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莫湛微微思忖片刻,才落下一子,蹙眉望她,點頭道:“表哥和你哥哥都希望你快樂。”
鄒月葉落子的手微微一頓,麵上浮起暖意,輕笑著看向歸海莫湛,“我知道,我這樣很好。生在這種家世中,婚事哪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連表哥都不得不妥協,何況是我?倘若動心的是個普通男子也就罷了,左不過一起離開,月葉也是有勇氣的。可偏偏……是他,半點都沒有可能的事兒,月葉執念又如何?倒不如埋在心底留個念想。何況生在這種家裏,看的多了也就淡了,心裏早就少了份期盼。父親對母親已是好之再好,可不也納了四房妾室。跟著表哥月葉很開心,表哥知我甚深,笑姐姐又和我交好,在這裏我能做我想做的一切事,總好過整日跟人爭風吃醋吧?”
歸海莫湛定定望著她,少女的眉宇間蘊染著濃濃的書卷氣,眸中慧黠深深,卻掩不住眼底的一絲悵然。
他目光輕移望向不遠處的龍鳳喜床,上麵五色花果撒滿鳳帳鸞榻,紅棗、桂圓、蓮子、花生,圓圓的滾動著喜氣。
他目光輕閃,笑容清淡。也曾多少次憧憬洞房花燭夜,卻不想竟是這般情景。歸海莫湛搖頭輕歎,回過頭卻見鄒月葉也定定望著花燭發呆。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望了過來,卻是一笑:“表哥允我的聘禮可還沒兌現呢。”
歸海莫湛伸手輕探她的發絲:“明日你裝扮成小太監隨我去衙署,我讓人帶你去書章閣。隻是需得小心些,書章閣乃是皇家私藏館,裏麵的書籍不少是記錄皇家辛密的,連皇上的起居注都鎖在裏麵。你可別看得入迷,累及了童大人。倘若被發現,就算是我的王妃,也免不了獲罪。”
鄒月葉麵上一亮,笑著應是。歸海莫湛寵溺而笑,正欲接著落子,卻聽外麵傳來了甚為匆忙的腳步聲,他微微一愣,心道是有了軍情,拂袍起身便向外走。
剛走兩步,袁緋的喚聲已是傳來。
“王爺。”
歸海莫湛眼見鄒月葉也站了起來,便輕喚一聲。袁緋打簾而入,望了眼鄒月葉麵有難色。
歸海莫湛一愣:“可是朝中有事?”
袁緋微微猶豫,隨即低頭道:“不是,是清塵郡主……失蹤了。”
歸海莫湛神情一變,快步上前:“怎麽回事?什麽叫失蹤了?”
袁緋抬頭快速道:“方才郡主來府上送賀禮,屬下也見著了,正欲告知王爺,可郡主卻一晃便出了府。屬下知道郡主不喜熱鬧,便沒有在意。可剛才清萍居的崔剛卻來相詢,說是郡主出門時吩咐不讓人跟著,在府門前又讓車夫回去。這些時日郡主每每出入王府,崔剛心道不會出事,便隻留了一個暗衛跟著郡主。眼見郡主一直未歸,以為還留在王爺府中,可方才竟發現派給郡主的暗衛被人用藥迷倒扔在了清萍居的後門。他這才心知不妙,來王府詢問情況。”
歸海莫湛蹙眉,急急道:“那暗衛可醒了?”
袁緋點頭:“醒了。崔剛已經問過,說是郡主出了王府便直直去了巷口,上了輛馬車。看樣子那車上的人倒和郡主識得,他跟著馬車沒行出多遠,便被四個武功不差的人圍住,一翻交戰,那些人似不願傷他,隻為拖延時間,再後來他正欲發信號,卻被藥煙迷倒了。”
“他可看到了那馬車中的人?”
“應該是沒有。”
“崔剛呢?”歸海莫湛聽罷,跨步便向房外走。
袁緋忙大步跟上:“已經走了。”
歸海莫湛走至房門卻是腳步一頓,又回過頭去看鄒月葉,揮手令袁緋出去。
他兩步走至鄒月葉身前,雙唇微啟,麵有歉意。
鄒月葉卻是一笑,抬手製止了他的話,步至床邊,將錦被拉開,伸手拔了發管在手上一滑,鮮血湧出,她不禁疼得輕呼一聲。
歸海莫湛一驚,忙大步上前握了她的手腕,從懷中摸出方巾來,怒道:“你這是做什麽!”
他說著便用方巾給鄒月葉裹住傷口,纏繞著包了個嚴實。蹙眉瞪她一眼,撿起落在**的發簪,用那尖端滑過手掌,滴了血在雪白的絹帕上,回頭道。
“真是胡鬧!我讓淑清給你上藥。”
鄒月葉淡淡一笑,握緊了絹帕,微微揚手:“今日算表哥欠了月葉的,我要表哥那套珍藏的高洗手稿,表哥給是不給?”
歸海莫湛麵上浮起一抹無奈,輕拍她的肩頭:“回頭我讓袁緋給你送來便是,早些休息。”
鄒月葉點頭:“你快去吧,不必擔憂,既是郡主認識的人帶走了她,想來是不會傷害她的。”
她眼見歸海莫湛腳步匆匆步出了房,目光定定望向一室的紅燭,燭影閃爍,華室生姿。她輕輕一笑,喃喃道。
“洞房花燭……”
半晌又是輕聲而歎,自嘲地笑笑,低頭間滿麵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