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此計成功,南翼大軍被我海天攔腰截斷,三麵包圍,縱使神仙也休要活命。隻要戴將軍能取瀝城,琉江,郾茗三城,我軍便能控製峰嶺穀口。峰嶺地勢險要,曆來便是防禦戰略要地,此處失守南翼門戶大開。前軍又被我海天夾擊,南翼境內必將大亂。”白秦指著沙盤圖,目光興奮,聲音激昂。
“峰嶺要塞,曆來廣農積穀,攻得此處,上可以傾覆寇敵,夾擊南翼前軍。中可以蠶食雍、涼,**,下可以固守要害,為持久之計。隻願早日傳來峰嶺失守的消息,我們大家也能大幹一場了。”鄒苑曦淺笑道。
歸海莫燼沉吟片刻,正待啟口,卻聽一聲傳報響在帳外。
“報--”
帳外,一紅衣小兵麵對眾位大將,緊張地跪下行禮:“報,據潭州探子回報,南洛帝親代梟極衛圍了流砂城,已圍城兩日,不明其因。”
歸海莫燼長眉一揚,讓侍衛接過傳書,隨意刷覽一遍,淡淡揮手,小兵這才如釋重負,起身而去。
鄒苑曦起身步至沙盤前,將流砂城附近地形,在潭州位置一一細細查看,眉宇微蹙。
“奇怪,南洛帝何以會親圍流砂城?”
眾人麵麵相覷,已是不明所以。歸海莫燼亦是麵有思忖,一言不發,莫名心頭一陣急跳,讓他竟有些心煩意亂。
卻在此時,又有一黑衣男子匆匆進帳。歸海莫燼麵容微動,緊盯那男子。
男子徑直走到他身側,遞上一小小竹管。歸海莫燼神情焦慮,迅速將竹管打開,展開紙卷。
片刻掃過,麵上卻驟然一變,他鏘然而起,快步走至沙盤前,大掌在其間掠過,麵色越來越沉,最後目光落在流砂城的小小圖標上,麵如死灰,身體搖晃兩下,雙拳緊握,筋骨盡顯,薄唇緊咬。
眾人不解間,鄒苑曦狐疑的神情也有了些波動,他心跳加速,正待回身吩咐眾人退下,好問明心頭所想時。卻聽幾聲驚呼同時傳來。
“王爺!”
“王爺!”
“快!傳軍醫!”
鄒苑曦猛然抬頭,卻見歸海莫燼手扶沙盤邊緣,唇有血跡,再望沙盤上,血色氤氳。顯然是歸海莫燼方才生生噴出一口鮮血來!鄒苑曦頓時一驚,雙手也驟然緊握。
看來自己的猜測對了,塵兒,果真在流砂城……
他因著這個認知,亦是麵容慘白,晃動兩下。卻兀自鎮定下來,揮手道:“都下去。”
眾人雖是狐疑,可鄒苑曦乃是軍中皇上禦封的監軍,何況這些日來鄒苑曦兵法韜略著實令人敬佩,眾人對他亦是崇敬有佳,此刻眼見王爺麵色沉冷,也不敢多言,紛紛退出了帳篷。
“郡主怎會在流砂城?”鄒苑曦眼見眾人退出,急急問向歸海莫燼。
歸海莫燼卻是默然,似在壓抑著激烈的情緒,半晌才暗啞道。
“黑翊軍在此高家鎮的一家民宅中尋到了一根塵兒用的銀絲發帶,她的發帶都是錦悅樓特意而製的,普天之下不會有第二人擁有。”
他舒了一口氣,壓製住口中又一股腥甜,這才又道。
“據查,上月二十日夜,那裏發生過夜戰,南翼人圍攻了兩名海天人。我的人在高家鎮的高崗上發現了楚煜的墓,塵兒應該是被人所救。”
鄒苑曦目光放在沙盤上,心中最後一絲希望隨之而去。他心知當時兩軍正在翼州,及潭州東對峙。覓塵定是往潭州西而去,加上方才所報,南洛帝不可能無緣無故圍攻流砂,而覓塵最有可能選擇的也是流砂城!
“加上傳報所需的腳程兩日,已經圍城四日了……流砂城隻有守軍數百,恐……”鄒苑曦輕聲說著,到最後卻是閉目不能言。
歸海莫燼卻是猛然邁步,向帳外急衝。
鄒苑曦一驚,忙上前攔住他:“王爺!”
歸海莫燼卻是陰沉著臉,一把將他推開,揮手便欲扯開帳幕。
鄒苑曦卻是撲通一聲雙腿跪地,雙唇急顫,目有淚光,握拳半晌終是急急道。
“王爺,如今此處兵力本就不足三萬,死守平關已是困難重重。若是有異動,蕉城即刻便能察覺端倪。到時南翼近二十萬大軍壓來,平關一破,京城危矣。多少弟兄拚死血戰,以身誘故,在鎮北橋不足四萬兵力生生造出十數萬的陣勢,這才誘南洛帝進入潭、平兩州。如今郇翔、逸遠兩軍定已繞至南翼軍後。倘若此刻有異動,如何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此計本就凶險萬分,若是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王爺,南洛帝不會將郡主如何的,那樣對他毫無益處。何況,郡主聰穎……”
“你閉嘴!她聰穎?她聰穎便能以一己之力阻南翼十數萬大軍?鄒苑曦,本王告訴你。什麽國家大義,什麽大局大勢,若是沒有塵兒,那便什麽都不是!本王今日定要發兵流砂城!”
歸海莫燼一把拎起鄒苑曦,鐵一般的五指緊緊扣在他的脖頸間。身影冰冷到了極點,目光卻是灼人的血紅。他眯眼盯著鄒苑曦,似他敢再說一句不,便會生生掐斷他的咽喉。
鄒苑曦卻是固執地回望著他,目光清冷,跳躍著堅持的亮光。
片刻他啟口道:“王爺縱是現在發兵,能不能擊破南翼防線趕到流砂城且不論,就算趕到,郡主也不在那裏了。苑曦倒有一法,能避過南翼大軍,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流砂城,而且隻需兩日便可!”
歸海莫燼目光尖銳,麵色微變,鬆了鉗製在他領間的手,冷聲道:“說。”
鄒苑曦回身走向沙盤,廣袖一揚,指向平關西側的千裏斷崖,“從此峭崖繞道祁城,過祁城東行密林,便是流砂城。中間再無城鎮,該是不會遇到南翼軍隊。隻是這白虎崖山脈,崎嶇峭立,渺無人煙,野獸毒物極多。軍中此刻,怕是有能耐過此崖者不出十人,若是再為毒物所傷,怕是……”
歸海莫燼打斷鄒苑曦的話,“祁城有南翼守兵三萬,若是本王能過了白虎崖,如何穿祁城而過,前往流砂?”
鄒苑曦目光輕閃,輕聲卻堅定地道:“苑曦願獨身入城,說服祁城守將南翼左黔將軍豐穀息!”
歸海莫燼默然望他片刻,閉目間腦中一直回**著紙頁上的話。
民居中除發帶之外,發現殘留的藥劑數包,據查,乃是安胎藥。
安胎藥……塵兒,你告訴我,我錯過了什麽……我歸海莫燼枉做男人,竟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歸海莫燼猛然睜開眼睛,盯向鄒苑曦:“本王信你這次!若有失,縱使成魔,本王也要毀天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