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曲子?”歸海莫燼放下玉笛,在手指間把玩著。

“嗬嗬,王爺都吹奏過了卻來問我。曲名青花瓷。”覓塵輕笑,托起手中的瓷杯。

“想不到叱吒疆場的戰神翰王也是熟通音律之人。”

“我不擅音律,海天的皇子在尚書宮讀書時是要教授聲樂的,莫湛的箜篌,莫淩的洞簫各領**,有機會你倒可以聽聽。這首青花瓷曲調不似海天之樂。”歸海莫燼看向覓塵手中的青瓷杯,清輝的月光下那本粗糙的杯子在青蔥十指的掩映下竟也變得值得觀研了。

“好聽就夠了,曲子出自哪裏重要嗎?我聽說,青花瓷中最難燒製的釉色是天青色。又傳說,隻有在雨過天晴時才能燒出真正的天青色的瓷器。天青色,是無法自己出現的,它必須耐心的等待一場不知何時會降臨的雨,才能夠在積雲散去的朗朗晴空以天青的顏色出現。日複一日燒製著瓷器的人,要等多久才能在釉色成形的時候遇上雨過天晴?不知道這樣的傳說是不是真的。”覓塵轉動著手腕,淺笑喃喃。

“成敗寄予天,這樣的等待豈不可笑。”歸海莫燼嗤笑,眉眼上揚,夜色下說不出的桀驁。

覓塵倒不想他會這般說,詫異地凝眸望向歸海莫燼略帶挑釁:“王爺不信天?那君權神授該當何解?”

“成王敗寇,曆來如此。”歸海莫燼嘴角輕勾,暗歎覓塵伶牙俐齒,心緒敏捷,倒知道拿皇族統馭之道來反駁諷刺他,還真是一針見血。

覓塵望向歸海莫燼剛毅的側臉失笑:“要是海天的子民都如此想,怕是王爺天天要四處跑著平亂了呢。”

歸海莫燼輕勾嘴角,心道,眼前的女子也是一樣的離經叛道,平常女子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語又豈能這般若無其事地打趣玩笑,倒似這樣的話是理所當然般了。

“那是‘挽歌’嗎?”覓塵看向歸海莫燼手中把玩的翠玉小笛。

“你知道‘挽歌’?”歸海莫燼側首看過來,劍眉微揚。

“聽說‘挽歌’是前朝尚暮公主和她夫君的定情之物,是由難得的千年寒玉製成,通體翠綠,玉質清涼,玉笛如翡翠般清澈、冰冷,精巧絕倫。我望王爺的笛子隻覺異常精巧才猜是那‘挽歌’,不想還真是呢,能給我看看嗎?”覓塵聽歸海莫燼如此相問便知那卻是‘挽歌’無疑了,甚是興奮地盯著那翠玉笛看。

歸海莫燼看向覓塵,笛子在手心一轉,劃過一個弧度已是遞到了覓塵麵前。覓塵小心翼翼地接過,隻覺觸感冰涼卻不冰冷,絲絲涼意浸透指端如水滑過甚是舒服。

尚暮公主的愛情故事,她還是從南洛那裏聽到的,當時隻覺得堪比梁山伯祝英台的愛情絕唱了。

公主愛上了宮廷小小的樂師,遭到了皇室的大力反對,在公主鄰近出嫁時,樂師在朋友的幫助下帶著公主逃婚出京。皇室震驚,四處搜捕二人,終於在半年後找到了公主和她的夫君,二人走投無路最後相擁著跳下了懸崖。故事其實很俗套,卻因著它的真實而撼動著人心。

這‘挽歌’是那樂師親製送與公主的定情之物,在兩人殉情前,樂師還用它為公主吹奏了一曲《比翼》,聽聞那曲子纏綿悱惻,柔情萬分卻又如泣如訴,**氣回腸,可惜已經失傳。《比翼》一曲,公主和樂師是相擁著含著幸福的笑跳下那萬丈懸崖的。人們多以為‘挽歌’已經隨著公主和樂師葬身懸崖了,卻不想竟完好無損。

覓塵撫摸著那小小的寒玉翠笛,湊到嘴邊輕輕的吹起了《青花瓷》。她對笛子並沒有什麽研究,隻吹了一句卻是曲不成調,無奈皺眉。

“角音到徵音應該抬中指。”歸海莫燼說著,伸手輕輕抬起了覓塵右手的中指,示意她重新來過。

覓塵隻覺他的手溫熱幹燥,輕觸指背,兩人似乎都是一觸,四周仿似有一瞬間的凝滯。想起剛剛這手中笛子還被他湊在唇邊,覓塵竟一時羞赧,麵頰緋紅暈染。

有些慌亂地放下笛子:“嗬嗬,這樣的笛音平白糟蹋了你的‘挽歌’,還你。”說著就把笛子遞與歸海莫燼。

歸海莫燼看向覓塵,嘴角輕揚,接過那‘挽歌’,看向已是悄上中天的明月。

“春寒料峭,更深露重,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不是很想去軍營看看嗎。”

覓塵聽他話語中隱隱似有關切之意,抬頭迎入一雙湖光幽深的眸子,那清冷的眸底分明有一絲暖意滑過,雖是一瞬卻真切可捉。

“王爺也早些安寢吧,我回去了。”覓塵輕笑,抬步就往房間走,隻覺得心如小鼓怦怦跳著。

歸海莫燼看覓塵回房,低頭摩挲著手中的‘挽歌’,眸光流動,站了片刻才轉身而去。

靜匿的小院,月光如練,蟲吟低唱。