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喧囂者,軍棍處置。”
眾人一愣,眼見竟是王爺親自下令,趕忙跪地應是,心道,難道有了緊急軍情?一時間整個軍營陷入了空前的緊張。
鄒苑曦自營帳中走出,正看到這一幕,他萬沒想到,歸海莫燼這樣的人竟也有這般氣急敗壞的時候。不免眉宇微蹙,心知萬不是京中朝局變動才使他這般,這世上怕是隻有那一人能令他這樣失態。
她……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覓塵似陷入了一場沒有盡頭的夢,又似是一直在大海中沉浮,偶爾有短暫的清醒,卻也不能動彈。耳邊傳來的是馬車滾滾而動的聲音,還有熱鬧的鳴鼓之聲,眼前晃動的全是些陌生的麵孔,每當她睜開雙眼,她們便給她喂下一些流食,她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一直穿著喜服,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陷入長久的昏迷之中,更不知這些人要將自己帶往何處。隱約中卻總惦念著腹中的寶寶,所以每次侍女給自己喂食,她總是很配合,吃得幹幹淨淨。
偶爾夢中會出現歸海莫燼關切的黑眸,歸海莫湛笑若暖陽的樣子,心中就會覺得異常安心。可隨即便又覺得不對,她似乎已經好久不曾見到他們,然而尚未來得及思索恐慌,她便會再次沉入暈迷。
就這般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這日她再次清醒過來,卻不見了侍女,耳邊也不再有那些噪雜的吹打之聲,一個身著黑色緊身衣的男子麵容模糊在眼前不停晃動。
覓塵閉目良久,抬起虛軟的手臂使勁按壓發疼的頭,再次睜開眼,終是看清了那男子。劍眉飛揚,麵容冷硬,身形高大,隱約還記得正是當日給大姐駕車的那名男子。
她微微蹙眉:“是你。”
男子微微一愣,許是不料她這麽快便清醒了過來,目光微閃遞上了一個白麵饅頭,道:“你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我們一會還要趕路。”
覓塵接過饅頭,眼見他站起身來,輕咳一聲道:“我們去哪裏?”
男子身影一頓,回頭道:“去和州,翰王爺在和州。”
覓塵一愣,卻沒有再問什麽,隻點點頭默然用起了饅頭。她吞咽著幹幹的饅頭,打量著四周,卻發現不遠處有一條小溪。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可無奈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作罷,望向不遠處坐在大石上的男子。
“能給我打些水嗎?”
男子沒有回頭,卻將腰際的水囊取下,起身送了過來。
覓塵接過對他淡淡一笑:“我怎麽稱呼你?”
男子許是不想她竟這般和善,怔了一下,錯開目光回道:“我叫楚煜。”
覓塵點點頭,不再言語,兀自低頭就著水將那饅頭吃完,再次看向楚煜。
“還有嗎?我這些日一直用流食,還真是有些餓。”
楚煜扭頭看了覓塵片刻,從懷中摸出一個布袋,放在了覓塵身前。覓塵取出一個饅頭,用心吃著,樣子倒似坐在宮殿中享受珍肴。
楚煜探究望她,終是忍不住在她不遠處落座:“你不怕我?”
“我為何要怕你?姐姐沒有想要傷害我,我想她這麽做定然有她的理由。”覓塵飲了口水,輕笑道。
楚煜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低了頭,旋即卻是微微一笑:“她若聽到你這麽說,會很高興。”
覓塵聽他這般說卻是一愣,細細打量著他的表情,心有所悟,幾口將饅頭吃掉,拍了拍衣服上散落的碎屑。
“我叫你楚大哥可好?”
楚煜抬頭迎上她笑意盈盈的雙眸不自覺中已是點了點頭。
覓塵便笑得更明亮,隻覺身上已經恢複了些許力量,她一手撐地,站起身來,做了幾個伸展運動。
“身上都要僵了,我睡了多久啊?”
楚煜見她一番姿態倒似和相熟之人出遊一般自在,望向她的目光不免探究之意更深,半晌才道:“今日是三月初四。”
覓塵不想自己這一睡竟睡去了近一個月,苦笑一下隨即卻是一驚。忙抬手摸上了脈息,蹙眉細細把過,隻覺胎脈無亂,這才舒了一口氣。
楚煜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身體,淡淡道:“你放心,給你用的迷幻藥無礙身體。”
覓塵回以一笑也不多言,走向不遠處的小溪,對水相照,見自己還頂著“沐公子”的臉微楞下卻又是一笑,隻是望著身上的新娘喜袍覺得異常礙眼。
想來姐姐是將她扮成京都遠嫁的姑娘避過搜查的,怪不得每每清醒耳邊總是吹吹打打喧囂不斷。
她輕掬一捧水覆在臉上,整了整微顯淩亂的長發,回身走向楚煜。
“我們遭劫了?”
楚煜又是一愣,接著苦笑道:“以前便聽聞郡主聰慧,今日方知傳言不假,送親的隊伍遇到了流匪,匆忙中我隻能帶郡主逃離。”
“那我還真該謝謝那幫流匪,不然我這一身骨頭都要被馬車顛散架了。”
楚煜聽覓塵話語幾分戲謔,幾分輕嘲,不免麵有赧然,輕咳一聲道:“多有得罪,抱歉。”
覓塵輕笑數聲:“趕路吧,再歇下去天都要黑了。”
“再不遠有個小鎮,我們到了那裏買兩匹馬,我定將郡主安然送到軍營。”楚煜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大石,拿了長劍,望向覓塵。
覓塵隻淡淡而笑,起身道:“最好能找輛馬車,還有將這身該死的喜服換掉。”
楚煜一愣:“我聽冰……你姐姐說你會騎馬。”
覓塵卻不解釋,隻笑笑便率先邁步而去。餘光見楚煜跟上,她手微動觸上小腹,那裏雖是看不分明,可摸上去已是微微凸起。
她唇際微勾,暗道,寶寶,等見到你爹爹,我們定要好好懲罰他,如今你隻能跟著娘親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