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寧見戴郇翔出來忙吩咐小兵將馬車駛過去,戴郇翔抱著雲諾上了車,一句話不說便死死關上了車門。章寧張口欲言,終是話到嘴邊卻一句也脫不出口。

一行人回到泗州城早已是夜幕深沉,十幾個大小官員站在郡守府外,火把映亮了整條街道,個個麵有哀容,馬車一到更是哭喊連天。

戴郇翔抱著雲諾對眼前的一切皆視若不見,跨步便進了府,直直進房便沒有再出來。覓塵吩咐不讓人去打攪他,可她自己卻憂心忡忡守在房門不肯離開。

歸海莫燼言道戴郇翔性格堅毅,定不會做出什麽失常的事,苦勸良久,覓塵這才離開了戴郇翔和雲諾落住的小院。

郡守府早準備好了一間嬰兒房,一應細軟都是新置,請了兩個奶娘照顧著孩子。那孩子尚不滿八個月,雖是發育極好卻難免體弱,覓塵不放心一晚上都睡在嬰兒房,一夜昏昏沉沉,醒來七八次。

翌日天還未亮,覓塵便起身,給孩子檢查過身體便將她交給了奶娘。匆匆趕到戴郇翔的住所,卻見屋中還透著微光,門窗緊閉,窗戶上映出模糊的影子竟和昨日她離開時沒絲毫變化。

覓塵歎息一聲,走至門前,猶豫著抬手卻又放下。半晌閉上一陣陣刺痛的雙眸,抱著雙臂在門前蹲下,隻覺渾身發冷。

章寧端著膳食進院,隻見覓塵蹲在門前微微一愣。覓塵仍是一身男裝,臉覆麵具,昏暗的光線打在蜷縮的身上顯得悲涼而單薄。

章寧雖不知她的身份,可卻知道昨日倘若不是她和那武藝極高的男人及時出現,後果會更糟。隻是見她身為“男兒”卻做這般女子的動作,頗有幾分奇怪。

快步走上輕聲道:“先生早。”

覓塵一驚,擦了兩下眼淚,這才站了起來,看向章寧端著的膳食又看看身後緊閉的屋門,回頭問道。

“昨夜可是你守在這裏?”

章寧點頭:“是。”

“我……大人他昨夜可還好?屋裏有什麽動靜嗎?”

章寧雖是不知道覓塵身份,可見她麵上有濃濃的關懷,再加上夫人的兩個貼身婢女對她極為恭敬,又將小嬰孩交給她照看,他不敢怠慢,趕忙回道:“大人跟夫人說了一夜的話,別的……沒別的動靜了。”

覓塵點頭,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托盤:“你去吧。”

她聲音中帶著一種自然而然命令的語氣,不容置疑。章寧一愣,竟應了一聲是,回身之際才恍然覺得不對,可卻依舊邁步走出了小院。

覓塵回頭望望屋中,心知大哥現在定吃不下東西,更不願見人,歎了口氣將托盤放在門邊。兀自站了良久,直到天光大亮,這才一步步跨出了小院。

剛出院子就見不遠處歸海莫燼負手背對這邊和一個身著緋袍冠服,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帳中廊下說著話。

見那人官袍上所繡乃是二品錦雞,覓塵心道必是豫州巡撫程淵,微微詫異。她正想邁步往連著的偏院走,卻見歸海莫燼轉身望了過來,腳步一頓,但見他對程淵說了句什麽揮揮手,程淵恭敬施禮退下。

覓塵站定見他一步步走來,心中楚痛中隱隱湧上感激和幸福。眼眶微熱,隻覺這幾日似是有流不盡的淚水,微微低頭,再抬頭歸海莫燼已在身邊。

一早天空就飄著細雨,覓塵臉側發絲微亂帶著雨水的濕意,原本清亮的雙眸蘊含血絲,卻因為這幾日的哭泣越發顯得晶亮澄明,襯得麵頰雪白,不見一絲血色。

歸海莫燼憐惜地伸手輕觸她的額頭,彎腰打橫抱起她,跨步便向偏院走。覓塵輕輕將頭靠在他胸前,隻覺濃濃的疲倦襲來,閉上眼卻又覺得異常清醒。

歸海莫燼踢開偏院廂房,抱著覓塵在床邊坐下,見她目光呆呆看著燭火,輕歎了口氣。轉身出了裏屋,沒一會兒一手端著銅盆,一手拿著一包布帶裝著的冰塊進屋。

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瓷瓶,扒開其中一個將藥水滴入水中,待盆中麵巾浸透,擰幹給覓塵敷在臉上。歸海莫燼隨即坐在床邊將她拉入懷中,感受到懷中的小身子微微顫抖,他眉頭又蹙起了幾分。

覓塵任由他忙碌,任由他默默地給她敷臉,給她取下麵具,給她往額頭上抹藥膏,用冰塊給她敷眼,隻是忍不住眼淚一直往下掉。

以前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執著去守候根本無法相守的人,那樣的愛該有多無望,默默地守候。執念一份無望的愛,以前她覺得守著這樣感情的人不是傻了,便是呆了,腦袋定是有問題,再不然就是智商不高,情商剩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