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歸海莫燼冷冷問著身旁的小兵,那小兵雖不知眼前清冷之人是誰,可方才他下水救人的身手卻是令其震撼,再加上歸海莫燼身上散發而出的冷冽和傲然,那股天生為雄的氣質讓小兵一怔,尚未反應過來已是開口恭敬道。
“明日朝廷籌措的賑災糧食本該運達泗州的,施粥棚都已經搭好了,本來隻等糧食一到便施粥賑災的。可午時押送糧食的馬將軍突然派人來報信,說是賑災糧在前麵的兗城被人放火燒了個幹幹淨淨。這消息不知怎麽就被百姓知道了,結果百姓民變,紛紛聚在城門要戴大人出來給個交代。戴大人今日一早便趕往曹村埽探查河工了,一時間哪及趕回。夫人擔心百姓和官兵發生衝突,到時候必有死傷,所以就趕到了城門想親自安撫百姓。可百姓群情激憤,根本就不聽辯解,哄嚷擁擠下,夫人……夫人就被擠下了江……江水太急,一眨眼功夫就被衝得沒了影,我們追到這裏才……是屬下們保護不利,倘若夫人有個……我們當以死謝罪。”
那小兵說著已是麵容歉疚,眼有淚光。
歸海莫燼撇了他一眼,挑眉道:“馬將軍?馬慶峰?”
小兵一愣,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是問那運糧的馬將軍是不是馬慶峰將軍,小兵趕忙點頭稱是。
歸海莫燼眉宇微蹙,薄銳的唇角微抿,隨即冷哼一聲,竟壓製不住心頭的火氣,怒罵一聲。
“蠢材!”
小兵不知眼前冷冽的男人說的是誰,可隻那冰冷的語氣卻讓他渾身打了個抖。
就在此時帳中傳出驚呼聲,歸海莫燼微微側頭,眼眸微亮。
“取出來了,是個女孩,快接過去!”
覓塵說罷,半天不見有人上前,回頭卻見那些找來的婦人一個個低著頭,麵色蒼白竟不敢上前。她正欲怒罵,卻是蕭憶快步上前扯過一個婦人抱著的小棉被衝了過來,趕忙從覓塵手中接過胎兒。
覓塵忙剪斷臍帶,雙手飛走給雲諾清理傷口,正欲用縫合針給她縫合,雲諾卻突然用右手輕輕撫上了她的手。
覓塵詫異抬頭,卻見她蒼白的麵上滿是焦慮,一雙大眼正含淚望著她身後站著的蕭憶。
“孩子……塵兒……”
戴郇翔焦急地拉過雲諾的手,嘶吼一聲:“先縫合傷口!”
“孩子……”
覓塵一驚,這才發現並沒有聽到嬰兒的啼哭聲,難道是……
望著雲諾滿是堅持和焦慮的眼眸,覓塵狠心回頭,從蕭憶懷中接過孩子放在小塌上,扯開棉褥細細看過,麵色微變。
她迅速從針袋中抽出幾支銀針在嬰兒的胸前連紮數針,毫不猶豫地用嘴對上滿是血汙的嬰孩,做起了人工呼吸。一個回來孩子竟仍舊毫無聲息,就在覓塵的心髒快要停頓時,一聲清亮的啼哭聲衝破了帳中的死寂。
覓塵鬆了一口氣,忙回身拿起縫合針雙手飛走為雲諾縫合著刀口,可她的身下卻淌出大量的鮮血,被褥間濕紅一片,似乎是生命漸漸流失而去。
覓塵雙手微顫,淚眼模糊,隻拚命地走針,可她卻心知一個事實。
雲諾的子宮過度膨脹,子宮肌纖維過度伸長,孩子取出可子宮不能縮複,導致大出血了……
她之所以為雲諾剖腹產一來是她這樣虛弱根本無力支持幾個時辰,甚是十幾個時辰的生產,再來是胎位不正無法順產,而最重要的就是她擔憂會發生大出血,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大出血便意味著死亡。
可現在……覓塵雙手抖動不已,微微閉目咬牙道:“把孩子給她,讓她抱抱。”
蕭憶似是也明白了什麽,忙上前將啼哭的孩子放在了雲諾臂間。雲諾虛弱一笑,伸手輕輕撫摸著孩子已被擦拭幹淨的小臉,神情安寧而慈愛。
孩子似是感受到了她溫柔的撫愛和那滿是疼惜的溫暖,小小嬰孩竟停止了哭泣乘乘沉睡在了母親的懷抱中。
戴郇翔望著這一幕心中疼痛難言,微微側頭熱淚滾滾而落。那不斷蘊染在被褥上的鮮血他懂!縱使身為男兒,他也清楚產後大出血意味著什麽,何況現在的雲諾還這般虛弱,怎麽經受得起……
隻是這樣冷酷的現實,卻讓他無法麵對,這樣真實的殘忍欲將他的身體生生撕裂兩半,一時之間,他隻覺萬念俱灰。
他咬牙望向凝眸看向自己的雲諾,望著她幾分歡喜、幾分悲憫、幾分楚痛、幾分哀求的雙眸……望著她的盈盈眸光,他喉結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