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出去。”
覓塵正顫抖著雙手在縫合好的傷處覆上藥粉,聽到戴郇翔冰冷的話語手一抖險些將藥瓶脫手。扭頭抹下了淚水,扶著床榻站起,正欲轉身卻感受到雲諾望過來的目光。
“塵……”
覓塵擦了下淚水,笑著轉身,俯身靠近雲諾將她沾在額際的濕發拂開。
“你要說的我都明白,孩子很健康,長大後一定跟她娘親一般漂亮、勇敢……我定視如已出……好好陪陪寶寶和大哥,我等下再來看你。”
見雲諾笑著眨眼,覓塵趕忙轉身再抑製不住蜂擁衝去眼眶的淚水,跌跌撞撞向帳簾走。止不住回頭去看,卻見大哥低頭撫摸著雲諾的麵頰,動作是那般輕柔,從微顫的手指邊滑過的亮光,那是男兒滾燙的淚水……
最後望了眼淡淡笑著的雲諾,那永遠耀眼若火,眼媚如驕陽的麵容此刻卻宛若美麗的曇花,清麗脫俗的笑,恬淡滿足的眼,是否一陣風過便會落花無痕……
覓塵淚如雨下,一把揮開帳篷衝了出去。她一路飛奔,看不清方向,辨不明周身,直衝向滾滾洪流近處。
歸海莫燼見她帳中衝出,心中擔憂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見覓塵衝到了江水邊,嚇得神色微變。縱身飛掠到了她的身後,正欲伸手卻見她跪倒了江邊,將滿是鮮血的手攤在怔怔地望著。他歎息望著,眸中俱是心疼,可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覓塵突然探身向前,似是想把手伸向奔湧的江水中。歸海莫燼一驚,見她半個身子伸出江岸,生恐她不小心掉進去。忙蹲下抱住了她,覓塵瘋狂地掙紮,眼淚混著酸澀滾滾而落。
“塵兒!別這樣!”
歸海莫燼緊緊鉗固著懷中的覓塵,感受著她的顫抖,她的傷悲,感受著她清淚蘊透他的衣衫,他唯有輕聲歎息。
半響覓塵才抬起頭,淚水淩亂,用盡全身力氣扣住歸海莫燼的雙肩嘶吼道:“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歸海莫燼薄唇微啟,半響也不該如何安撫她,隻用手輕撫她的脊背,輕聲道:“哭吧。”
覓塵盯著鮮紅的雙手,隻覺透骨悲哀,低低抽泣,掙紮說著,一句句似是囈語,隱忍著痛徹心腑。
“為什麽會這樣……鹹陽困城時那般危險,她紅衣怒馬,衝殺廝搏,她保護著我,是那麽勇敢。那樣的日子都好好的,那麽艱險都活過來了,為什麽……為什麽偏偏……她不該這樣!不該是這般消失……她是那般勇敢,那般火熱,那般鮮亮的一個生命,就像太陽一樣,永遠那麽高聲的說笑怒罵,怎麽會……怎麽會這麽脆弱,怎麽可以……”
“她說過,要做一輩子的知己,說過將來要比比誰的孫女更漂亮,說過要比比誰的白發更多……她說過等我回京定要促膝夜談的……說過一定會等我回來的!怎麽可以說話不算?!”
“那麽多的血,觸手滾燙,那血漫過衣衫,染透被褥,在**四處蜿蜒,就那麽一點點,一點點地帶走她的生命,可我竟什麽都不能做……大哥……她走了,大哥怎麽辦,孩子怎麽辦?孩子那麽小,躺在她的懷中就不哭了。她都是媽媽了……做娘親的人了,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
覓塵斷斷續續地哽咽著,心間的痛卻一刻也不肯放鬆,隨著思緒,伴著回憶一刀刀要將人撕裂,聽著耳邊洶湧的江水,覓塵銀牙緊咬,唇間一片血色。這如猛獸般的洪水,奪取了多少鮮活的生命,天災如斯,要她去恨誰!這般無情,又要哥哥將滿腔的恨宣泄在何處……
遠遠的傳來一聲嘶吼,長聲悲鳴,震物天際,覓塵回頭隻見帳篷外士兵紛紛跪地,低垂頸項。這般情景……覓塵的身體一僵,淚水凝滯再也流不出半滴。她茫然地低頭望著手上已經凝固幹涸的血跡,隻覺疼痛已經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量。
抬頭間,不知何時陰霾的天空又飄起了雨絲,冰冷的雨打在手上,覓塵眼前一片迷糊已分辨不清手上的到底是雨,還是血,隻覺雙手一絲濕熱都沒有,鮮紅之色在眼前不斷擴大,冷冷淌滿了整片天地……
眼前一黑,覓塵軟倒在歸海莫燼懷中,迷蒙中似乎又回到了初見,那個陽光明媚的季節,她如一道火衝入了自己的視線,那個紅衣駑馬飛衝而來的身影,她笑如驕陽,輕靈若風,望著她揚聲笑道。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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