人矚目的君王。但是,一個君王身邊,又豈會隻有一個女人的陪伴?與其早晚,你都要和別的女人分享,為何此時,你不肯忍讓分毫給茹兒呢?”
“忍讓?”
“難道讓她高興一些,對你來說,就這麽難?”
我去,我真想說,如果你的女兒能讓我消停片刻,我就阿彌陀佛了。
得得得,我也不好多說什麽。
“怎麽?你還是不願意嗎?”見我閉口不談,對方的語氣,顯然有些不悅了。
“這樣說吧,無論他是不是君王,我將來的夫君,隻能有我一個女人。不是我容不得其它女人,而是,我天生心眼就小。”
“你……”聽完我這樣說,司馬將軍臉都青了:“以茹兒的身份,哪點比不過你,而我好心與你交談,讓她屈居你之下,你還這樣不識抬舉。”
“那你別抬舉我可以嗎?”
“哼,你真以為本將軍是怕了你?本將軍隻是敬重你,才與你商議。此次,就算你同不同意,茹兒都將與少主成為一對。”
我心一窒,卻燦然冷笑:“隻要你們有那個能耐,我又能如何?”
“這是你說的,到時候別後悔。”
“後悔也是我的事。”
“天香姑娘,事情你若做這麽絕,那本將軍也不會再留餘路。”
“你們父女何時有給我留過餘路?”我淡笑迎對,神情冷漠。
他見我沒有緩和的餘地,便怒目相瞪。
我指了指桌上的滲湯,麵無表情道:“將軍若是想在這裏待著,那就待著吧。這參湯是我為清允燉的,再不端過去,估計就涼了。湯涼了還沒事,心意沒了,那才冤。”
“你……你以為做這些,就可以完全占有少主人嗎?他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我能做的,隻有這些。”
“既然你做不到,那為何不能識相一些?”
“將軍這些話,就去對清允說吧。隻要他一句話,我可以隨時離開,不必你們這般費心來解說。”
“你……”
最終,他無奈的甩袖,離開。
我端著湯,木然的朝蕭清允住的地方青雲閣去。
一路上看守的護衛知道我是蕭清允的人,也不加阻攔。
想到兩個月不見,我心急如墳,正欲推門,卻聽得裏麵傳來一陣細密的交談聲。
我想,這裏一般是不讓人亂進的,今天有人在裏麵,定是有要事商議。
於是,我沒有推門,而是默默的站在門外。
“我可能娶司馬茹兒。”這是蕭清允意誌堅定不移的聲音。
“少主,這次可不能再由著性子胡來,你想一下,上一次的衝動,幾乎差點讓我們全軍覆沒。若非司馬將軍的幫助,你我今日都不可能站在這裏。還談複國,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張半仙半勸阻,半憂忡的聲音,讓我手腳冰涼。
我想離開,可是,我更想知道,蕭清允的決定。
我知道,這個決擇是兩難的。逼他決定,是殘忍的,可不知為何,我天生是想被謔還是咋的,就想知道。
“我……”蕭清允說不出話來,顯然有些懊惱。
這時,一道清亮而威儀的女聲響起:“不錯,張大人說得對,司馬將軍幫了我們這麽多,無非就是為了他的寶貝女兒司馬茹兒。清允,這次再也任性不得。”
“對啊,將來你若成為君主,留在身邊的女人也不隻一個。”
“不,你們根本就不懂我,我和天香之間的感情,是容不得任何一個人的。”蕭清允,有些痛苦的回答。
我心中在苦澀的同時,總算有些安慰了。是啊,有他這句話,比什麽都好。
“可是,複國在你心中難道不重要嗎?”
“對啊,我們準備了十幾年,難道真要毀於一旦嗎?”
“清允,你該清醒了。上次就因為你的衝動,造成了多大的後果,你知道嗎?”
“少主人,眼下,也隻有司馬將軍能助我們了。娶他女兒,並不為過。這也算是給司馬將軍的唯一保障。”
麵對詩琪和張半仙的遊說,蕭清允不由沉默了。
“少主人,你時在下不了決定,就讓我和女主人來做吧,我相信,天香她善解人意,她定不會生氣的。”
“你們不懂天香,對於別的,她可以容忍,可是……”
話沒說完,詩琪就冷聲打斷:“清允,一個女人,在你心中真如此重要?為了她,你現在成了這個樣子,而且,你要置我們所有人的將來而不顧嗎?”
“我……”
“是啊少主人,娶司馬茹兒而已,又沒有阻止你跟天香姑娘在一起。你就算是給司馬小姐一個名份,這真就比一切都難嗎?”
張半仙的這句話,讓他再也無從反駁。
而我,此時也猶如置身水火之中。
一半是冰,一半是火,融為一體的時候,竟是生不如死。
難道,我終究逃不過命運的作弄?與人共侍一夫?
這一刻,我再也無法停留在這裏,端著即將冷卻的參湯,一步一步的回到原來的地方。
這一路,似乎好沉,渾身猶如千金般重。以至於我進去的那一刻,全身都沒有一絲力氣。
我放下湯碗,癱軟在了榻畔。阿奴驚恐的看著我,後來她說了些什麽,我也都不記得了,隻知道,我的前方,又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